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伏虎
洞外仍是灰蒙蒙的天空，地下是高低起伏的石层。万籁俱寂，荒凉无比。 姚成随着沈秀红沿着石壁向右飞了一阵，随即降低高度，微微向左转向而飞，飞不多久，就听到了一声有气无力的虎吼。 姚成一惊。 沈秀红却面露喜色，说：“这只魂虎饿得没力气了，本来这地方就缺少食物，它怎么就倒霉的进来了。“ 姚成有点紧张，问：“沈姐，咱们怎么逮它？“ 沈秀红说：“将它诱引到空中，咱俩变身，在它身体内胡乱穿插，将它的魂体弄得到处是洞，洞口越多，它就越虚弱，最后咱们再将它绑起来，弄回洞内慢慢吞吃。过去我逮几只较大的黄羊魂，就是这么弄的。到时你听我的就是。“ 姚成答应一声，心中仍有些害怕。 又飞了一段，前方的地面上十多枝石笋冒了出来，高有数丈。一只老虎懒洋洋的躺在石笋旁边，低声呜咽着。 沈秀红居高临下，大叫道：“畜生，纳命来。“ 那只老虎抬起头向上看了看，沈秀红手指脚蹬，做出各种挑衅动作。那只魂虎大怒下吼了一声飞起，直冲着他俩冲来。 沈秀红喊了一声：“变身，斜着飞开，再穿插虎身。“ 姚成此刻哪敢怠慢，忙斜着向旁闪开数丈，随即将身子缩成核桃大小。这时沈秀红在另一边早缩成了核桃，风驰电掣般撞了过来，老虎的魂体是正常大小，密度自然无法与核桃相比，沈秀红高速撞击下，立刻就在虎腰上穿了一个小洞，余势不衰，直接飞到了姚成身边。她喊道：“还犹豫什么，快点穿插。“ 姚成立即向虎身飞去。只觉身子变小后，速度也提高了好几倍，明显不是飘飞了，而是如弹丸般射了过去。 但他毕竟事前犹豫了一下，当射到老虎身边时，那只魂虎已掉转身体，将头部对住了他，虎口张开，两排牙齿犹如锯齿一般。 姚成暗道一声“糟糕，我这是自投虎口，鬼命休矣“，但此时迅疾如电，根本停不下来，”嗖“的一声就钻入虎口，眼前一暗，微感滞阻，脑子还未回旋过来，身体已从虎屁股钻了出来，同时带出了一蓬虎魂。那些带出的虎魂如蒲公英成熟后的绒毛，漫天飘飞起来。 姚成信心一振，再次飞远，又迅疾向魂虎撞了过去。 那只魂虎愤怒已极，吼叫着向姚成对冲过来。蓦地里腰间一痛，却是沈秀红从它的腰间穿过，它再吼一声，掉头扑向沈秀红。这时姚成所变的核桃来了，从老虎的肩胛骨处穿了过去。 穿插了二十多次后，魂虎已经虚弱不堪，甚至已无法飘在空中了，低声呜咽着向地面落去。 沈秀红变回正常体型，从衣袋内掏出一把绳子，喝道：“下去，捆住这只魂虎。“她随着魂虎落下地面，一脚踩在魂虎的脖子上，另一脚踩住魂虎的前腿。姚成急忙变回人形，紧随着落下，踩住魂虎的肚子，双手紧握住老虎的两条后腿。 沈秀红明显干惯了这种事，双手如飞，迅速捆住虎嘴，又将虎的前腿绑牢，这才喘了口气，过来捆住了魂虎的后腿。 一场惊心动魄的擒虎之战，毫无悬念的结束了。沈秀红、姚成相视而笑。姚成赞道：“沈姐勇猛，小弟受教了。“ 沈秀红说：“这事你多干几次，也就勇猛起来了。不过今日你的功劳更大。“ 姚成不解。 沈秀红说：“你变化的那个核桃上面有毛刺，那毛刺穿插时对魂虎伤害更大，每次都带起一蓬魂魄，本来重伤这只老虎，至少得插它三、五十个洞，但这次咱们弄了它二十多个洞，老虎便没了气力。看来，以后我也得给核桃上变出许多毛刺来。“ 姚成心中喜滋滋的，口中谦虚着。他俩歇息了一阵，当即抬起魂虎回洞。姚成伸手提起虎的后腿时，不禁“咦”了一声，原来这只老虎看起来长大肥硕，但却几乎没有重量，说是轻如鸿毛也不为过。 沈秀红一手提虎，一手掩嘴而笑，说：“魂体是没有分量的，否则那些野羊之类的，我一个人也拿不到洞中了。” 姚成惊叹连连，自己算是又长了些见识了。 