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内外
陆知云的一声大喝，换来的是众人的纷纷回头相望，同时心中也不免打起鼓来。 在白龙书院之中，无论是谁，即便是惹了冬知白都不会如何，但有两个人是绝对不能惹的，一个是温寒，一个就是周瑾。 而温寒却也不敢惹周瑾。 就是这么霸道…… 远处，坐在众人面前的周瑾没有抬头，而是娇躯一晃，一股冲天的煞气涌出，登时便向陆知云而去。 陆知云连一声“啊”都没喊出来，便被这煞气顶出了天地阁，似乎又滚下了阶梯…… “好强的煞气呀！”核桃额间忍不住滴下一滴汗，刚才的这道煞气令他心头大震，要知道，似这等强烈的煞气，他还是第一次见。 对于道家来说，吸取日月之精华，留之体内灵气，灵气后转为元炁，此法要比寻常修仙者的灵气更为精纯。 但，灵气精纯之后，便会剥离掉驳杂的煞气，刚刚周瑾所释放的便是这个。 虽说煞气无用，但释放的煞气便如此强大，留下来的元炁岂不是更为可怖？ 陆知凉凝眉低语道：“没觉得有什么呀……” 就在这时，周瑾缓缓的抬起头来，露出一张戴着面具的脸。 可即便是戴着面具，柔发丝出，却别有一番韵味，至少留给了别人无尽的瞎想。 周瑾的声音很是奇怪，听之叫人感觉有些空灵，好似站在山洞里在呐喊。 既有力，也深邃。 “回头的都出去吧，今日不适合听我的课。” 话音一落，众人们只是愣了一瞬，便很是自觉的离开了蒲团。 因为他们知道，千万不要想着在周瑾面前存有侥幸，面具虽无目，但周瑾却有。 待众人离去之后，此时的天地阁仅剩下不到十人，周瑾招了招手，这十人便提着蒲团凑了过去，其中便有陆知凉和核桃。 核桃的一对大眼始终盯着周瑾，就好似一个乞丐发现了rou馒头，虽然比喻的不恰当，但就是如此。 当核桃小心翼翼的走到周瑾面前时，周瑾忍不住转头看向他，二者相隔一张面具，但核桃却感受到了无尽的压迫，犹如泰山崩塌于面前。 “定守心神！” 核桃一怔，这才用力的晃了晃脑袋，眼神也多了些清明。 陆知凉赶忙关切道：“你怎么样？” 核桃摇了摇头，他的嘴唇有些发白，以至于嚅动时显得病恹恹的。 “没……没事，是周师的道法太强，一时间我有些迷失了。” 其实很多人第一次见周瑾时，也会和核桃一样，倒不是因为自身修为太弱的缘故，而是周瑾随时随地的在释放着煞气。 这也意味着，她随时随地在修炼！ “第一次见你，你不是书院里的人。”周瑾的身上突然冒出一团紫蕴，这团紫蕴也遮蔽了她所散发的煞气。 “我所修的功法，可以随时随地去煞存元，太境以下道心不稳的，便很容易心神失守，这一点，对不住了。” 核桃的大眼猛的一张，众人登时可闻一阵心跳声。 陆知凉想要伸手摸摸他的额头，笑问道：“你没事吧？” 核桃却猛的咽了口唾沫，微微的摇了摇头，便一屁股坐了下来，同时隐约能够听到什么“周师向我道歉了”之类的话。 周瑾顿了一顿，她又转向陆知凉，问道：“你也有些陌生。” 陆知凉淡淡的“哦”了一声，他朝着周瑾微微一笑，说道：“道家的课我有上过，不过上周师的课少。” “呵呵，你哪是上周师的课少，你明明是上课少。”一名道士打趣的说完，引得周围人纷纷大笑起来。 周瑾没有笑，她只是凝视着陆知凉，缓缓的，那层紫蕴消散不见了。 陆知凉站在原地一头雾水的看着周瑾，二人隔了一阵儿，后者又重新生起紫蕴，并淡淡的说道：“坐下吧。” “今日讲，内外。”周瑾顿了一顿，见众人纷纷低着头不敢看她，正要开口之时，却见陆知凉也没有看她，但他看的却是窗外的一对喜鹊。 周瑾胸前起伏一阵儿，便继续说道：“世间万物有相，然，相之蔽，难视其真……” 依周瑾所言，观人观物观事，要透过表面看到里面，只有里面的东西才是所追求的东西，此乃天人之理。 周瑾讲了约有一个时辰，底下坐了九个人，除了陆知凉以外，人人均是眉头紧锁，似乎都在回味着她的课。 “好了，今日便讲到这。”周瑾说完，核桃还在沉思，其他几人均是大松了口气。 可这气才松到一半，便听周瑾又说：“你们来说说今日所悟。” 其他几人咽了咽唾沫，依次站起开讲，有人说感悟到了天，天之外才是他所追求的，周瑾说了声“滚”，那人便灰溜溜的被请了出去。 有人所感悟到了与人相处，表面的喜怒哀乐并不真实，内心深处的才是未可知。 当周瑾问到了核桃，核桃想了想，他搓着小手站了起来，此时的目光很是清澈，他说：“周师，我感悟到了生死，曾经我畏惧生死，可今日之后，我明白生之后还藏着死，死之后还藏着生。