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四 大人的书,王朴愿买
“乃颜,你怎么知道本官到了十二连城?” 乃颜喝口奶茶道;“乃颜去了柳屯,从柳屯赶过来的,有个张家口商贾范永斗在柳屯等你,好像是要账的。 乃颜是为部族贵人服务的,这种不入流的小商贾,乃颜懒得理他。” “乃颜啊!虽说我们在商贾一道有所发展,但是我们还是做买卖的,见人三分笑啊! 不过,下次见了这个范永斗,直接一刀两断。本官最讨厌要账的,昔日还月贷欲仙欲死,往事不堪回首! 要账要到关外了,真是舍命不舍财的垃圾。 好了,从部落回来,为咱们新商行拉了几位领主股东?拉回多少车入股金银?” 乃颜双手一摊。 “什么?一个都没有。 乃颜,本官严重怀疑你不务正业,干私活去了吧!这么有前景的文案,你居然一文钱都没筹到,必须惩罚。 太让人失望了,你这样的员工就是总经理的噩梦,本官决定,把你发给范三乐,跟着大汗去塞北捡破烂去。” “乃颜算明白了,你就是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刻薄寡恩的无耻吝啬鬼!” 乃颜掏出一份契书,推给李银河道;“右翼大总管虎鲁克赛桑大人的契书,要求和左翼大总管在友谊商行享有同等待遇,按照塔什海大人的订货标准准备同样的货物。” 李银河拿起契书,眉开眼笑道;“本官就知道,总有慧眼英雄认同本官的文案。 乃颜,你这次为商行发展作出了卓越贡献,本官撤销让你去漠北捡破烂的决定。 来,喝一杯刘伶醉,本官的存货不多了,一口一钱银的陈年火酒啊!” “李大人,乃颜特别佩服你莫名其妙的乐观主义意**度,这份契书只是两翼大总管明争暗斗的结果,跟您的什么狗屁文案没有一文钱关系。 再说了,就那么一小段商道,至于这么嘚瑟吗?” “乃颜管事,我们的一小步,代表着蒙汉友谊合作发展的新篇章,是为两族再次携手,迈向未来的一大步,前景不可限量。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反之亦然,这是货殖之道的秘密,今天你必须买本官出的书,否则,别怪本官杀人灭口。 老朋友,给你打个八折。要读书啊,要通过现象及时推理出本质,连本官伙计都手持一卷,独立阴山了,作为合作伙伴,对你的堕落不能不管。” 李银河抖着契书道;“这就是我们成功的注脚,两翼大总管们都要去打仗了,土默川还有比我们尊贵的商行吗? 没有,作为服务大奴隶头子的专营商行,可以搞事情的空间巨大,本官决定,以后有意入股商行的资金在原有标准上,股金提高十倍,不得讨价还价。” 有警卫进来禀报,大同府推官王简前来拜访。 “本官秘密来到十二连城,怎么谁都能找到本官,这么粗的黄河,这么辽阔的沙漠,怎么盖不住本官的痕迹? 不见,本官很忙,正在殚心竭虑筹划蒙汉发展大计,没时间管杂事。 乃颜说的对,我们在为奴隶贵族头子,封建帝王服务,猫猫狗狗的不见。” “李大人,本官大同府推官王简,大明吏部在册官员,不是什么猫猫狗狗的。 再说了,您这市赏运输考评,还得本官裁决。”大同府推官王简边说边进了营帐,对李银河微笑道;“多亏本官祖弟王朴熟悉周边地理,否则,本官出关两眼一抹黑!” 看到帐中乃颜,王简收敛笑容,哼了一声道;“还有sao达子!” “哎呀!原来是王简大官人啊,关外警卫口音重,本官还以为是西门庆大官人到了,那就是浪荡子,本官最讨厌不尊重妇女的败类了。 