有了这只肥大的魂虎，好一段时间不用为食物发愁了。连着吞食虎魂，姚成的魂体日渐厚实致密起来，双腿也逐渐变得凝实挺拔。糟糕的是他仍没有衣裳穿，不过，姚成现在也不在意这个了。 姚成在意的是怎么离开这个鬼地方，回到阳间。 他独自或随着沈秀红已将这片地方巡查了多次，发现这片地方其实不大，方圆只有十多里的样子，四面被石壁包围着，空寂荒凉，除了地面和空中那些莫名其妙的怪石头，这地方几乎一无所有。 姚成不死心，又向上直飞，想在上面找到出口。但向上三、五十丈后，是厚实巨大的石层堆积，石层上也发现了很多裂缝或者洞孔，那些洞孔十分巨大，多是数丈直径的，较小的也如水桶般大小。但缝隙也罢，洞孔也罢，没有一个是通向外面的。或者是进入十多丈后就到了尽头，或者是拐了个弯，从另一端再次进入这个空间。 看来这地方犹如石头做成的盒子，只不过盒子特别巨大而已。 姚成沮丧中仍不甘心，到处乱飞寻找出路，在四周的岩壁上寻找缝隙或洞孔，然后逐一进去探查。但频繁的飞行消耗极大，虽有虎魂补充，姚成的双腿又开始稀薄起来，弄得他不得不狠劲的吞食虎魂，那只魂虎急剧消瘦，很明显吃不了多久了。而魂兔什么的仍没出现。 沈秀红有点不满了，开始警告他：“消停点，再这样折腾，你我都得饿肚子。” 姚成仍不甘心，极力说服沈秀红：“沈姐，你想想，你和我是怎么掉到这鬼地方的，还有你逮住的那些魂兔之类是怎么进来的？他们能进来，肯定就有进来的通道，只要找到一条通道，我们就能出去了。” 沈秀红不屑的撇嘴，说：“你死了这条心吧，我找了多年也没找到。你要继续找也行，我不拦你，但你今后你别吞食虎魂了！” 好一段时间没见到兔魂或羊魂了，虎魂又即将耗尽。姚成虽心有不甘，也觉得自己不能任性了。 这一日，沈秀红到洞外转悠着寻找食物，姚成委委屈屈的坐在洞内，哪儿也不去，脑子里胡思乱想着。忽然几片米粒大小的碎花掉在胳膊上，这几粒碎花白亮亮的，一股清香味道从花上传来，中人欲醉。姚成心中一个机灵，忙抬起另一只手，小心翼翼的将几朵碎花拈了起来，数了数，共有三朵，他不知这是什么东西，当即喊道：“沈姐快来看，这是什么宝贝东西？” 没有回应，他抬头看看，沈秀红不在洞内。姚成没再吭声，想了想，将一朵碎花弄进口中尝了尝，那花刚入口就融化了，有一种淡淡的草木味道在口中弥漫。 看来这东西能吃，只是太少。恰好此时沈秀红回来了，姚成忙举起手来示意：“沈姐快来看看，这东西你见过没有？” 沈秀红飘移过来，从姚成手指中粘起一枚碎花，睁大眼看了好一会，才说：“好像见过，记不太清了。我觉得这可能也是一种魂魄。” 姚成大肆摇头，说：“沈姐，不可能吧？魂魄的形状和本体基本一样，鬼的样子就是人形，魂虎的样子就是虎形。这碎花像什么，难道是花魂？” 沈秀红不说话，又将碎花放在鼻端嗅了嗅，淡淡的清香味飘入鼻中。她忽然说：“我猜，这东西很可能是稻子的魂魄，那种香味很像稻谷的味道。” 姚成也睁大了眼睛，兴奋不已：“稻子竟然有魂魄，闻所未闻。照你这么说，岂不是麦子也有魂魄？野草也有魂魄？豆类蔬菜都有魂魄？” 沈秀红说：“我想的是，有生命的东西就应该有魂魄，我在洞外就见过虫魂。你这东西从哪儿捡的？” 姚成兴奋不已，说：“我就坐在这儿，它飘落下来，掉在我的胳膊上。” 他两个同时抬头望向洞顶，洞顶上的岩石嶙峋斑驳，一无异状。姚成嘀咕一声，飞了上去仔细查看，随即他叫了起来：“沈姐，这儿有两个小孔。” 沈秀红也飞了上去，随着姚成的手指看去，在嶙峋的石缝内有两个小孔。小孔极细，也就和米粒差不多，不仔细查看根本就发现不了。 第三章又是洞窟 姚成两眼放光，说：“姐，如果这碎花是稻魂，那么，顺着这两个小孔上去，应该就是一大片稻地。