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工四十五

    田阿七虽然在这里这么多年，但是他第一次坐车离开这里。林先生带着田阿七，坐着旅游线路通往公路集合点的汽车离开。旅游景点没有直接去外面的汽车，需要游客坐汽车去集合点，或者是坐船去集合点。集合点有通往外地的汽车，有去嘉兴县城的，也有去上海或者是杭州的。集合点的车子不但不固定，而且去一些地方的车子很少。旅游景点往返这里和上海的车次一天四趟，去杭州的一天三趟，去其他地方的几乎没有。不过一天八趟往返这里和嘉兴县城，外人游客可以去嘉兴县城转车。

    田阿七不但第一次坐旅游景点的免费汽车，而且田阿七第一次坐旅游景点通往嘉兴县城的公车。田阿七有点丢脸的晕车了，田阿七实在不习惯汽车上的汽油味道。林先生虽然没想到田阿七反应这么大，但是十分理解地帮助田阿七清理身上的杂物。田阿七一直在船上，不适合汽车，每一个第一次坐汽车的人都会或多或少不适应。

    田阿七虽然对林先生没有直接去上海有点怀疑，但是田阿七并没有多话。田阿七不但相信林先生不会害自己，而且田阿七知道有一些事情不要随便打听的好。林先生把田阿七带到嘉兴县城之后，在一个旅馆暂住了一晚。第二天林先生带着田阿七和一个女孩子一起离开了嘉兴县城。他们没有去上海，而是买了南下的火车票，目的地是广东广州。林先生和田阿七假扮一对夫妻，女孩子是林先生的meimei，一家三口人一起去广州走亲戚。这是事先林先生和田阿七约好的说辞，应付一路上警察的盘问的。田阿七的身份是一个船厂工人，林先生是一个家庭妇女，女孩子是一个学生。利用假期去广州看望多年不见的娘家哥哥，这个娘家哥哥在广州安家落户，所以她们是走亲戚的。

    林先生告诉田阿七，一路上不但警察多，而且可能遇上军队的军人，所以她们需要接受各种盘查。不光林先生要记住这些说辞，田阿七和女孩子也需要一字不落的记住这些。一旦暴露了吗，或者是说错了话，就会有不必要的麻烦和纠缠。田阿七和女孩子都十分认真地默背着这些简历，生怕给林先生带来什么麻烦。还好一路上没有遇上什么困难，林先生和田阿七都松了一口气，到了广州就安全了。

    到了广州之后，林先生一边给田阿七安排工作和住处，一边把一些可以说的话告诉田阿七。不光田阿七需要重新找工作，就连林先生自己也需要找事做了。林先生告诉田阿七，他们所追求的理想不但很难实现，而且是一些人永远不愿意看见的。林先生在上海的时候，在法租界的一个学校当老师，虽然工资不错但是规矩也很多。他们研究的理想在法租界被明令禁止，不准任何人学习和讨论的。因为林先生多次私下研究和讨论这种思想，已经被法租界的人盯上了。林先生为大家望风，组织大家开会的事情被法租界的人知道了。所以法租界的警察已经开始对林先生动手，林先生才只好撤出上海。

    林先生告诉田阿七，田阿七的底子太弱，所以需要田阿七抓紧学习知识。林先生通过这里的同志，帮助田阿七找好了工作和住的地方。白天田阿七在一个船厂当学徒工，学习西方铁船的维修和制造技术。晚上田阿七参加识字班和秘密理论谈论小组，尽快识字理解理想中的社会真谛。林先生希望田阿七尽快真正成为自己的同志，也希望田阿七成为一个有理想的人。

    林先生最后考虑了一下，告诉田阿七一个惊人消息。同来的女孩子不是林先生的亲meimei，也不是林先生的私生女，而是谢雷的meimei。这个meimei不是谢雷母亲巧儿和继父生的同母异父meimei，而是谢雷生父谢池和谢雷后母给谢雷生的同父异母meimei。当初谢雷找到了父亲谢池，谢池不但结婚了，而且有了他们自己的孩子。在重男轻女的思想下，养不起女儿的谢池，把女儿送给了别人当童养媳。谢雷一边鄙视父亲谢池的行为，一边还是忍不住解救这个meimei。

