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天幕如盖
这一日姚成在屋内练罢，正要歇息一会，敲门声响起。 姚成喊道：“进来！”他练功时，无人敢敲门打扰，除非是庄内有了大事，霍猛才敢敲门找他。 门开处，却是杏雨飘了进来，一幅楚楚可怜的样子，向着姚成敛衽施礼。 姚成对这个鹅蛋脸庞的少女颇有好感，见她又是这么一幅样子，随笑了笑，问：“杏雨呀，这一段你过得可好？” 杏雨说：“不好，我不愿意待在这儿。” 姚成忙道：“怎么，有谁欺负你？还是遇到什么为难的事了？” 杏雨使劲摇头，说：“都不是，我想回阳间去。阳间有父母，有兄弟姐妹，有人疼我惜我，可在这地方，到处都是凶鬼恶鬼，每日里提心吊胆的。” 姚成“呵呵”两声，有点尴尬，觉得自己在她眼中应该也是凶鬼之一，只知道撕打乱斗。他搔了搔头发，说：“这个，那个，我也想回阳间，在阳间我可以读书做官，还能与朋友饮酒欢乐，可是怎么回去呢，你有回阳间的办法？” 杏雨说：“你将本事练的高了，自然就能找到办法。过去黄庄主常说要勤练鬼术，从这儿打出去。” 姚成说：“我这一段就练功不懈，可惜我知道的术法不多。杏雨呀，你练过什么术法？” 杏雨说：“我练过长臂术，黄庄主当初教过我与春梅，我再教给你吧。若你真有一天能出这儿，带上我俩好不好？” 姚成高兴的自然连声答应，催促杏雨讲说长臂术的要义。杏雨却说：“这个术法不能在屋内练，屋内地方太小。你真要练，咱们就去外面。” 姚成当即答应。 他俩出了屋子，在院子升空，飞向黄庄之南。哪儿有一大片巨石合围的空间，叫做石场，空旷而且隐秘，因靠近寒骨塬，又无素魂产出，所以鬼迹罕至。只是这儿距黄庄稍远些，约有十多里路。 姚成、杏雨从空中落下石场，各自找了块石头坐下。 杏雨这才说起长臂术的练法。其实所谓长臂术，说透了极为简单，仍是魂魄的一种变化。魂魄是一团雾气，变形非常容易，既可以压缩，也可以膨胀、拉长，长臂术就是让局部拉长的法术。但一条胳膊中，所含的魂魄数量有限，拉长之后，自然就稀薄起来，导致手臂无力。所以必须调动他处的魂魄补充，这样胳膊才能拉伸的更长，同时保证手臂的力量不减。 原理很简单，可要在一瞬息间就完成伸长、魂魄补充等，就必须长时间苦练。不过这对姚成不是问题，他晋升凝魂状态后，全身的魂魄调动极其灵活，没练多久，就掌握了要领，长臂伸出的速度起码不亚于黄羽仙等人了。 杏雨在一旁看着他练，不时说几句从黄羽仙哪儿听来的要领。等姚成坐下来歇息时，她忽然也坐了过来，悄声问：“你觉得这个地方是阴间吗？” 姚成一愣，反问：“难道不是？” 杏雨悠悠叹口气，说：“我一直觉得这儿不是阴间，我死后直接就来这儿了，在地里捡拾素魂果腹，然后被黄庄主收揽，就进了黄庄。黄庄里的大部分羽人也是这样，要么直接来了这儿，被收揽进庄，要么到处寻找出去的通道，四处流浪，最后无奈也被收揽。可是，阴间不该是这个样子。” 姚成越发疑惑，问：“这样有什么不对吗，你为什么觉得这儿不是阴间？” 杏雨说：“奈何桥呢？迷魂汤呢？阎王判官黑白无常呢？从阳间进入阴间，必须经过奈何桥，必须喝迷魂汤抹去阳间的记忆，可是我直接来了，既没过桥也没喝汤，阳间的一切都记忆犹新。你说，这儿能算是阴间？” 姚成一下子呆住了，不知该怎么回答。他倒不是直接来到盆地，而是先到了兔子窝那个半岛，然后辗转来到盆地，可也从没过什么桥，更没有喝过迷魂汤。难道说这地方真不是阴间，可这地方黄沙乱石，鬼魂成群，不是阴间又是哪儿？ 一旁的杏雨抬头望天，喃喃说道：“阳间有春夏秋冬，春天花开草长，夏天知了鸣叫，秋天黄叶飘零，可这儿没有树木花草，也没有黄叶雪花，天空永远阴暗，唉！” 听着她这么喃喃自语，姚成一时也痴了，想起自己在阳间的快乐时光，特别是阳间那些斑斓鲜艳的色彩，春花秋月、白云蓝天，可是这些当日司空见惯的东西，现在看一眼也成奢望了。 