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新世界
军用科技集团。 欧洲分部。 高能物理实验中心。 这座实验室的前身是欧洲核子研究中心CERN，它曾是世界上最大的粒子物理学实验室，坐落于瑞士日内瓦西部接壤法国的边境。 成立于1954年9月29日，曾做出过数不胜数的科学贡献，巅峰之时，全世界一半以上的粒子物理学家都在此工作，但在第二次企业战争之后，却因为整个欧洲范围内日益激烈的能源危机而被迫关停。 而后，军用科技集团以私人方式接管了这座全球物理学界的殿堂，其中自然也包括了那座耗费无数人力物力才建成的，价值数百亿欧元的大型强子对撞机——这台机器于2008年9月进行了第一次运行，而后就发生了严重的液氦泄漏事件，冻死冻伤了上百人。 作为一个耗能大户，该机器的建设过程本就充满了质疑，而在液氦泄漏事故爆发后，再结合欧洲严重的能源饥荒背景和无知民众谈“核”色变的恐惧心理，无数民众开始自发走上街头抗议这台机器的存在。 于是，第二年，这台几乎可以算作“全新”的大型强子对撞机就被欧共体以惊人低廉的价格转让给了军用科技集团。 再然后，在军用科技集团的手中，这台机器的运行再也没有出现过任何纰漏，大量的新的物理学发现为集团带来了隆厚的声望和十分可观的实际利润。 这种惊人的巧合曾被无数阴谋论者津津乐道，认为欧共体的高层领导人和军用科技集团之间必定存在某种隐秘的利益链条。 现在，许酆阎可以澄清这个谣言了——这不是谣言。 此时他正穿梭于这座“物理神殿”之内，所到之处，感应门自动开启，空灵的电子音回荡：“欢迎您的莅临。” 他犹如一头猛虎在巡视自己的领地！ 在他身侧，这所实验室的主管，埃博拉·皮埃尔博士亦步亦趋，为他详细介绍这所实验室内的一切，并极力夸赞他们正在进行的科研项目的前景。 埃博拉博士在许酆阎身旁审视着这位新上任的集团总裁，作为一个单纯的研究人员，他一贯不关心公司高层的权力更迭，在他看来，只要能为他提供充分的科研资金，谁上位都无所谓。 但超乎他预料的是，这位新总裁在上任之后做的第一件事竟然是视察自己的工作——博士并不知道那句古老的东方谚语“新官上任三把火”，但他那聪明绝顶的脑袋瓜子只是一转就知道情况不妙。 ——一般来说，这种情况的出现只意味着两件事：1、集团决定大量追加科研资金，2、集团决定大量削减科研资金。 前者自然令他欣喜，后者则令他更为恐惧。 显然，后者发生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毕竟如果是前者的话，根本不需要一位总裁亲自到场。而在某种程度上，新任总裁亲自到场视察这件事，往往意味着公司高层的某些意向发生了截然相反的转变——他们很可能打算彻底关停高能物理实验室。 毕竟，这所实验室已经连续五年没有做出过重大的研究突破了…… 这如何不令博士感到忧心忡忡呢。 要知道，在当今世界，想找到一个比军用科技集团更加财大气粗的金主爸爸委实是一件太过艰难的事情。 于是，可怜的博士不得不将自己宝贵的智商临时转移一部分到情商之上，话里话外，恭维和谄媚之情几乎要满溢出来了。 许酆阎当然能听出埃博拉·皮埃尔博士的话外之音，于是在巡视了自己的领地之后，他第一次转身面向埃博拉。 埃博拉·皮埃尔博士面色一紧，他知道，最终审判的时刻即将到来。 许酆阎脸上洋溢出满意的微笑，虽然自己本身是一名强大的超能力者，依赖的是一种超乎现有物理体系的超凡力量，但他却始终对于科学家这个群体报以极大的尊重，这种尊重来源于他穿越之前的生活经历。 尊崇科技、探索、进步、研发和改革，始终保持旺盛的好奇心和求知欲……这是许酆阎人格中很重要的组成部分，甚至几乎可以算作是他这个人的核心。 这也是他和玩家之所以不死不休的根本矛盾之一：他想要一个积极进步的文明，而玩家却更乐意看到一个堕落混乱的世界。 “皮埃尔博士。”许酆阎声音柔和：“我对你们近期的研究十分满意，请放心，我会继续支持你的工作并追加科研资金。” 埃博拉·皮埃尔面色一喜，此时此刻他甚至想要抱着总裁大人亲上一口。 