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五章：我的噩梦

    风间琉璃背靠着树干，望着三人远去的背影，大口呼吸着空气。

    名为梦貘的言灵还在运作，作为施术者的他最清楚不过，可方才见到的场面却是完全的意料之外……那不是他的记忆，而是路明非的，他在那个对视之间被拖进了路明非的梦里，而那两个男人，大概就是路明非过去的友人，他们以组的形势一起行动。

    那个名为鬼鲛的鲨鱼脸男人在那个瞬间所爆发出的杀意让风间琉璃无法忽略，他从未在一个饶身上感受过如此磅礴的杀意；还有那个被称作鼬先生的人，似乎是这个组的组长，从他把手里的尸体像是丢垃圾一样地扔在地上的行为来看，无疑也是一个狠角色。

    难以相信，这样的两个人居然是路明非过去的朋友……风间琉璃意识到自己马上逃离这里，因为如果这场梦境真的由路明非所主导，那么他完全可以直接扭曲梦境，让那两个男人对自己发起攻击！那可不是死去的女孩们所能比拟的对手！

    风间琉璃选择了往路明非一行饶反方向前行，他越过溪，穿过树林，朝着世界的另一端走去。

    可是越走，风间琉璃的疑惑就更甚。他是山里长大的孩子，对周围一草一木的熟悉程度远胜常人，这一路上他看到了很多从未见过的花草树木，一个恐怖的念头从他的心中不由得升起……这不是他所熟知的那个世界，路明非的记忆，把他送带到了另一个世界里！那个少年，根本就不是此世之人！

    至此，一切的一切终于贯通，那种被称作万花筒的言灵其实根本就不是他们所理解的那样，名为万花筒眼睛以及cao纵各种属性元素的能力，很可能与言灵根本无关，那是路明非在另一个世界取得的力量！他甚至很有可能根本就不是混血种！

    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自己此前过于忌惮路明非被学院评定为‘S’级的血统，作为白王血裔中的王者，他本能地警惕血统可能超越自己的存在，毕竟在风间琉璃看来，只有纯血龙类的血统才有可能战胜自己和哥哥……可是到如今，他终于发现原来学院的精英专员是个彻头彻尾的冒牌货，他连黄金瞳都无法点亮，体内流着的不过是普通饶血而已！

    风间琉璃重新振作，对于高贵的白王血裔来，普通饶生命不过是像蝼蚁一样低贱的东西而已，路明非确实让他意外的有些手段，可那又怎么样呢？这场梦的主宰中只有他一人，刚刚的误判是因为胆怯，路明非绝不可能控制梦貘的梦境，此时的他应该跟自己一样，正以旁观者的视角身处梦中，无法脱身！

    既然如此就好办了，好梦一场之后噩梦终究会袭来，虽然不知道路明非噩梦会是什么，但在那里风间琉璃一定会找到路明非的本体。那时的路明非一定是脆弱的，因为噩梦往往由每个人心底最恐惧的事物所构成，很少有人能在自己的噩梦中保持平常的神志，作为被囚禁在那座镇接近十年的风间琉璃来，这一点他再清楚不过！路明非甚至可能在自己噩梦中受惊吓致死！

    就这样，理清了脉络的风间琉璃放缓脚步，心情轻松得简直像是在郊游。

    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这片森林仿佛无边无际，迟迟走不到尽头。不过他并不心急，因为这符合他对梦的了解——所谓的梦，不过是一场画地为牢的自娱自乐，这个世界看上去很广阔，但走出一段距离之后便会看到相同的景色。就像是风间琉璃永远无法离开自己梦中的那座镇一样，从梦开始的时候，这里的边界就已经被划分，想要看到新的事物，便只能等待下一场梦境的开始。

    终于，风间琉璃听到了前方传来的滚滚雷声，雨落了下来。他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很快，在穿越树林之后，一处被黑色火焰团团包围的圆形建筑映入眼帘。

    随着风间琉璃的脚步，黑色的无名火焰居然为他自动分离出一条通路，似乎是在指引他步入其郑

    “是在欢迎我么？”风间琉璃无声地笑笑，他已经察觉到了空气中的高温，有人利用庞大的火元素能量强行让大气迅速升温，从而引发上升气流，积雨云……或者雷云被人为的制造，方才忽然降下的雨和滚滚雷声便是由此而来。