若我猜的不错的话，这会儿应该正是稻熟时节。姐，姐，你激动不，若我猜想不错的话，从小孔上去，就是遍地繁华的人间了。” 沈秀红鼻子一酸，眼睛湿润了。 姚成没察觉到沈秀红情绪的变化，他哈哈大笑着，手舞足蹈，说：“沈姐，我们要享福了。阳间有花有草，有村落城市，稻子熟了，遍地都是稻魂，麦子熟了，遍地都是麦魂，咱们不愁吃喝，吃饱了看那个人不顺眼，就在他家闹个鸡犬不宁，让他给咱们烧衣裳穿，烧纸钱用。哈哈，沈姐我这个主意好不好？” 沈秀红轻声说：“你先别高兴太早，进去探一探再说，小心一点。” 姚成用手指在小孔口比划着，说：“可惜孔太小，不过我还是试一试。变身。”他悠忽之间身形缩小，变成一个核桃大小。 但那小孔就米粒大，哪能容下一个核桃。 姚成拼命般收缩，好在他这一段魂体稀薄了不少，拼命之下，终于缩成了弹球大小，但仍无法进入那个小孔。姚成无奈恢复原形，连连叹气，说：“看来暂时回不了人间了，沈姐，咱俩这一段再苦练收缩变化，等到可以缩到米粒大小，才能进入这个小孔。” 沈秀红在姚成缩成核桃时，就撇嘴讥笑，此刻听到他叹气，不由笑出声来，说：“原来秀才也是有时聪明，有时蠢笨。我还总以为读书人没有笨的。” 姚成莫名其妙，摸着头问：“沈姐，我哪儿笨了？” 沈秀红说：“鬼魂无孔不入，又何必收缩自己。咱们这个洞口只有茶杯大小，你是怎么进来的？” 姚成大叫一声：“我明白了，明白了。我这个蠢材，只想到收缩，却忘了变化。”当即就拉长体型，先将头部拉成细丝，迅速钻入一个小孔中，随即魂体不断成为细丝，不大一会儿，整个魂体消失，都钻入了那个小孔之中。 沈秀红没有动，飘在洞中，满脸期待的等着。 好半天之后，细丝般的魂雾从那个小孔中出现，随即成为一团浓雾，浓雾一阵翻滚扭动，化做姚成的形状。 沈秀红忙问：“到外面了没有，什么情况？” 姚成摇头，说：“别急，等我进另一个小孔看看。”这次他熟练多了，直接扑向那个小孔，随即身体就成为一团雾气，缓缓进入了那个小孔。 化为雾气之后视力听力基本就消失了，但意识和感觉仍在。魂雾充塞于小孔之中，时刻感知着小孔的大小与走向，曲曲折折的前行。姚成估摸着向上行了有十多丈之后，小孔忽然间就变大了。等着姚成恢复人形，睁开眼睛看时，眼前的情景让他大吃一惊。 这是一个石窟，长、宽均有数丈。石窟的一角靠壁处，堆放着五、六个袋子，其中一个袋子破裂了，袋中白花花的东西撒的满地都是。姚成的脚下就撒了不少，而他出来的小孔就在自己脚下。 让姚成吃惊的是此刻有四个人，不，是四个鬼在捉对厮打，边打边呵斥怒骂。两个男鬼似乎是来抢夺女鬼的东西，女鬼强烈反抗，于是就撕打起来了。一个男鬼对付一个女鬼，打得难解难分，都还没留意到姚成的出现。 但他们的厮打很不专业，就如乡间小儿打架一样，扭在一起又抓又撕。不同的是，他们撕的都是对方身上的魂气，撕下一片就塞进自己口中吃掉，同时也张嘴在对方身上乱咬。 那两个男鬼力气大一些，占着主动，边撕咬边骂道：“你两个不知死活的野鬼，不舍得素魂，就撕你们身上的荤魂，弄死你们，那几袋子素魂还不是被老子提走。” 其中一个女鬼面目狰狞，十分丑恶，她撕扯挣扎着骂道：“杀千刀的恶鬼，老娘辛苦捡来的素魂为什么要给你！老娘拼着不做鬼了，也得让你挂点彩！”骂着一口就咬在那男子肩膀上，狠劲一扯，撕下了一蓬魂气。 另一个女子力气稍弱，气喘吁吁的，似乎没劲儿喝骂，只是手抓嘴咬。但她毕竟力气小，每次撕下的魂雾都不多，而与她厮打的那男鬼，抬手间就从她身上撕下一大块魂气。 姚成见状大喝一声：“都住手！” 四鬼一愣，这才发现洞窟内多了一个鬼魂。而这只鬼他们都不认识，不由得愕然。 姚成手指两个男鬼呵斥道：“你两个凶徒入室抢劫，抢的还是两个弱女子，天理何在！