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断魂椒
“知道你身子不大好,虽早年的病治好了,可毕竟底子薄,以后多在房里歇着吧。” 林柠溪点点头。 苹果不知规矩,多了句嘴:“夫人,林姑娘身子好着呢,昨儿还跟我一块玩呢。” 放在往日,秦夫人跟别人说话,下等婢女敢插嘴,便是不识相,不懂规矩,通俗的说,没眼力见的。 惹了秦夫人生气,打几棍子是正常。 如今,苹果的运气让秦夫人身边的婢女羡慕。 秦夫人笑笑:“苹果,有你照看林姑娘,甚好。” 苹果笑。 请安出来,呵气成冰。 林柠溪跟苹果相约去看湖里的红鱼。 这个季节,秦家大院里的那面湖已经结了冰了,透明的冰面下,养着成百上千条红鱼,大的有三四斤,小的只有拇指长短,大红色的鱼在冰面下自由自在的游动,或是围在一处吃食,像天上的火烧云落进湖里了一样,很是好看。 看完鱼,途径木走廊回房去,见角门那里有个熟悉的身影,穿对襟织锦花夹袄,鬓边是一支金镶宝珠簪子,那不是秦夫人的贴身婢女蕊金吗? 林柠溪顿了顿,便停在那里,木走廊离角门只有几步之遥,还好当中种了好些茅草,淡黄色的茅草尖上顶着雪,随着风轻轻的摇曳。 林柠溪看到了蕊金,蕊金却没有留意到她。 只见蕊金悄悄的从袖里掏出一盒红色的东西,又悄悄的递给一个下等婢女,那婢女似乎跟苹果一个房间,有些面熟。下等婢女接了东西,跟蕊金耳语道:“蕊金jiejie放心好了,我一定把她交给苹果,蕊金jiejie等我的好消息吧。” 下等婢女果然在苹果一个人的时候,把那盒红色的东西交给了她:“苹果,苹果,送你一盒胭脂。这可是京城最好的香料坊做出来的胭脂,又细又红又润。” 任苹果傻,这突如其来的东西也让她受宠若惊:“jiejie为何要送我一盒胭脂?” “咱们做下等奴婢的,在府里辛辛苦苦这么些年,总也没有出头之日,我瞧着苹果你最近好像很受夫人喜欢,又得少爷的喜欢,我们好生羡慕呢,这胭脂,我专门买了送你,你得了胭脂,以后多多在少爷和夫人面前替我美言哪。”婢女央着苹果。 苹果便收下了,隔着透明的盒子,能看到火红火红的粉末,那么细,那么红,像夏日天边的红云一样,又轻又细。 苹果拿过去给林柠溪看。 林柠溪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林姑娘,我长的丑,平时也不擦胭脂,既然有一盒,不如试一试,说不准擦了胭脂,我会变的好看呢。”苹果欣喜的打开盒子,用指尖挑出来一些,先抹在林柠溪脸上,好东西,要分享,她不是小气的人。 林柠溪的脸颊,因沾了粉末的缘故,红的像喝了酒。 “真好看,林姑娘的脸真红,我也擦一点。”苹果挖了一点抹在自己脸上。 铜镜里的林柠溪,脸越来越红。像熟透了摇摇欲坠的果子。 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她的脸便痒起来,又痒又疼。赶紧洗脸,却越洗越疼。一会儿脸便肿的跟谁抽了一百个耳光似的,脸变大了,眼睛只剩下一条缝,被蜜蜂蛰也没这么严重吧? 苹果的脸也又痒又疼。 林柠溪心中跟明镜儿似的,给银子的事没害到苹果,这盒胭脂,怕是后招。 这次,倒中招了。 这招儿也太狠了,这是要给人毁容啊。 苹果本来就长的山穷水尽,还要花银子给她毁容,这得多残忍啊,不就因为苹果对自己好一点儿吗?就需要这样惩罚她吗? 这月的月初,是秦夫人的生日。 府中请了戏班子来热闹。 宴席过后,来到湖面亭台里,戏台就搭建在那儿上头。 雪也停了,阳光甚好,难得是个晴朗的天,碧空万里,云朵悠悠。 戏台上已经开锣了。 秦夫人的贴身婢女蕊金也来请了两回了。说最近秦夫人最近受了风寒,有些咳嗽,可也没忘了林姑娘,要林姑娘一块去听戏。 林柠溪磨磨蹭蹭不想去,可她也知道,自己不去,蕊金便是抬也会把自己抬去吧。 林柠溪蒙了面纱。她一向没这么矫揉造作,蒙一面纱,弄的跟打劫刚回来一样,可今儿是秦夫人的大日子,自己不好缺席。 戏台上叮叮当当唱起来了。 唱的是穆桂英挂帅。 林柠溪轻轻的走过去,她的位置,在秦夫人身边。 秦夫人见她蒙着面纱,便笑着道:“柠溪啊,好孩子,你这是受了凉吗?还是怕见风,怎么把脸蒙起来了?要不要叫大夫来给你瞧一瞧?” 林柠溪摇摇头。 “那喝茶吧。”秦夫人笑:“这茶是宫里赏下的,统共一两,今儿全冲泡了。” 林柠溪不动。 “喝吧,放凉了就不好喝了,毕竟是皇上的赏赐,也冲好了,没有浪费的道理。”秦夫人低头喝了口茶,目光移到了林柠溪脸上。 林柠溪只得掀起面纱一角,浅浅喝了一口,还好没露馅。 如坐针毡。 戏唱到一半,秦夫人有赏。 戏班的人拿着铜盘子来接赏赐,秦夫人赏了十丙银子,秦伯通赏了六两。戏班的人得了银子,翻跟头的翻跟头,挥长矛的挥长矛,嘴里念叨着:“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或是“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过了一会儿,他们举着铜盘子来到秦玄昭身边,秦玄昭低头,悠闲的喝茶,书童小非放了五两银子在铜盘里,戏班的人又一通上窜下跳的表演。 轮到林柠溪了。 “她是客,不用出银子。”秦夫人笑。 林柠溪还没出银子呢,戏班的人就又上窜下跳的表演起来。舞起一阵风,林柠溪的面纱就掉了。 这伙人,自己又没给银子,舞那么卖命干嘛?劲多的没处使吗? 秦玄昭扭头一看,嘴里的茶差一点儿喷出来,基于大家公子的教养,他生生的把茶又咽了下去,“咕噜”一声,呛咳起来。 这还是林柠溪吗? 这脸肿的,是吃了蜜蜂吗?还是挨了毒针? 还有脸颊上那两片红,是掉进染缸里了吗? 怪不得蒙上面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