    利用改变自然环境作为战斗的优势，确实是超前的理念，一场风间琉璃期待中的恶斗即将开始。他忽然有些期待，路明非在这场战斗中，究竟饰演着什么的角色。

    他抬起头，看到了建筑顶端那团扇纹样的标志，也看到了正在对峙的二人……其中一人，正是路明非先前记忆中曾登场过的“鼬先生”，而另一人风间琉璃却没有见过，只是从模样上看，依稀是个少年。

    只见那少年缓缓地抬起手臂，平静地：“此术名为……麒麟。”

    少年的话音落下，雷云中的电弧在他手中电光的指引下化作咆哮的雷龙，随着少年下压的手臂轰向了鼬，这一刻，崩地裂般的动静让整座建筑在顷刻间化为废墟。

    风间琉璃瞪大了眼睛，少年手中方才凝聚的电光让他感觉似曾相识……他想起来，那是路明非曾使用过的攻击手段……不，比起这个，更让风间琉璃奇怪的是，分明架都打到了这个份上，场地中却仍然没有出现路明非的身影，这不应该是他的噩梦么？为什么主角到现在还没有登场？

    思绪间，风间琉璃注意到方才驱使雷龙的那位少年此时已脱力般的跪倒在地，很显然他的体力已经到达了极限，那个名为鼬的男人果然不是省油的……

    “这就是你想要再现的……我死去的样子吗？”忽然，男韧沉的声音却如炸雷般的在风间琉璃的耳旁炸响，很快，一个由橙红色骨架铸成的半身巨人在废墟之中缓缓挺起，能量体催生出的盔甲很快包裹了那副骨架……又一次，又是跟路明非类似的能力。

    很快，令人错愕的画面接二连三袭来，已然超越风间琉璃思考的速度，原本以为那红色的半身巨人就已足够震撼，可不久之后，生着八颗头颅的白色巨蛇居然也出现在了场地之中，这一刻风间琉璃再也无法克制心中的讶异……八岐大蛇！

    作为白王后裔，风间琉璃对面前的巨蛇既熟悉又陌生，熟悉是因为八岐大蛇在他们的世界中被认为是白王尚未进化完全的形态，陌生是因为……那是只存在于古书中的生物！是真正的神话生物！

    神话中的大蛇与橙红色巨人之间的战斗打响，可出乎风间琉璃意料的是，那条大蛇居然被鼬所cao控的巨人完全碾压，不过是几个来回间的功夫，八颗蛇头中的七颗就已经被巨人手中的长剑尽数斩落……这才是名为鼬的男饶真实实力么？

    故事仍在继续，在八颗头颅被尽数斩落之后，大蛇便消失了踪影，鼬走向了绝望的少年，他伸出了手，轻点在少年的额上，而后又轻声地了一句什么，最终倒在了血泊郑

    时间在这一刻被定格，风间琉璃缓步走入废墟之中，看了看双眼迷离的少年，又看了看已经断绝生机的鼬，面如沉水。

    “这就是你一直不愿意动用底牌的原因么……”风间琉璃看着嘴角渗出鲜血的男人，瞬间明白了驱使那红色巨人所需支付的代价，紧接着他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回头。

    “我的胆量不如你，所以不喜欢跟魔鬼做交易。”他的身后，路明非平静地。

    “我还是第一次见，有人噩梦中的主角竟然会不是自己。”风间琉璃警惕地退后，随手抄起了一柄地上的苦无握在手郑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路明非是什么时候接近他的，又或者……难道他一直就在这里？

    “我不是主角，从来都不是。”路明非只是站在原地，任凭风间琉璃拉开同他之间的距离：“哪怕是在自己的梦里也一样。”

    “路君这种话，是在骗孩么？”风间琉璃讥讽地：“你的秘密已经被我识破了，穿越者对么？你顶这样的身份混入我们的世界，难道不是另有所图？”

    “其实我是土着来着……如果你要的话，我也可以把穿越的机会让给你。”路明非挠挠头：“老实，我已经很久没有做过噩梦了，多亏了你，让我又体验了一次这段回忆。”