姚成想了想，问：“杏雨，除了没有奈何桥，没有迷魂汤，这地方还有什么不正常？” 杏雨将身子靠了过来，偎在他怀里。姚成色心微动，暗想这杏雨的长相还是很不错的，鹅蛋脸蛋窈窕身材，性格也委婉可人，现在她偎靠过来，明显对自己有意。姚成遂缓缓伸出一条胳膊，轻揽住她的腰身。可这一揽毫无感觉，触碰处没有温玉软香的之感，杏雨的身体完全就是一缕雾气。姚成不由叹息一声，又将手臂拿走。 杏雨却似没留意到姚成的小动作，她继续说：“不正常的地方太多了。姚先生，在阳间，我父亲是个私塾先生，在一个小山村教书，大白天的，我去给他送饭，那料老虎闯进了村子，我是被老虎咬死的。” 姚成心道：“这女孩挺惨的，不过这是阳间的事呀。” 杏雨继续说道：“春梅是不小心从绣楼上掉下来摔死的，傅先生是家里遭抢，被劫匪杀死的，而巧儿是家里失火，被活活烧死的。黄庄上下几十个羽人，没一个是正常死亡的。姚先生，你说这是为什么？” 姚成惊疑不定，问：“按你的意思，黄庄的羽人都是横死鬼？” 杏雨点头，说：“是，我们闲谈时说过自己是怎么死的，大家无一例外，全是意外身亡，没有因病而死的，更没有一人是寿终的。” 姚成说：“这事的确不正常，不知其他庄上的羽人是不是也是这样？” 杏雨说：“外庄的羽人我认识的不多，也就四、五个，她们也全是横死的。” 一群横死鬼、没有奈何桥，没有迷魂汤，也没有阎王和判官，这些杂乱的信息在脑子里旋转，姚成却想不出个所以然，只觉得不正常，很奇怪。他摇了摇头，换了个话题问：“黄庄的羽人都希望回阳间么？” 杏雨说：“大家都这样想，可这么多年了，也知道不可能回去，就不怎么想了。但如果真能回到阳间，谁不想回去呢！” 姚成起身四望，周边巨石累累，天空灰暗阴沉。他一把将杏雨拉了起来，说：“我们去天幕上看看，素魂能降落下来，天幕上就一定有回到阳间的通道。” 杏雨依偎着姚成，一同向上飞去。这儿的天幕不低，向上直飞了二、三里的样子，才触碰到了天幕。在碰撞的那一霎间，杏雨、姚成全身一震，犹如人碰到了炙热的碳块，不得不急速向下一坠，惊呼出声。 杏雨急道：“怎么是这个样子，我上次触摸时，还只感觉有些烫手，现在简直要将我融化掉一样。” 姚成的感觉稍好一些，但那种炙烤感仍让他极不舒服。 他俩小心翼翼的再次升起，接近天幕细看。所谓的天幕，看起来就是覆盖在天空的土坯，十分粗燥，其中的黄土颗粒清晰可见，但颗粒相互挤在一起，形成一面非常致密的盖子。 他俩这次没敢用手去摸，而是贴近天幕缓缓飘飞，仰头看着。天幕并不平整，某些地方向下突出，某些地方又突然凹陷进去，形成巨大的深坑。 飘飞着，查看着，飞了很久很久之后，忽然间发现天幕变了，没有黄土颗粒了，成了一大块覆天盖地的石头。土质的天幕成了石质的天幕。 石质的天幕也不平整，这儿突出一些，哪儿凹陷一些，也有沟槽裂隙，也有垂下数丈的石刺。姚成很小心的伸出一个指头，轻轻的点了一下天幕，不烫，毫无炙热感，这才放心的将整个手掌贴了上去，那感觉，与在下方接触石壁一样。 姚成见没有危险，遂拉着杏雨在石质天幕的裂隙沟槽中飘飞，寻找可能通向上面的孔洞。他们倒是找到了几个洞口，但进入之后，又从另一个洞口回到了天幕之下，没有一个洞口是通向阳间的。 他们继续在天幕下飘飞，钻入裂隙，进入沟槽，但是天幕太大了，以这种方法寻找，可能数十年也难以将天幕探索完毕。 搜寻了很长时间大，仍旧是一无所获。杏雨这时已经很累了，吞了一颗魂豆歇息。姚成说：“算了，咱们还是下去吧，这天幕不知被多少鬼羽搜寻探索过，若真有可以回阳间的通道，汉梁川就不会有这么多的鬼羽了，大家都回阳间去了。” 杏雨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