快点放开她们，给我滚出去，否则我就动手了。” 两男鬼放开了女鬼，将姚成上下打量。两女鬼退往一旁，也忐忑不安的望向姚成，不知他是什么来路。 两男鬼一个壮健，一个略瘦弱些。那壮健男鬼看到姚成一幅书生模样，魂体稀薄，似乎一点威胁也没有，遂壮胆大声喝问：“你是哪儿钻出来的野鬼，敢管老子的事！” 姚成知道没吓住他们，只能再提气势，以手自指着哈哈大笑，说：“我是野鬼，瞎了你的鬼眼。我这样出口成章的人岂能没有来历！快点滚，别惹起我的火来。”他不明白这两鬼的来历，也不想贸然动手，只能先用大话威吓。 壮健男鬼却不受吓，气势汹汹就要扑过来。瘦弱男鬼却拦住了他，转头问姚成：“你是独石轩的男羽？” 姚成那听过什么独石轩，也不明白男羽是什么意思，遂说：“别套问我的来历了，我不是什么独石轩的。” 瘦鬼小心翼翼的又问：“那么你是猎狼队的鹞子？” 姚成还未回答，那壮健男鬼就一扯瘦鬼的胳膊，说：“你也太小心了，队长命咱们抢劫这些鬼窟炼胆子，你倒越炼越胆小了！” 瘦鬼说：“庞哥，小心没大错。你总爱莽撞，万一这货带着家伙，咱们不就倒霉了。“ 壮鬼指着姚成，对瘦鬼怒喝道：“兄弟你看他穿裤子没有，有衣裳没有？穷得没衣无裤，肯定是新来的横死鬼，咱们先合伙抓住他一片一片撕着吃。“ 瘦鬼“哦“了一声，满面惭愧，说：”我见是个男鬼，心怯下就忘了看他穿没穿衣裳。既是横死鬼，滋味肯定新鲜。庞哥，咱俩一齐上。“ 两鬼叫了一声同时扑来。 姚成不敢怠慢，急速变身，转眼间就缩成弹珠般大小，全力加速，迎面撞了过去。这石窟内没有多余的加速空间，姚成虽极尽全力，速度也比那日猎虎时要慢上少许。姚成担忧速度不够无法撞穿男鬼的魂体，若是卡住了，被他们顺手抓住，那可就真的麻烦了。 姚成选择的撞击对象是瘦鬼，相撞时一穿而过，顺畅至极，明显比撞击虎魂要容易得多。这是因为姚成缩的更小了，阻力自然减少，另外，老虎的魂魄韧性更大一些，人魂无法与之相比。 两男鬼扑势凶猛，一下子就扑到了洞壁上，双臂间却空空如也，姚成竟然凭空消失了。 壮健鬼跳起来怒骂：“胆小如鼠的横死鬼，只知逃跑的横死鬼，给你爷爷出来！“ 瘦鬼说：“哥，我刚才觉得背上一痛，象是被针扎了一下，你替我看看是怎么回事。“ 壮健鬼不耐烦的嚷道：“就你事多，转过身来让我看。“ 瘦鬼转身，壮健鬼掀起他的衣裳，粗粗看了一眼，说：“穿了一个小孔洞，不打紧的。咱们快点找到那个横死鬼才是正事。“ 两鬼离开洞壁，来到洞窟中央东张西望，上看下瞅。 姚成此刻悬停在对面洞顶，仍是弹球大小，所以不容易发现。他见两鬼离开了洞壁，遂再次加速，斜冲而下，一下子从壮健鬼的肚子上穿过。 壮健鬼“哼“的叫了一声，双手捂住肚子，说：”古怪，我也被针扎了一下。“ 姚成乘余势射到洞窟另一面壁间，堪堪停了下来。此刻他有了把握，明白击穿鬼魂不难，遂再次出击，来来回回如打秋千般不断穿插，将两个男鬼身上弄得千仓百孔，狼狈不堪。 魂体还没到虚弱的极限，两个男鬼就斗志全失，软瘫在地，不停的呻吟讨饶。这会儿他们当然知道是姚成在惩治他们，也不敢喊“横死鬼“了，只说”小哥饶命，放我们出去吧。“ 姚成飞了下来，在离两男鬼丈许处恢复人形，喝道：“你俩匪徒，不自己滚走，还要我请你们出去？“ 他其实也不知该怎么出去，这洞窟内似乎无门无窗，但想来总该有出入的通道。 姚成话音落地，两男鬼忍着痛摇摇晃晃的飘了起来。而一直在旁观战的两女鬼忙飘向左侧洞壁，两鬼合力，在壁上一掏摸，掏出了一颗圆柱形的石块，那处壁上同时露出一个碗口大的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