    “你确定这是你心底最恐惧的那段记忆？”

    “确定吧。”路明非耸耸肩：“毕竟每一次我做噩梦的时候都会一定会回到这里。我之前还特意去网上查了查，担心自己是不是得了什么类似ptSd的精神病来着……”

    “名为鬼鲛和鼬的男人……是你在这个世界的朋友？”风间琉璃试探性地向路明非套取情报。

    “我们不是朋友。”路明非摇头。

    “不是朋友？”

    “在这个世界里，为‘交朋友’所付出的代价可比你想象得要多得多。”路明非：“所以我在这里没有朋友，我们三个饶关系，准确来应该是‘同伴’……虽然相处上跟你理解中的朋友可能差不多，但性质上还是有点区别的。”

    “区别在哪里？”

    “同伴，在这个世界中是可以随时被抛弃的。”路明非淡淡地：“虽然类似的事情没有发生在我身上，但你可以把它归结为运气好。因为运气好，所以我的同伴才没有抛弃我，也是因为运气好，所以我才能活到回家的那。”

    “朋友难道不是差不多的东西么？”风间琉璃：“因为冲突的利益而被抛弃，因为不同的理念而被抛弃，甚至还会因为男女私情而分道扬镳……”

    “我从不背叛朋友，所以我也不认可你的话，咱们之间真的没有什么共同语言。”路明非：“所以……换源稚女跟我出来聊聊如何？我跟他是朋友，大家共同话题比较多。”

    “他已经死了。”风间琉璃冷冷地：“很早之前就死了。”

    “是么？那就没办法了……”路明非有些遗憾地：“虽然认识也没有很久啦，但我还是必须得为朋友报仇才校”

    风间琉璃闻言立刻攥紧了手中的苦无，可是路明非好像只是想吓唬吓唬他，完全没有进攻的意思。

    “别紧张，话还没完呢。”路明非伸手抚过他身旁那面开裂的石墙，指尖在被雕刻出团扇纹样的部分稍作停留：“你不是好奇么？这分明是我的噩梦，为什么我却不是主角……”

    “路君你其实是旁观者，对么？”风间琉璃：“我所经历刚刚的视角，就是当年你的视角。你从头到尾都是旁观者，这场悲剧根本没有降临在你的身上，从来没樱而这段回忆却最终还是成为了你心底的梦魇，我想……原因大概是因为那个名叫鼬的男人吧？”

    “bingo。”路明非打了个响指：“哄骗与欺瞒是在我这个世界中所反复经历的遭遇，直到最后一刻我都置身于安全的茧房之中，坐视一切的发生，仿佛剧院台下的观众，事不关己。”

    “有人在保护你？”

    “保护我？算是吧。”路明非：“曾经的我渴望力量，不是为了统治世界那种伟大的愿望，仅仅是希望自己能成为一个有那么一点作用的人而已。最后我终于如愿以偿，可是身边的人都已经不在了，一切的努力都像是在原地踏步，毫无意义……”

    “对不起，有点失态了。”着着，路明非的眼角竟然有血一般的泪水缓缓流了下来，他吸了吸鼻子，继续道：“不过，现在看来力量还是有点用的，就比如现在。”

    “你的计划很完美，在自己的噩梦中杀死我和组长确实是最保险的方案，不过嘛……我的能力正好有那么一点点克制你。”路明非：“梦貘的运作逻辑我大概已经了解了，其实就是幻术对吧？对手的精神力越薄弱，就越容易步入你搭建好的陷阱，难以脱身。相反，对方越擅长精神领域方面的能力，就越容易挣脱出去，你的也言灵会因此崩溃……”

    “当然，除了普通的挣脱之外，还有一种别的选择，我抱着试试看的心态跟组长商量了一下，没想到居然成功了。”路明非忽然笑了笑，就在此时，风间琉璃听到自己的身后又传来了一道脚步声，他猛然回头，却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他的身后，又走出了一个路明非。

    “在这里，我们一般把这种技术称为，‘幻术反弹’。”两个路明非同时开口道：“欢迎来到，我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