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他是个好人
“我想搬出去住。” 松本淳深吸一口气，说出了自己一直埋藏在心里的话。 这是他第一次和裕子阿姨聊这么严肃的话题。 “理由是什么？”她问。 没有松本淳想象中的惊讶，或者是愤怒。 她平静的声音，没来由让松本淳有些慌。 那是一种叫做心虚的东西。 他想逃离这个家。 也想逃离这份愧疚。 “我……想要自己尽快独立。裕子阿姨你对我很好，我也很感激。但生为令和男儿，更应该出去拼搏，去奋斗，去寻花问……总之，我想早日成为家里的顶梁柱，不想像平成废物那种人。”松本淳移开了视线，看着桌上那束开的正艳的兰花。 他确实是有私心的，因为搬出去之后，就可以更好的研究系统了。 “唔，淳君你知道吗，我并不觉得你对我来说是个麻烦。”裕子阿姨误会了他的意思。 她看向桌上的红酒杯，猩红的颜色倒映出她和松本淳的身影。 一左一右，一暗一明。 像是无法跨越的沟壑。 她珉了下唇瓣，说，“成年人的生活中，存在一种叫做‘精神支柱’的东西，它是支撑着一个人活下去的动力。” 裕子说着抬头冲松本淳笑了笑，“而你和绫音，就是我的精神支柱。” 松本淳不言。 他其实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这种被当成‘精神支柱’的话，其实听了压力会很大。不过他知道，裕子阿姨并没有坏心思。 道德绑架更是不存在。 裕子又收回目光，抚摸着桌上的酒杯，“你爸爸之前应该没有告诉你，我为什么嫁给他吧？” 松本淳不知道裕子阿姨为什么提起这件事，他摇头，“没有。” 仔细回忆，爸爸的确只字未提。 只是两年前的傍晚，他就突然把裕子阿姨和绫音领回了家，并且告诉松本淳，这是他的继母以及继妹。 没有任何的过渡，就这样组建了四口之家。 接着，父亲就空难下落不明，裕子担起了整个家庭的重任。 “我当年不懂事的时候，生下了绫音，原本以为这一辈子就这样过去了。”裕子又笑了笑，可这一次，她脸上居然是嘲讽的笑意。 “可是我有酗酒的毛病，你是知道的~然后我就为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她说。 松本淳还从未听过裕子阿姨是这样的语气，带着悲伤、懊恼，以及忏悔。 “我几年前开车，撞死了人。” 这个声音宛如一道惊雷，平地炸响。 松本淳看着盘里的食物，下意识抓紧了手中的筷子。 害了人命？ 裕子阿姨？ 他实在无法想象，这個温柔漂亮，善解人意的继母，曾经居然发生过这种事情。 松本淳脑子里乱哄哄的，甚至下意识想要阻止裕子阿姨说下去。 “我悲痛万分，为自己的行为赶到羞愧，恶心，我害死了一个年轻的生命，我该为之赎罪。”裕子阿姨垂下了脸，她隐藏在阴影中的表情，是那样的悲戚。 “我掏出了所有的积蓄，变卖了所有家产，尽量去弥补。但逝者如斯，我无法偿还我的罪孽，即便我后来被关进监狱。” “如果不是绫音，我恐怕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裕子阿姨别过脸去，这个一向坚强，从未在松本淳面前皱过一下眉头的女人，用手背擦了擦眼角。 “裕子阿姨……”松本淳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这件事无论发生在谁身上，都是无法忘却的悲痛。 “没事，我早就发誓了，这辈子要好好活下去，要活着去偿还我欠下的债。”裕子阿姨笑了笑，却笑得那样无力。 “我从监狱出来后，就遇到了你的父亲，在我最艰难的时刻，他带给了我光明。” 她脸上的笑容柔软下来，满眼都是温柔。 现在她已经不必整日活在自责当中了，而是走出去，去面对这一切困难。 “左介是个好人，他让我活下去，也帮助我戒掉了酒瘾，可以说，他是我的第二次人生，我很感谢他。” 裕子说着抬眼看向松本淳，笑容依旧宠溺，“现在左介不在了，你就是我唯一的支柱。当然我也尊重你的决定，哪怕你要搬出去。但请答应我，不要离开的太远，能经常让我看见你。” 不知道为什么，松本淳觉得裕子阿姨每次说起父亲时，眼神中更多的不是爱意。 而是感激。 难道她嫁给父亲也是因为感恩？ 这个有些奇怪的念头，在松本淳的心尖儿上一闪而过。 片刻的沉默后，他轻轻点头，“我答应伱。” “那就好~”裕子说完，便站起身，将没喝完的红酒又收了起来，“那你早点休息吧，盘子不用洗，放在水槽里就行了，明早我起来一起收拾。” “晚安，裕子阿姨。” 裕子走出餐厅又停下脚步，回头看向还在发呆的松本淳，“希望有一天你可以把‘阿姨’这两个字去掉~” 直接叫长辈的名字？ 这合适吗？ 不过不等松本淳纠结出个结果，裕子已经回到卧室关上门休息了。 “唉……或许我应该缓缓再提？”松本淳有些后悔。 今天刚换了兼职，就提出搬走。自己这句话肯定伤到了裕子的心。 松本淳又坐了一会儿，起身把自己的碗筷洗了，这才回到房间，开始背睡前的25个英语单词。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总是难以集中精神。 索性熄了灯，上床睡觉了。 刚闭上眼睛，叮地一声，手机屏幕在漆黑的卧室里发出一阵幽光。 他眯着眼睛拿起来一看，是绫音发过来的消息。 “免得你忘了，特意提醒下，下个月是我的生日，你记得给准备好礼物啊~” 松本淳忍不住勾唇。 他的继妹，除了是个空手道高手 兄控 傲娇之外，还是个‘察言观色高手’。 “她一定是偷听到刚才我和裕子说的话了，所以想用这种事情缓和一下气氛。”他无奈的摇头。 突然觉得，绫音已经懂事了啊。 他回了个‘知道了’，就放下了手机。 但多亏了绫音的这条消息，让他总算放下心里的重担，开始思考着今年该送她什么礼物好？ 想着想着，沉沉睡去。 第二天早上，裕子依旧做好了丰盛的早餐，温柔地笑着与他打招呼，“早上好，淳君，昨晚休息的好吗？” 绫音过来牵着他往外走，“今天中午的便当有你最喜欢吃的芥末炸鸡哦！” 阳光从窗外洒落下来，挤进这不大甚至有些拥挤的空间，暖色的光圈里，映照着绫音和裕子阿姨温柔的笑脸，晨风微微吹来，弥漫着香甜的味道。 又是一个平淡，又让人充满幸福的早上。 “或许，可以晚一点搬走吧。”他暗暗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