    谢雷虽然救出了这个同父异母的meimei，但是这个meimei一直以为谢雷是一个坏人，不愿意接受谢雷。就算谢雷死了，这个meimei依然不愿意承认这个哥哥。林先生在谢雷死后，依然照顾和抚养着这个meimei，meimei这才开始愿意相信这一切。林先生从上海撤出的时候，曾经想过把孩子还给谢雷的父亲谢池，没想到这个女孩子不愿意回家，只愿意跟着林先生。林先生只好把女孩子带到广州，让女孩子一直跟着自己生活。

    林先生告诉田阿七这个女孩子的身世，只是为了让田阿七也知道这个女孩子的过去。林先生告诉田阿七，他们从事的工作不但艰难而且具有巨大的风险。无论是林先生还是田阿七，将来都有可能牺牲或者是失踪。如果林先生出事的话，林先生希望田阿七看在谢雷和林先生的面子上收留和照顾女孩子，至少把女孩子抚养长大，给女孩子找一个好人家好归属。田阿七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这个女孩子是谢雷的meimei，也就是田阿七他的亲meimei。不用林先生嘱咐，田阿七也一定会好好照顾她的。

    女孩子十分害羞，也十分抗拒外人，所以一直不和田阿七说话。当她听林先生说起哥哥谢雷，知道这个田阿七是哥哥谢雷的好友的时候，女孩子也把田阿七当作了亲人。女孩子第一次向田阿七露出了笑容，田阿七简直吓傻了。田阿七连忙和林先生告别，几乎头了不回地离开了，这让林先生和女孩子很意外。

    田阿七之所以失态，是因为这个女孩子的样子和相貌让田阿七大吃一惊。女孩子的长相和田阿七的妻子阿芬几乎一模一样，女孩子就是小一号的阿芬。阿芬在田阿七心里永远过不去的一道坎，凡是涉及到阿芬的人海战术事情，都会引起田阿七的反常。田阿七担心自己失态，所以赶紧离开她们。田阿七担心自己抱着女孩子放声大哭，或者是做出令女孩子尴尬的举动，把女孩子吓坏了吓傻了。田阿七之后不敢去见女孩子，担心自己把女孩子当作妻子阿芬，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林先生也看出田阿七有点异常，第二天故意没有带着女孩子，一个人去见田阿七。田阿七把女孩子很像妻子阿芬的事情告诉林先生，林先生也开始理解田阿七。阿芬的故事林先生也知道，林先生十分同情阿芬，所以林先生也理解田阿七。林先生为了不刺激田阿七，同意田阿七以后尽量少接触女孩子，不过林先生也希望田阿七早日克服自己的心魔。

    自从田阿七的船只被外国的军舰撞沉之后，田阿七其实一直很想近距离看看这种纯铁做的船只。田阿七在广州郊区一家造船厂当学徒工，总算是见到了真家伙了。不过所谓的造船厂并不能真正自己独立造船，而是一个修船厂。一些外国买来的船只，除了一些不大不小的问题的时候，就被送来造船厂修理。太小的问题，船只所有人他们自己解决，太大的问题需要送回出厂地维修。只有出现这些不大不小问题的时候，船只才会送来这个地方修理。所以船厂生意一般，也没有几个大师傅。不过这些的知识和学问，已经够田阿七一个人学习了。

    虽然田阿七也是一个老船工了，几乎死在船上出生和长大的，但是木船和铁船不一样。所以田阿七需要从最基本的地方学起，田阿七只能是一个学徒工。田阿七不但一点也不娇气，而且认真学习，他真的想搞懂铁船的秘密。他想知道铁船为什么能够像木船一样行船，也想搞清楚铁船为什么这么巨大，更想搞清楚铁船为什么比木船稳当。

    田阿七白天学习船只知识，晚上学习文化知识，有时候会参加一些内部讨论。他像一块海绵一样，不断地吸取各种知识和思想。田阿七的进步虽然不能说是一日千里，而且真的是进步惊人。一边暗中观察田阿七的人总结了田阿七的成绩，得到一个结论。一个有了思想的工人或者是农民，他们的学习能力和觉悟力量是惊人的。田阿七就是一个最好最典型的例子，田阿七的成绩是大家最希望看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