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人之心

    路明非冲向了山口次郎。

    战场的情况不同于刚才，他替换了主攻手源稚生的位置，但却无法任何人的援助，王权的领域已经终止。

    在万花筒写轮眼瞳力全开的情况下，山口次郎的幻术不会对他造成任何影响，但那毕竟是纯血龙类，光是钢筋铁骨的身躯就叫路明非望尘莫及。

    火遁·凤仙火之术！

    路明非嘴里喷吐出了数个半空中如流星般下坠的火球，他在火球的掩护下快速逼近山口次郎，忍术不会给山口次郎带来多少伤害，他必须要通过近身战，把手中的短刀送入这条恶龙的心口。

    没有退路了，身体中的每一个细胞都在燃烧，要命的骨痛感一直在折磨着路明非的身体，他还是不够强大，在万花筒开眼后过早地回到了自己的世界，没有机会去磨练瞳术，也没有勇气承受失明的代价。

    须佐能乎只能再开启一次，他必须用不间断的攻击去保护自己rou体凡胎的短板，他不是源稚生，没有‘皇’那样变态的龙骨形态和恢复能力。

    刀刃和龙爪不断相撞引起的火星刺激着路明非和山口次郎的神经，他们攻击的节奏越来越快，双方都在等那个一击致命的机会。

    短刀不断划过山口次郎的前胸和背后，伤口处渐渐开始渗血，但他并不在意，这样的小伤他可以再承受一百次，而路明非只要被他击中一次就会死，龙族是天生的战士，负伤和流血只会激起他们内心的暴戾。

    很快了，只要杀死路明非，源稚生也无力抵抗的他攻势，在那之后山口次郎可以去一个谁都找不到他的地方躲起来，重新结茧完成自己的进化之路，以完整的龙身而不是这幅半人半龙的造型君临世界。

    时间过得真快，十几年前他浑浑噩噩醒来时，发现自己生活在九龙城寨这个永远散发腐烂酸臭味的贫民窟里，那会儿他还不知道自己其实是一条龙，用着一个现在都回想不起来的名字。

    他加入了城寨里的帮派，从最底层的帮众做起，后来当上了红棍，守着几家火锅店和赌场，每周休息的时候就躲在自己那间小小的出租屋里，DVD机反复播放着一集又一集的日本动画片，其中他最喜欢那个以机器人之躯复活的小男孩，那其实是一部带点悲伤的故事，但不影响他常常翻看。

    他还记得城寨被拆除的那一天，一幢幢十几层的违章建筑被港英政府的铲车推平，漫天的沙尘让他的眼睛很不舒服。

    黑帮成员是最后一批撤离城寨的人，他们有的选择留在香港继续混帮派，有的想去大陆的老家做点小生意，听说那里现在发展的很好，遍地都是商机。

    他默默点起了一根烟，看着自己的小弟们畅聊自己未来的人生规划，今天过后大家就要各奔东西，或许这就是此生的最后一面。

    “老大你准备去哪，要不然一起去铜锣湾？我听说咱们这里出去的陈哥在那儿混的风生水起，老大你这么能打，肯定没问题的。”一个染着红头发的小弟问他。

    “我准备去日本，去歌舞伎町玩玩日本女人。”他笑着说。

    “那也带上我呗。”红毛挺直了脖子，今年才十六岁没读过书什么书的他正处在中二的年纪，满口“大哥天大哥地”、“男人的友谊坚如金刚”那一套从漫画里学来了的极道文化价值观。

    啪，他把手掌拍在了红毛的脑袋上说：“大陆都改革开放啦，赶紧去报个文化班，混字头，冇前途的啦。”

    尽管教育自己的小弟要从良，但山口次郎最终还是坐上了蛇头的偷渡船来到了日本，在新宿的歌舞伎町重cao旧业混黑道。

    因为日本人不喜欢外国人，他就拼命地学日语，为了不让自己的口音被人听出来，还起了山口次郎这么个名字。

    叫次郎只是因为有次郎就会有太郎，这样就不会被人怀疑是在这里打拼的外国人，他骗那些傻乎乎的日本人自己家条件不好，但有一个很争气的大哥考上了九州的大学，只懂打架的他选择在黑道讨生活给大哥赚学费，兄弟俩只有新年的时候会聚一次，因为哥哥在假期里还得去餐馆打工。

    兄弟俩相聚的时候大都是在烧烤店，吃着最便宜的鸡rou串，大口喝着啤酒，聊聊哥哥班里的有趣事。

    这其实是他看过的一本无聊小说的剧情，这些天真的日本人还真信了，常常有几个刚入行的小混混问他：“次郎哥，你哥哥在大学里的女朋友是不是戴副眼镜特别斯文，跟这里的女人不一样？”

    “不是，他女朋友喜欢骑黑色的重机车，在神奈川的野外飙车。”

    山口次郎又一次被路明非用手中的短刀化解了攻势，他背后骷髅造型的文身在路明非一次次的进攻下四分五裂着破碎，又因为他强大的恢复力再次聚拢，不断新生出地龙鳞让这具青色骷髅越发狰狞。

    “老大，是你吗？”

    “阿扁？好久没联系了，最近过得怎么样？”

    “老大，红毛死了。”

    “啊？”

    “他在街上吃夜宵的时候跟人家吵起来，被铁棍敲了脑袋，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不行了，脑出血。”

    “哦哦，这样啊……”

    随着路明非手中的短刀寒光一闪，一截青色的小指飞起，但山口次郎不在乎，他的龙化还在继续，路明非马上就要死了。

    这只是一场梦而已，梦醒时他的身体依然完好无损，而身边则会多出一具的表情狰狞的尸体。

    在红毛死后不知道又过了几年，山口次郎只觉得自己一直浑浑噩噩的活着，直到一觉醒来的某一天，他发现自己的出租屋里多了一个没见过的女孩，一起多出来的，还有那份过去的记忆。

    原来他不是九龙城寨里的红棍，不是歌舞伎町收保护费的黑道，也不是什么山口次郎，他是龙，纯血龙族，过去的一切都是一场梦，虽然一觉醒来他总是搞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山口次郎坐在九龙寨城公园的草坪上，等待着那个一路尾随着自己，穿着黑色风衣的年轻男人，有些事情的缘分真是说不清，在日本混黑道的时候他可没想过自己会跟那个高高在上的少主碰面。

    他把源稚生拖入了自己的梦，这是他的领域也是与生俱来的天赋，在那个人龙乱战的年代，他是勾起混血种内心恐惧的梦魇之龙。

    只要在他的梦里死去，就会跌入永远无法醒来的恐怖深渊，直至心脏停跳。

    可惜他无法催眠这个红色眼睛的小家伙，不过无所谓啦，他背后的龙翼马上就会突破血rou生长出来，那是这具身体的极限，足够杀死这只烦人的苍蝇了。

    杀完他就轮到源稚生了，他会在那个自负少主的耳边用嘲讽的语气说：“超级混血种又如何，我可是龙啊！”，然后一脚踩碎那颗年轻的心脏。

    他得意地用余光扫了扫源稚生的位置，却发现那个刚刚还无比虚弱的年轻人不知何时消失了。

    在哪里呢？

    下一秒，一把日本刀从背后捅进了山口次郎的心脏，他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从自己胸口刺出，冒着寒光的蜘蛛切。

    再下一秒，他发现自己看不见了。

    两枚手里剑钉进了山口次郎的眼眶中，漆黑的鲜血顺着眼角慢慢流了下来。

    “结束了。”源稚生用力拧转刀柄，破坏掉了那颗被刺穿却仍然有力跳动着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