正如人之寿元，自生时便决定了会有死去的一天，而人死去，也会在这世间以另一种方式存活……” 核桃年岁不大，他说完之后，其他人不禁对他另眼相看，总觉得眼前这个小娃娃说的东西，似乎要比自己的还要有档次。 待他说完，周瑾也忍不住点了点头，也不知是赞许还是怎的，总之，语气上也好了许多。 “坐下吧。”周瑾的话说的很温柔，说完她又转向了陆知凉。 周瑾看着陆知凉正沉浸在窗外的景色，忍不住轻咳一声，问道：“你还要说吗？” 核桃偷偷一瞥，见陆知凉双眼发直，这才赶忙捅了他一下。 陆知凉反应过来，他看向核桃，问道：“怎么了？” 核桃可不敢在周瑾面前放肆，无奈只好闭上了眼装作不知。 周瑾长吸了一口气，说道：“今日所悟。” 陆知凉“哦”了一声，他一指窗外，笑道：“刚才那里有一对喜鹊，我猜它们是夫妻俩，因为它们很是恩爱，互相为对方衔掉了羽毛上的杂草。而后来，天上飞下来了一只鹰，结果这对喜鹊纷纷飞离，哪知你飞左我飞右，竟然互相一撞，自树上掉了下去，哈哈，你们说滑稽不滑稽？” 陆知凉说完，转头看向众人，那张英俊的脸上满是笑意，笑的很是灿烂，就像是一个大孩子。 “呃……”众人同时望了他一眼，又同时将头埋了下去。 周瑾问道：“这就是你的感悟？” “对呀，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以前有首曲子叫《鸳鸯飞》，是这么唱的，小奴家……” “够了！”周瑾突然一拍，震的这红木地板摇摇欲坠。 周瑾虽然戴着面具，但任谁也能感受到这冰冷的气氛。 “你说的内外，便是屋内与屋外吗？呵呵，本座修道至今，还真是第一次听到如此可笑的感悟，真是……真是……” 眼看着周瑾被气的要发作，陆知凉不仅不怕，反而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摆摆手，他笑道：“这就奇怪了，你所讲的东西，便是叫我们不要相信眼前，而要去观其内心，我没有去看喜鹊各自飞，而是看到了人性，这，有什么不对的吗？” “你敢顶嘴？”这么多年以来，还是第一次有人敢与她顶撞，一时之间，场面如坠冰窟一般。 陆知凉又摆了摆手，他说：“非也，这不叫顶嘴，周师要穿过这一层看到里面，里面就是我不畏强霸，勇于……” “滚！”周瑾突然大怒，只见她双手一挥，一股煞气好似千层的浪打来，直扑向了这九个人。 “关我们什么……”这九人还未说完，便径直的被吹出天地阁外。 只见核桃一手死死的扣住了陆知凉，一只手化掌抵挡，可这周瑾的煞气岂是他能抵挡的住。 核桃面色一变，依旧扛受不住这凛冽的煞气，好在核桃还有些本事，二人虽然也出了去，但却是被顶出去，而非是吹出去的。 二人出去之后，便瞧见天地阁外聚满了人。 这些人没走的原因不是舍不得周瑾，而是知道还有好戏要看，果不其然，周瑾也跟着走了出来。 见到了周瑾，陆知云赶忙跪了下来，一指陆知凉便哭：“周师为弟子做主啊！” “说。”周瑾可算是平复了下来，但语气依旧有些不善，尤其是她顺着陆知云的手指望去，瞧见了刚刚惹怒自己的陆知凉。 陆知凉怔了怔，拉起核桃便想混进人群里，怎奈周瑾大喝一声，众人又赶忙闪开，将二人让了出来。 陆知凉朝着周瑾尴尬的一笑，他知道自己算是跑不了，无奈只好一抱拳，说道：“弟子不知所犯何事。” “你！”陆知云见他想要狡辩，于是抢先一步说道：“周师，他打我！他不仅打我，还口出狂言，说咱们道门不过尔尔，不如佛门的神通厉害！他还说……” “住口！” 周瑾听到一半便气的浑身发抖，她乃是道门门长，这道门自古便与佛门竞争，二者虽不能说是为敌，但也不那么的融洽。 周瑾转过头来看向陆知凉，问道：“我问你，这话你说过没有？” 陆知凉摇了摇头，他说：“我并没有说过。” “呵呵，陆知凉！你敢做不敢认吗？你怎么没有说，刚刚就在这台阶之上，好多人都听的到，不信便问问其他人！”陆知云冷笑一声，心中不禁窃喜，看周瑾的架势，恐怕是信了自己七八分。 陆知云使了一招“虚则实之”，但凡众人里还有人对陆知凉看不过眼，便也会和自己一同圆这个谎，三人成虎之下，即便不实也会坐实，此乃朝堂斗术！ “好……好像是说了……” “周师，倒是见到了他们在说些什么，跟着陆知云便滚下了阶梯。” “弟子确实见到了。” “弟子也瞧见了……” 众人你一嘴我一嘴的说着，此时矛头指向了陆知凉，陆知凉却是格外的镇定，他微微惊讶于这些说假话的人，也更惊讶于自己的人缘。 难道，自己就真的罪大恶极了吗？ 他陆羽造的孽，关我陆知凉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