本官强调多少次,语文要学,官话要练,那个警卫,罚你出去面对黄河,用官话念王简是西门庆一百遍,滚出去。” “李大人,本官可是纠察宪官,你这种态度很不友好啊!” “王大人,本官忠心体国,被狗娘养的赶到大漠吃沙子,一点都没有怨言。 本官说什么了,市赏完成如何?本官可是连北虏接收市赏的台吉人头和文书,签章都给王大人了,市赏运输本官做得堪称完美,您不能不认账吧?” “大同府有些大人是有些过分了,为尊者讳,过去的不谈了。 同知大人何永年和本官对李大人推崇备至,已经行文易州,为李大人请赏。 市赏运输收尾之事,还得李大人襄助啊!北虏接收人员非得和什么大总管奴隶商队交接,本官打探一番,才知道是李大人的商队。 市赏运输还得劳烦李大人啊!再说了,李大人出关一月多了,也该回去啦。” “王大人,纠正一下,蒙汉友谊商行的管理是股份制,不是在下一言决定的,眼前这位被你称作sao达子的乃颜是两翼大总管代言人,位尊言重,来认识一下。” 乃颜和王简对视一眼,相看两厌,同时转头冷哼。 “要团结,不要分裂,太祖都说了,本朝继承于元朝,蒙汉虽然闹些别扭,终归是一家人嘛。 王大人,乃颜是服务于察部大奴隶主的,对接收市赏的察部小贵族鸟都不鸟,跟他们交接掉身份啊! 再说了,本官很忙的,读千卷书不如走万里路,来到关外,本官谨遵先贤教导,最少走一万里吧,本官刚去了包克图,土默川,后套,鄂尔多斯高原还没拜访呢。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本官打算春节看过河套冬景再回易州,您就回报说,本官正在积极打入察部,或者说本官被乃颜鞑子追杀回不去。 塞外好啊!本官马上要去库布齐沙窝看鸟拉屎,真的很忙!” 王简苦笑道;“李大人,你能在关外嘚瑟,还多靠王点大人多方周旋,鼎力相助。王大人毕竟曾是一方大吏,官声不错,现在大同巡抚也得顾及王点大人的颜面。 王点大人在应州当起商行掌柜,不顾斯文了,国朝未有的现象,谁不忌惮三分,王大人赤膊上阵,李大人回去安全无忧。 再说了,运夫们肩挑手抬,好不容易把货物运到关口,在杀胡口无法交割,迁延日久,岂不误了农时。 你那些出关伙计,难道不回家料理家事农事,李大人莫要矫情自误。” “说起王点大人,太气人了,让他给昭君牌雪茄写个封皮,扭扭捏捏不爽利,不过,人品还是不错,面子得给。 本官是旗军屯户出身,深知百姓谋生不易,所以本官安排一下,马上回杀胡口。 尊敬的乃颜大人,咱们的买卖要开张了,麻烦您回去督促一下接收市赏的小贵族们,赶紧安排拉货。 市赏金银由柳屯接收,冲抵两翼大总管的订单,本官还要赶紧联系货源,这些奴隶头子一点都不懂怜惜下属,好在价格不错,真是幸福的烦恼!” “李大人啊!本官有一点小事情,麻烦您行个方便。” “不听!你推官大人管风宪的,谁不给点面子,小事情对本官小小卫所佥事讲,绝对是大麻烦。 本官不方便,还要为蒙汉友好事业奔波,很忙的。” “李大人怎么又那样啊!”王简道;“其实也是买卖方面的事,对李大人来讲,举手之劳。” “买卖啊!咱们熟归熟,本官的商行本小利薄,概不赊欠,能先供货后结账的才考虑。” “没有问题,在下愿意和李大人合作!”王简身旁一个年轻人闪出来拱手施礼道。 “这位是送本官出关的王朴族弟。”王简微笑介绍道;“本官族叔王威官至左都督,所以王朴族弟虽不是嫡子,也恩荫千户出身,现在在延绥镇当一名游击将军。 虽说出身行伍世家,但族弟喜欢货殖之道,李大人的商行在塞外做得风生水起,想李大人帮衬帮衬。” 