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重逢
【东海大学校区】 《一年级校花遭跟踪狂深夜尾行，报警揭开“色狼”真面目竟是同学？》 《我校学生在外住宿安全问题再度浮现，是否禁止在外住宿再次成为热议》 《关于“跟踪狂”事件你所不知道的……》 《校花可以好好追，深夜跟踪搞什么鬼？》 …… 东海大学论坛再度热闹了起来。对林涛来说，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整件事情没有其他目击者，消息来源也刻意隐瞒了当事人的姓名，所以一切都停留在猜测之中。 林涛不得不收拾心情硬着头皮照常去上课，因为不去嫌疑更大。到学校后，班里的同学表面上都在热议昨天篮球夺冠的事情，实际上暗地里许多的目光都在詹佑文和林涛身上扫来扫去。 詹佑文依然是一副淡淡的表情，这种事情本来绝大部分同学也不好意思直接去问，何况大部分人和詹佑文也不熟，因此詹佑文也基本上无人打扰。林涛暂时松了口气，表现得若无其事。 第二节课是大课，即这节课是一年级三个班一起上的课。江欣语迅速坐到了詹佑文的旁边，在那里嘀嘀咕咕。就听见江欣语一会儿“啊？”，一会儿“哦！”，一会儿“真的吗？”把林涛听得心惊rou跳。江欣语中间还笑吟吟地转头看了林涛一眼，林涛只好假装没看见。 顾一晨在上课的时候收到江欣语发来的消息： ——哥，你知道吗？詹佑文就住在白梅姐的隔壁！ ——她还说在那边见过你。 顾一晨：啊？没有啊，我没印象。 江欣语：我刚刚问她了，她说你那天晕倒了，所以没看见她。 顾一晨顿时想了起来，当天晕倒前那个清冷的声音——“别动他！打120！” 所以那个打扮时髦态度嚣张的女人最后还是租下了白梅隔壁的房间，詹佑文就是她的女儿！真想不到！这母女两个差别也太大了！ 顾一晨：我想起来了，当时白姐搬家，我和左诗去帮忙，碰见她mama来看房子。但是没有看见她，她好像站在门外没进来。 江欣语：哥，你怎么会晕倒呀？ 顾一晨：没事。当时太热，加上情绪有点激动。 江欣语：为啥情绪激动呀？ 顾一晨：……这个事情以后再跟你说。 江欣语：好吧。这么说，你们俩早就认识了呀。有缘千里来相会！ 顾一晨：什么乱七八糟的！ 江欣语：（吐舌头） 顾一晨：林涛和詹佑文的事情你不要乱传啊。 江欣语：放心，我不会乱说的啦。可是林涛喜欢詹佑雯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呀。 顾一晨：反正你管住嘴就行。 江欣语：嘻嘻（吐舌头） …… 下课后，林涛惴惴不安地等待着，江欣语仿佛是一颗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炸。可是一上午过去了，并没有新的流言传出。 【明霞小区，林涛家】 中午，林涛没有去宿舍，而是回了明霞小区。他在外面随便吃了点东西，回到家里以后，拿出手机，略微犹豫了一下，然后拨出了一个并没有事先存在手机里的号码。 电话那头响了几声，然后是一个温柔的声音道： “喂，您好！” “师，师姐，是我。”林涛竟然紧张得有些结巴。 “嗯？小涛？”电话那头的声音仿佛忽然换了个人，音调拔高，嗓子都仿佛粗了一圈，“都什么年代了，还叫‘师姐’，好土！” “风姐！”林涛赶忙改口。 “嗯。很久没联系了，也不知道你跑哪儿去了。毕业了以后都把我这个姐忘了吧？” “没有。我……我接了个任务，不能随便和外界联系的。” “肯定是我师父给你派的任务，一天到晚神神叨叨的。他把你拉下水了吧？我就知道！” “那个，风姐，我今天找你是有个事情问问你。” “什么事情？需要很长时间吗？” “关于梦的，可能需要点时间。” “这样啊……我很忙的。你现在在哪里？” “我……” “不说是吧？那我挂了啊。” “我在东海市。” “那正好，我也在东海市。有事情晚上聊吧，到我家里来。” “呃……好吧。我去找你吧，你的地址……” “等下我发给你，就是这个手机号是吗？……那就这样了啊，晚上见。” “晚上见。”林涛把电话放下，“吁”了一口气。 过了一会儿手机震动，来了一条新的短消息，上面是一个地址，后面还接了一句话：来以前别吃东西，姐给你煮面。 【东海市江岸区红枫路888号】 晚上七点左右，林涛循着地址，来到东海市江岸区红枫路888号。 这是个沿江的高档小区，小区内分布着十来栋高层楼房，楼房之间间距开阔，绿草如茵，中间的小径穿插了一个个亭阁或者圆形休憩场，有绿树环绕，绿化率极高。