第三百零一章 临界点

    “轰————！！”

    银色的闪电如疾龙在天边一闪而过，剧烈的雷暴凌空劈下，似是要将世界万物颠倒一半。琅烨抱紧怀中的人，忽然感觉手的位置异常guntang，像是摸到了什么炙热的东西。

    “放……放开我吧……”

    汹涌的雨声里听不清楚声响，琅烨只觉臂弯下的人动了动，一会儿又恢复了平静。她眯起眼望向怀中，发现之前的墨发青年变成了一个酒红色碎发，祖母绿眸的少年，正惨白着一张毫无血色地脸望着她。

    “你……”

    “轰————————————！！！”

    又是一道惊雷劈落，瓢泼之雨更为密集地打了下来，整个空间都充斥着令人窒息的雷声和雨声。琅烨强忍被雨水冲击的不适，拽紧少年便往人都城的南部飞去，想找一个离王宫不远且不易被发现的地方安顿下来。身后追兵的气息逐渐远去，陆心昀的灵能结界也剥离殆尽，只剩下渺远的残骸一点一点在高空上闪着。

    心昀一定是出事了，否则灵能结界不会这样快地破碎殆尽，连一丝一毫苏生的力量都没有。眼下我虽是千般万般地想去找他，可身边尚有这样一个病得厉害的人需要照顾，不能弃之而去……

    琅烨强压下内心的痛楚，轻声念诵咒语将体内的能量抽离出来，化作新的结界包住二人继续飞去。红发少年望着淡蓝色结界壁上不断滑落的雨珠，心中也是愧疚酸涩不已，几次想说话都不知如何开口。

    “现在带你去的是都城东部的山峦，那里离王宫近，有人烟，地势高不容易被发现，正是治病疗伤的好地方。”

    琅烨一个旋步就往上飞了数百米，强大的灵力如萤火在她身边一圈一圈流转，“不管你是真不记得还是假不记得，欺骗我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实，怎么辩驳都改变不了了。现在看你病得厉害的份上，我做点好事救你一次，别以为我不计较此事了。”

    “烨——”

    “闭嘴，你没资格这样叫我。”

    琅烨干脆地打断了少年的话，两手一运气便往上跃了五六百米，很快来到了山巅之上。她刚想往前一步踏进族地，抬起腿便感觉腹部一阵剧痛，下意识弓起背一手撑地一手护人，极尽全力不让怀中的少年摔下来。

    “图尔轩·琅烨——”

    “呼……啊……”

    红发少年在琅烨的痛呼声中从她的臂弯稳稳地滑到地上，随即强忍着脑部高热挣扎着爬起身，步履蹒跚地去探看她的情况。琅烨痛得只喘粗气，豆大的汗珠从她的额间滚落，一颗一颗地跌散在地面。

    “琅烨，你怎么样，都怪我……”

    红发少年见她死死捂住肚子，痛得表情都扭曲了，急得恨不得吃了自己，“我去找人来，你等等——”

    “不要紧……没流血……”

    琅烨强撑着检查自己干干净净的衣衫，被疼痛折磨地变形的脸竟露出一丝浅笑，“没流血就行……”

    “你……”

    红发少年心疼地说不出话来，想要替她拭去汗水，又怕她有抵触心理，斟酌再三才道“不是所有流血的伤才是严重的，你在这等会儿，我马上……喂，琅，琅烨！”

    “昀……昀……”

    琅烨再也坚持不住摔倒在草丛里，藏蓝色的眼已没有光泽，像一滩没有波纹的死水。她怔怔地望着远方滚动的乌云，慢慢伸出手想要去够什么东西，刚举到半空就蓦地坠了下去！

    “琅烨——！！”

    凄厉的喊叫声被暴雨淹没,狂风席卷着乌云滚向远处，天地间黑得看不见光明。独属于监牢的血腥和腐臭味从潮湿的空气中透出来，淅淅沥沥的雨声犹在耳畔——似乎小了些，不过是大是小对于黑暗中的人们来说并不重要，因为所有的雨点都会被阻隔在坚固的结界之外，不让他们触碰，感受，似乎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们失去自由的事实。

    生活在这里，就是辨不清白天和黑夜，辨不清晴日和阴天，只有日复一日地听着呼吸和心跳声，才能感觉自己还活着。但这一点，已经是很多囚犯求之不得的了——毕竟比起各种酷刑，忍受黑暗和孤独已经是最为轻松快乐的事。更多的人，是穿着破烂的囚服在昏暗的灯光下被刺穿锁骨，通过反复地拉拽锁链让他们痛不欲生，继而说出狱卒想要得到的话，以一个看起来合理的罪名死去。

    “嚯！”

    一窜火苗从监狱道路两侧的漆盆里冒了出来，很快四面八方的火焰都被点燃，一时间黑暗的环境变得有些刺眼。侧卧在六芒星锁阵里的陆心昀动了动睫毛，继而慢慢睁开眼睛，感觉眼前的景象十分恍惚，看不真切。

    “361号，出来！”

    狱卒的声音像划过黑板的指甲声那样难听，一下子把迷糊的青年惊醒了。他立刻翻身坐了起来，刚要起身就感到锁骨处传来剧烈的疼痛，几乎瞬间就把他拽回了原地。高墙小天窗外的雨声愈小了些，整个监狱短暂地陷入死一般的沉寂，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361号！自觉点！”

    又是一声暴喝，陆心昀立刻看了一下手腕边醒目的印记——360，只差1号，但让他有了如释重负的感觉。他眨了眨眼睛，努力回想昏睡前的最后一幕，可脑子不知为何就是一片空白，根本无法进行正常的思考。

    “咣咣！”

    敲打屏障的声音打断了陆心昀的思绪，他看到隔壁监狱里走出来一个头发蓬乱的小女孩，整张脸已经瘦得不成人样，只有大大的眼睛里藏着深切的恐惧。她身上没有锁骨链，手上的编号也没有魔漆标记，想来是跟去遭受这可怕的刑罚了。

    这么小的孩子，到底犯了什么滔天大罪，需要送到这里承受如此非人的折磨。361号，即便她是最后一个也已经抓了三百多人了，我们难道都犯了同等的罪，需要剥皮挫骨地去赎吗？

    “360号！到你了！”

    如同鬼魅的声音在监狱前响起，陆心昀想起身行走，发现身后的锁链仍紧紧拴在他身上，没有任何松懈的意思。他冷笑了一下，抬头望到数十个狱卒打开结界门来走到他面前，每个人的眼睛里都有不同的情绪——嘲讽的、看热闹的、冰冷的、无所谓的……只有一点相同，便是没有人把自己这样的囚犯当人看，而仅仅是比畜牲不如的物件罢了。

    “小子，你好福气啊，祭典上被斓依公主抽中了上上签呢。”

    其中一个金瞳银发的中年男人催动术法打开锁扣，将禁锢在陆心昀身上的六芒星咒印一并解除，“现在送你去第一通道观礼，观礼结束后便开始选拔竞赛——只要打败四十九珠星中其余四十八人，你就可以获得自由，不用再呆在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