至于总裁大人对他的称呼出了点小差错这种问题——该死，英明神武的总裁怎么可能犯错呢？以后我就是皮埃尔博士，谁再叫我埃博拉我跟谁急！ 博士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开口道：“总裁大人，不知您还有什么指示？” 这句话就是单纯地客套了，在商业方面，军用科技集团的总裁当然是跺跺脚就能引发金融地震的大人物，但是在科研领域，皮埃尔博士也不是针对许酆阎，而是——术业有专攻！ 既然您已经决定拨款了，那就不要再留在实验室里碍手碍脚。 许酆阎敏锐察觉到对方的心理变化，不由得哑然一笑：这家伙，当真是属狗脸的，说翻就翻啊。 不过，他当然不可能就此离去。 他来这里可不仅仅只是来看看的，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没有做呢。 “既然博士您这样说了，那我就做出一点指示吧。” 许酆阎微笑着开口。 埃博拉·皮埃尔脸色一变。 我就客套一下，你怎么还当真了呢。 但在下一刻，这位学者有些僵硬的脸色被一种激动和震撼的神色取代，他的声音都是颤抖的。 “这，这是什么？” 博士的眼眸中充满着不可思议的情绪，他死死盯着许酆阎的指尖。 许酆阎右手抬起在胸前，四指蜷缩，食指挺立，在那里如玉般润盈的指尖上，一粒毫光绽放。 埃博拉·皮埃尔并不认识那粒毫光，但出于某种顶尖物理学家的本能直觉，他感受到了一种发自灵魂的战栗！ 这种战栗就像……就像…… 他搜肠刮肚地思索着合适的形容——就像牛顿在苹果树下被砸到脑袋时的感觉，就像爱因斯坦在电梯中受到启发时的感觉——一种击穿灵魂的电流麻痹了他的全身，世界底层的某种隐秘真理似乎正在他眼前徐徐展开！ 他的声音颤抖着从胸腔深处迸发，犹如呻吟。 “这是什么？” “新世界。” 许酆阎扶住了这位几乎要瘫倒在地的科学家，平静而毋庸置疑地说道。 “新世界？” 埃博拉·皮埃尔倚着许酆阎勉强站定，他眼中此时只有那一粒闪耀的毫光，几乎无法再接收其他任何信息，那渺小的光点在他眼中无限放大，到最后闪耀犹如宇宙大爆炸之初的光景，几乎要吞噬他的整个心神。 他喃喃自语着重复了一遍许酆阎的话语，枯瘦的身躯中不知从何处涌出惊人的力量，死死地抓住了许酆阎的肩膀。 “什么意思？什么是新世界？” 许酆阎微笑着拍了拍他的后背，屈指一弹，指尖那粒毫光向着埃博拉·皮埃尔飞去。 博士本能地后退了两步，又站定身形，看着那粒不断逼近他的光点，试探性地伸手去抓。 下一瞬，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那粒微光毫无阻泄地穿过了他的手掌，速度不减，依旧恒定地奔向他面门。 埃博拉·皮埃尔将自己的手举在眼前看了又看，确定上面没有任何被穿透的“通道”，而后他看向那逼近至眼前的光点，瞪大了双眸，眼睛一眨也不眨。 这粒光点很快脱离了他的视野，皮埃尔博士感到眉心处传来阵阵异样——这当然是一种心理错觉。 在许酆阎的视角下，那粒光点轻松“融入”了皮埃尔博士的额头，稍后，从他的后脑勺部位穿了过去，全程没有和他的大脑发生任何相互作用。 他拍了拍依旧呆立在原地的博士，示意他转过身去。 博士扭头，看到那粒光点穿过了自己，继续恒定地向前，融入了墙壁之中，他知道，在这堵墙的后面，就是那台昂贵的强子对撞机。 “这是暗物质？”博士的声音中充斥着nongnong的疑惑和兴奋：“你是怎么令暗物质发光的？” 许酆阎摇了摇头。 “不，这不是暗物质。” 他重申道：“这是一个新世界。” 看着依旧有些疑惑的物理学家，许酆阎拍了拍他的肩膀，进一步解释道：“这是一个新宇宙，一个外表特征为一毫米直径的发光球体，但内部空间实际有十万光年的微型宇宙。” 是的，许酆阎抛出的这粒光点，就是先前如来所掌握的那个“佛国宇宙”！ 当初，如来立身于掌中佛国之内，万法不沾，万劫不灭，遗世而独立，超凡而脱俗。 最后还是因为如来自己为了杀死许酆阎而从掌中佛国内主动走出，在抹杀了许酆阎的一具物质载体之后得意忘形，猝不及防之下，被天帝偷袭得手，这才被一招秒杀。 