王朴年纪不大,身材魁梧,未语先笑,很机灵的小伙子。 官二代啊!十几岁就是军中高级官职游击将军了,有家族照应,人家在军中躺赢发展。 人比人气死人,李银河打生打死的,还在卫所系统努力,军职比眼前小毛孩差多了。 看李银河打量自己,王朴落落大方拱手道;“在下生在军城榆林,得家族父兄庇护,侥幸成为军官,跟李大人一刀一枪拼杀出的成绩相比,不值一提。 榆林自古出武夫,上阵杀敌最勇,军饷最薄,榆林军士苦啊!常常无隔夜粮草,自古至今如此。 在下有个小目标,要改变榆林这种凄苦状态,必须发展贸易。可是在下努力几年,家族商队入不敷出,这就尴尬了,苦苦思索,依旧是迷惘。 在下听说李大人一出关就将北虏打得狼奔豚突,还跟察部鄂尔多斯部建立了商贸联系,李大人如同商道黑夜中那盏明灯,令在下佩服的五体投地,恳求李大人指点迷津啊!” “传闻不可信,本官和蒙古朋友有点小误会,现在沟通好了,你看,察部乃颜智者是本官的合作伙伴。” 李银河对王朴印象不错,耐心解释道;“货殖之道同天地之道一样,博大精深,但也是有规律可循的,本官渊思寂虑,将一些心得陆续编写成书。 《政治经济学》就是本官阐述商道的基础论述,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得买一本啊,以本官和王简大人的交情,八折。” 李银河掏出书,递给王朴。 王朴如获至宝,翻到价位一看,十斤黄金,苦着脸道;“李大人,在下买不起啊!” 王朴咬咬牙,解下佩刀双手托给李银河道;“此宝刀是爹爹赠予,价值百两银,算作定金,剩余银钱容王某慢慢筹措。” 李银河拿过宝刀,抽刀瞥了一眼刀身,将刀还鞘后递给王朴道;“好刀,本官已经收了定金,初次见面,这把刀当做见面礼送给你了。” 王朴接过刀,想想道;“李大人为人大气,但是道不轻传,王朴不能睁眼占便宜,这样吧,在下有一些家丁,有些武艺,能上战阵,连人带家眷赠给李大人五户,李大人不可再推辞。” “榆林军士勇冠天下,李某收下了。”李银河道;“从商首先做好商贾本分,那就是沟通有无,服务买卖双方。 王朴,你家族根基在榆林,起步要依托榆林当地人脉物产,人脉没的说,你说说榆林的物产。” 王朴喜欢从商,对老家物产情况倒是下了一番功夫了解,便道;“李大人,榆林周边气候恶劣,土地贫瘠,边墙附近不用说了,尽是黄沙,榆林城得年年清沙,一阵狂风,沙土堆积半城腰,不毛之地。
榆林东面南面沟壑纵横,丘陵峁梁交错,倒是能种些杂粮,产量不高,这几年年年遭灾,现在民乱不断。 要说矿产,榆林周边煤石多,神木,府谷多用煤石做燃料打造兵器,要是外运,煤石不值钱,道路沟壑纵横,刨去运夫吃喝,极难盈利。 榆林以西有盐,但是朝廷管制极严,暂时碰不得。 榆林要说产出,拿得出手的大宗就是大枣,海红果,但是依旧是受制于商路崎岖,运输成本腾贵。 本地产的绿豆,莜麦品质高,但是产量低,无法形成大宗商品,王朴真的愁啊,榆林要说出产最多的,就是杀人越货的强盗。” “头戴珍珠花,身穿紫罗纱,出门二三月,霜打就回家。真想念老家的莜麦啊!” 王简叹口气道;“榆林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但是周边产出不足以供给驻边大军,远途运粮,成本奇高,延绥边镇是大明边镇最艰苦的戍边之地,别的边镇担忧敌人,延绥边军担忧饿肚子。 