小区东边甚至有一个人工湖，上面漂浮着几只黑天鹅。 林涛找到F座大楼，一楼大厅空间很大，林涛有些晕头转向，问了一楼的管理人员，才找到了电梯所在。 上到16楼，林涛按响1601的门铃。隔了一会儿，门被打开，门内站着一个身穿居家服的女人。她身材不高但比例匀称，盘着头发，既随性又干练的感觉，脸上化着淡妆，看上去年纪应该比实际年纪小一些，应当在25到30之间，正笑吟吟地看着门外的林涛。 林涛叫了声：“风姐！” “唉，又长高了。姐快摸不到你的头了。”风姐很熟练地抬手，摸了摸林涛的脑袋。然后直接把他拉了进来，道：“先赶快进来！换鞋！” 林涛走进玄关，发现玄关里面有两个门，一个门敞开着，另一个门关着。他换好拖鞋，和风姐进了那个敞开的门。——他后来才知道，关着的那个门是一部专属电梯。 风姐家里空间很大，2室一厅大概能有130平米。客厅一扇巨大的玻璃，正对着东安江。此时站在窗边俯瞰东安江，只见江如织带，上面星星点点是来回的游轮和船只，两岸大厦林立，华灯闪烁，巨大的广告牌以前都需要仰视，然而在这里是平视乃至俯视。繁华的东海市被踩在脚下。 林涛被这个景致震到了，问端着果盘上来的风姐： “风姐，原来你住在这么豪华的地方呀？” “呵呵，怎么样？风景不错吧？” “不错。我都没上过这么高的楼。” “唉，你也该见见世面了。小时候住的都是平房，哪里知道高处的风光。别站着了，坐！” 林涛在又松又软的真皮沙发上坐了下来。 风姐就问：“你应该是刚刚大学毕业吧？这么早就让你出来执行任务？”说着话递给林涛一片切成瓣儿的苹果。 “嗯。不过任务很简单。”林涛接过苹果咬了一口。 “你可小心一些，我师父手里能有什么轻松的任务么？整天神神秘秘的。” 林涛本来身处陌生的环境，还有些拘束，此时感受到久违的亲情一般的关心，终于自在了一些，道：“风姐，你放心。魏叔还是很照顾我的。” 眠风忽然仔细端详了林涛几眼，道：“小涛，你最近是不是很背呀？” “咦？风姐，你学会看相了？” “你就说是不是吧？” “是的。最近特别倒霉，前一阵打篮球还把腿给扭伤了。” 眠风又仔细看了看，道：“还好，应该快过去了。” “姐呀，你真学会看相了呀！你不是学心理学的吗？怎么看相算命也学了？” “随便学了点皮毛。” “姐你真厉害。”林涛竖起大拇指。 “既然都在东海市，对你我也不能不管。你以后有什么问题就直接来找我。你先吃点水果，看看风景。我去把面煮好。咱们边吃边聊。” “好。” 风姐转身去了厨房。 林涛把身体深深地埋进沙发中，望着窗外已经起雾而有些凄迷的夜色，陷入了回忆。 被魏志国带去的那个大院里，住的并不是只有林涛一个人，还有一个女孩儿，她叫眠风，比林涛大四岁。她个子不高，圆脸，看上去娇娇小小的，可是本事很大。林涛如果是天才，她就是另一个天才，比林涛还厉害。 一开始林涛有些怕她，因为她常常做出一些奇怪的举动。比如她会用她的能力去影响动物，把一只猫弄睡着，或者把一只狗弄晕，对鸟和鸡之类的也试过，但是效果不好；她对街坊邻居大都不友好，明明没见过的人，初次见面她会一副憎恶的表情。后来林涛大约明白，她一定是进过这些人的梦境，看到了什么。他们的周边，曾经有两个人莫名其妙地晕倒过。魏叔大发雷霆，要把眠风赶走。是师父——也就是高老师，替眠风求情，才终于把眠风留了下来。 但是眠风对林涛不错。 眠风后来忽然对心理学感兴趣了，常常捧着相关的书籍看。她的性格从那以后也渐渐变得温和。林涛也就不再怕她了，两人也就越来越亲密。 眠风后来真的去学了心理学专业，她找到了自己想走的路。有一天她和魏志国彻夜长谈以后，就拉着箱子出国留学了。自那以后，隔了三年多，林涛才又见到眠风。可是见面没多久，眠风就独自走了。林涛很羡慕眠风，她有自己的热爱和坚持，并且正走在自己想走的道路上。而林涛还不知道自己要走什么路，只能听从命运的安排。 “吃面了！”眠风端着一个煮面的锅出来，放在餐桌的隔热垫上。然后又端了一锅炒的卤出来。——是林涛最爱吃的打卤面。 林涛转身来到餐桌旁，两人坐下吃面。 “说说吧。找我什么事儿？——没这个事儿你还不会找我是吧？”眠风用筷子把卤和面拌匀。 “我一开始也不知道你在东海市呀。”林涛道，他吃打卤面的习惯是面归面，打卤归打卤。他用勺子把卤舀到一个小碗里，吃了口打卤，忽然怔住。 眠风看见，赶忙尝了一口打卤：“呀！忘了放盐！”她麻利地把林涛盘子里的卤倒回锅内，然后匆匆去厨房拿了瓶酱油出来，往锅里倒了点酱油然后搅拌。 “好了！”眠风亲自给林涛舀了一勺卤放到碗里。 林涛又尝了一口：“嗯，好吃！” 眠风坐下笑道：“那多吃点。