天帝抹杀如来之后，属于如来的一切自然都落入了天帝囊中，也包括这方掌中佛国。 而后，天帝应许酆阎邀约，进入他的心灵世界内，却不料被许酆阎心中的亿万附属人格压着打，连带着全部天庭正神和灵山百万玩家一起被死死封困在许酆阎的心灵世界内，这方掌中佛国自然也就落到了许酆阎的手上。 别问为什么天帝会贸然进入一个他并不了解的但显然极度危险的未知之地——他没有选择，只是赌博罢了。 作为游戏中的顶尖玩家，现实中又是公司的高管，天帝很清楚许酆阎的难缠之处。 作为玩家已知范围内最强的心灵能力者，许酆阎几乎无法被消灭，就算真的能磨灭他最后一具物质载体，他的灵魂也能扭曲现实，瞬间为自己再造一具身躯。 在天帝看来，想要真正抹除许酆阎，除非一口气抹除宇宙间所有存在的物质，否则，哪怕还有最后一粒原子，许酆阎的精神意志也能寄托在这粒原子之上，与世同存。 但这显然是天帝无法做到的——即使他有这个能力，他也不敢这样做——销毁一个低维游戏宇宙这种事，必须得到文明委员会的首肯。 因此，他想要杀死许酆阎就只剩下一个办法了：想办法进入许酆阎真正重要的核心之处，在他的心灵之中，直接对他的意识本源发动进攻。 但许酆阎不是傻子，他必然会牢牢隐藏好自己唯一的破绽，几乎不可能给他们对自己心灵造成直接打击的机会。 在这种情况下，当许酆阎真的打开自己的心灵世界，主动邀请天帝进入之时，他怎么可能不进去呢。 纵然他心中清楚，许酆阎敢于这样做，必然已经在里面布下了天罗地网，他也要义无反顾地进去闯一闯。 毕竟，有后手的何止许酆阎呢。 站在天帝的角度，“凌霄殿”与他的灵魂深度绑定，他在哪里就可以从哪里召唤出凌霄殿，而凌霄殿中包含羽化登仙池，可以用来复活三百六十五尊天庭正神——这些信息都是许酆阎所不知道的！ 在大战的一开始，凌霄殿和半数天庭正神就被悟空一脚跺杀，而天帝也迟迟没有令他们复原，可不就是为了埋下后手，在必要的时候阴死许酆阎嘛。 甚至，他在进入许酆阎的心灵世界之前还故意刺激他，为的就是让许酆阎在他进入之后抹杀外面剩余的那半数天庭正神。 这样一来，他就可以借助凌霄殿化仙池，携带所有正神一起“偷渡”到许酆阎的心灵世界内，从堡垒内部击败这个几乎无敌的对手。 整个计划环环相扣，在天帝看来，自己几乎没有输的可能。 不论许酆阎在他的心灵世界中布下多少陷阱，那些陷阱顶多也就是针对自己一人而设计的强度，在自己裹挟天庭全部正神偷渡，且有“封神榜”可以几乎无限的增幅己方力量的前提下，除非许酆阎的心灵强度绝对无解，否则自己怎么可能会输！ 但偏偏，情况就向着天帝所预想的最坏结局发展了过去。 在自己的心中，许酆阎真的是“无敌”的。 这也就罢了，按照天帝原本的预想，就算许酆阎心灵强度无解，自己这边最多也就是无法战胜他，这和在外面与许酆阎交手的局面一样。 而自己等人作为玩家，只要愿意抛弃素体，随时都可以真正脱离这个游戏世界，自然也能脱离许酆阎的心灵世界，回归高维本体之内。 可以说，这个计划在天帝的眼中是几乎没有风险的。 成，则彻底击败乃至抹杀许酆阎，为公司立下重大功劳。 败，则不过是失去素体，一朝断送整个天庭罢了。 对于普通玩家乃至绝大多数天庭正神而言，这份损失都大到无法接受，但别忘了，天帝可不止是一名玩家。 他更是公司的高管！他在玩家的现实世界之中拥有丰厚的身家，完全能承受得起这等损失。 ——不过是将来需要多花些时间，从头再奋斗一遍罢了，他有这个资本。 只可惜啊，许酆阎自我意识体的特殊性惊艳了所有人。 那绝对的不灭性，那无限的承载性，将天庭正神和灵山诸佛死死地关押在其中。 这是许酆阎本人在事前都不曾料到的情况，其他人又如何能够得知呢。 目前来看，只要许酆阎自己不将他们放出来，他们就要在许酆阎的心中坐一辈子牢了。 不过，此时还没有玩家尝试抛弃素体登出游戏，所以目前的天庭群神和灵山诸佛还不知道他们已经被彻底封禁在许酆阎心中，再也不可能脱困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