这几年陕北天灾不断,延绥镇更是补给困难,本官刚看过邸报,陕西,延绥巡抚大人上报朝廷,洛川,淳化,三水,略阳,清水,成县,韩城,宜君,中部,石泉,宜川,绥德,葭州,耀,静宁,阳平关,潼关,金锁关,流贼恣掠,势大难治。 本官细极思恐啊,家乡百姓最是悍勇淳朴,如果有口吃的,绝不会生事,如果连口吃的都没有,发生什么,无法预测。” 李银河摇摇头,陕北在后世那是资源宝地,现在抱着金碗吃沙子,吃饭问题解决不了,这些百姓会拆了大明这所危楼。 “本官在易州,通过易州商会同内府交易了十万银,陛下准备派御史押运银两到陕西赈灾,王简大人,会不会稍微缓解陕西民乱?” “胡闹!”王简面色赤红道;“内阁部堂大人们简直火上浇油。 陕西缺的是粮食,本就粮价暴涨,又运来这么多银子,这粮价还不脱了缰的飞涨,估计连地主富农都得破产啊! 简直不可理喻!” “本官就说了,要读经济方面的著作啊,本官的书籍得一人一本,不打折扣。” 李银河挠挠头,无奈道;“榆林现在就是坐在火山口,兵乱指日可待。 说起来,根源还是你榆林百姓不注重环保,思想境界连本官手下土默特台吉都不如,千年来的灾祸,实在是咎由自取。” “什么环保?”王简莫名其妙道;“莫要诽谤榆林百姓,榆林人很残暴的,揍不死你!” “汉人官员就是弯弯绕绕。”乃颜在一旁冷哼道;“老鼠拖大锨,小麻烦后边着颗炸雷,一不小心,屁股炸八瓣。 求人呢,还横滴很!” “说什么!忍你很久了,sao人臭一帐篷,还让不让人呼吸!”王简不愧是出自榆林的,虽是文官,武艺也不差,拔出刀来,还挽了个刀花。估计市赏被察部折腾狠了,一肚子怨气终于爆发。 王朴也不是省油的灯,拔出宝刀直指乃颜道;“小爷杀良冒功用的也是北虏妇孺人头,敢说榆林爷们是老鼠,扎死你!” “干什么,你们这是干什么!”李银河赶忙隔开双方道;“在本官面前撒野,本官老乡可是荆轲,拔剑就得血溅五六步,七八步的,本官还未发飙,你们先嘚瑟起来。 气死我了。” 好容易安抚住三人,李银河道;“大家以后都是商贸伙伴,和气生财不是。 王简大人,你作为文官,要继续发扬大明文官嘴炮无敌,胡搅蛮缠的好传统,动什么刀啊!这是缺点,得改! 像本官,面对粗鲁残暴的左翼大总管,本官动粗了吗?没有。 而是耐心地摆事实讲道理,让其痛哭流涕,死乞白赖地当了商行傀儡,不分红的那种。 要提高修养啊!关键还是读书少。” 乃颜冷哼道;“李大人,面对大总管,你敢说话吗做人不能睁眼说瞎话!” 李银河戟指乃颜道;“作为商行总经理,作为领导,本官最讨厌插嘴的属下。 气死我了,咱们再干嘛呢,解决榆林百姓的吃饭问题。回归正题,继续探讨服务百姓的高尚话题。 王简大人,您也是科班出身,史书中记载,远的不说,秦帝国时期,榆林是什么环境,北部草场丰茂,南部覆盖森林。 为什么现在陕西灾害不断,老百姓努力放牧,努力砍树开荒,生生把环境破坏了。没有草场森林,没有绿植涵养水土,下雨水灾,不下雨旱灾。 所以,要想榆林百姓生活好,必须恢复绿植,没有捷径,这是远景规划。 至于眼前情况,本官也没有好办法,天怒人怨,环境破坏了,天灾不断,朝廷没有能力赈灾,只能拿命还。 好在天道仁慈,大危大机,希望经此大灾,当地百姓深刻反思,怎么样给后人留下一块沃土。 虽然此地环境恶劣,但是,陕北地下有矿,还有王朴说的大枣,海虹果嘛,我们可以借助榆林特产,借助商贸,多救些百姓。 对于赈灾,本官还是有点经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