说正事吧。” 林涛点点头，道：“其实事情很简单。我碰到了一个不做梦的人。我就是想来问问你，会不会有人不做梦。” 眠风皱眉想了想：“除了精神疾病或者脑功能障碍这些，正常人，据我所知，只有一些冥想境界修炼到很高深的人，有这个可能。此时他们已经进入一种‘空’的状态，似想非想，神游太虚。很玄。像我们这样，如果晚上不冥想而是睡觉的话，虽然梦会比较少，但是做梦还是免不了的。而且据我的研究，冥想状态的观想和做梦其实差别不大。这么说吧，正常人肯定都会做梦。不会做梦，一定有特殊原因。” 林涛：“风姐，你是心理咨询师，肯定会催眠。你想如果一个不做梦的人，你能催眠吗？” 眠风：“这得具体看什么原因不做梦了。但是肯定不会很顺利。你如果能带这个人来见我。我倒很有兴趣研究一下。这个人是你朋友吗？” 林涛呼噜呼噜吃了几口面，道：“同学。” “同学？你不是毕业了吗？” “我……我在东海大学。” 眠风停下筷子盯着他看了两眼，道：“男的女的？” “……女的。” “你的任务目标？” “……不是。” 眠风吧筷子轻轻放下，叹道：“小涛，咱们的能力还是不要随便用的好。小时候我不懂事，常常去干这种事，被师父责罚了不知道多少次。我现在明白了，去刺探别人的梦确实不是一件好事。自从学了心理学，我也明白了，做什么样的梦，并不能判断这个人的好坏。所有人都有其两面性，能把不好的一面压抑在潜意识层面，从某种角度来说，反而说明这是个有自制力的人。所以，不要用梦去判断一个人的好坏。” “姐，我知道。我就是……好奇而已。” “呵呵。”眠风重新拿起筷子，“看来你对这个女生很特别，喜欢她？” “这个……谈不上吧。姐，难道你不奇怪吗？” “人的大脑非常复杂，我这么多年，接触过不少奇怪的案例，已经见怪不怪了。当然，从来不做梦的人还真没有见过，我也很好奇。诶对，你在东海大学哪个系？” “计算机系。” “哟，那你认识一个叫顾一晨的人吗？” 林涛挑面的手一顿：“你怎么知道顾一晨？他是我们系四年级学生。我和他还算熟悉。” “还真有点巧啊。顾一晨曾经来找我咨询过。” 林涛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埋头吃面。 眠风道：“你能带这个同学来见我一次吗？我很想见见她。” “这个……恐怕不是太好办。” “看来还不熟呀。”眠风揶揄道，“那我就爱莫能助了。”眼见林涛一副困扰的模样，有些不忍，“我推测一下，这个人是不是一个冷淡、无欲无求，几乎没有什么情绪波动的人？” 林涛精神一振：“对对！她吧，平时不怎么说话，对谁都是淡淡的。经常穿黑色的衣服。但是学习成绩特别好。就是那种智商特别高，但是似乎情商又不太高的人。” “情商其实就是智商的一个分支。很多时候人家不是情商低，只是不愿意去做一些不喜欢做的事而已。梦虽然不能判断一个人的好坏，但是判断一个人的性格、经验、心理状态，还是非常准确的。” “所以说那些表面很冷淡的人，梦也会比较少？” “错。”眠风摇摇头，“很多表面冷淡的人，其实是压抑的结果，这种人反而内心犹如沸水，梦境更是丰富多彩。梦是欲望的表达，只要一个人还有欲望，就会做梦。只有那种真正没有什么欲望的人，表里如一的人，才会很少做梦。” “可是谁又能做到完全没有欲望呢？即使是我这个同学，她也有喜欢做的事情吧。也有亲人吧？” “确实。如果是一个出世的高僧，还有几分可信。一个大一的女生，那真是让人很难相信。不见到本人，我无法给你进一步的解释。这样吧，你想办法带她见见我。” “嗯。” 姐儿俩没再讨论梦的事情，开始讲一些小时候的趣事。一锅面被吃了个精光。 眠风开车送林涛回学校，分别的时候掏出一张名片递给林涛：“这是我的名片，上面的号码是我工作常用的号码，还有我的工作地址。以前那个号码也可以用。” 林涛接过来一看，上面写着： 心理学博士卢娇娇 他疑惑地看了眠风一眼，眠风笑道：“你不知道吧？这才是我的本名。” …… 送完林涛回来，卢娇娇给自己倒了杯红酒，然后坐到工作台前打开电脑，重新调出顾一晨的咨询记录，边看边喃喃道：“小涛呀，还是太嫩了，一看就知道顾一晨就是你的任务目标。” 她重新看了一遍顾一晨的的诊疗过程，回忆起左岸两次因为梦的事情来找她，自语道：“看来是真有什么事儿。” “唉。”她忽然叹了口气，站起来，一手拿着酒杯一手抱胸，走到窗前，看着窗外铺陈在脚下的点点朦胧灯光，良久，她轻轻摇了摇头：“无梦？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