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色是空
师徒四人也不知在山中过了几日,送亲时随行的挑夫、仆妇们都说只是过了一日,可这哥几个知道镜中黑白不显,四季不分,感觉时间不长很有可能过了一两年都有可能。 队伍急匆匆进了城来到范府,看门的下人看到众人惊的合不拢嘴,梅德将他叫到一边,问寻他自众人出发到今日过了多久?那下人愣怔的答道:“都以为师傅们不会回来了,你们这一去已有月余,坊间传闻颇多,老爷、太太和少爷们等了十多天,实在不见诸位回来无奈先行返回介休了”。此时管事范诚得了下人禀报,已经迎了出来,边走边喊道:“大师!可把你们盼回来了,太好了都回来了,别站这了快里边请”。 众人无事的各自散去,师徒四人随着范诚来到客厅,范诚吩咐下人上茶,众人落座范诚忙问了这些时日的经历,梅德将进山降妖的过程捡能说的说了一遍。范诚听吧感叹众人佛法神妙,艺高胆大。接着梅德问起范家情况,范诚说道:“不瞒大师,你们走后没几日坊间开始谣传你们让妖怪吃了,范家上下一片愁云惨雾,少爷们都说得赶紧走,老爷要再等等,我是一直相信师傅们肯定能马到功成的”。梅德知道范诚要跑题连忙制止“大管家果然慧眼识人,我等侥天幸拿下此妖,既然此间事了我师徒修正两日就要离开此地”。 范诚闻听此言连忙出言拦阻“大师、大师,老爷走的时候有话,如果师傅们回来一定留住诸位,老爷说了一定要亲自感谢诸位师傅”。梅德心里已经乐开了花“这回歪打正着,助了范家如此大事,范家还不重重酬谢,走?这回不拿个三五千银子别想打发山人”。两人又拉扯了两个回合,最后梅德勉为其难决定留下来让范府一尽地主之谊。众人都是熟人也没什么拘束,范诚问梅德:“大师这些时日在山中受苦了,你们稍坐我让厨下预备上好的斋菜还有素酒,一会我陪诸位好好喝上几杯解解乏”。 王老三听说有酒立马来了精神,梅德瞪了王老三一眼暗暗警告,王老三混不在意撇撇嘴。一个仆妇禀报以在偏厅摆好酒席,范诚连忙招呼众人去偏厅。到了偏厅范诚招呼梅德坐主位,梅德不肯大家一番推让,最后还是梅德坐了主位,范诚在上首作陪王老三坐了下首其余各自坐了。席上冬笋、香菇、松茸各类山珍摆了满桌,虽然没有rou食却也鲜美异常,配着自酿素酒大家吃的不亦乐乎。在山中众人一月有余未曾吃喝也不知饥饿,可出了山见了吃喝众人忽觉饥肠辘辘,范诚还待敬酒,抬头却见桌上这几位哪还有什么高僧风范,一个个如恶鬼转世瞪着眼睛扫荡桌上饭菜。 范诚催着厨房多上几道菜,看着几人狼吞虎咽他摇摇头呷了口酒,直到几人肚里有了底桌上气氛才慢慢活络起来。王老三毫无形象的打了个嗝,白巍吃的太急被噎的直翻白眼,范诚赶紧喊着“喝口汤,几位师傅饿急了可不能这么吃,别撑坏了”!几人也都明白这个道理放缓了速度,范诚这才频频举杯劝酒,酒过三巡范诚似乎忽然想起什么,他侧过脸对梅德道:“大师,有件事还得求您给看看”。梅德露出疑问神情,范诚忙道:“这不你们一走十多天也没个信,老爷这买卖上一堆事,几个少爷张罗着先回去,后来老爷和少爷们就商定了先回介休,可谁成想二小姐这时候病了,延医用药就是不见起色”。白巍本来还往嘴里塞吃的听到此处不由一顿。就听范诚又道:“老爷本来要推迟行程的,可架不住介休老宅两天一催,无奈只得和众位少爷、小姐先回介休,二小姐就留在府上养病,今儿您老回来了是不是受累给看看”。梅德不愿多事想推掉了事,白巍却一反常态劝道:“师傅,我佛们弟子哪有见死不救之理,您老就大发慈悲给看看吧”。梅德等人诧异的看向白巍,这个没啥存在感的老三今儿这是怎么了? 梅德带着白巍走进后院绣楼,王老三吃完饭犯困说啥不来,梅德很欣慰,他其实也不想王老三来。彭初六借口不懂岐黄之术也没来,梅德觉得没所谓。白巍非要跟着来梅德觉得有蹊跷,二人进得楼来,早有小丫鬟引着二人上了二楼。进了小姐闺房梅德是低眉不语谨守礼仪,白巍则偷眼向落了垂花账的拔步床内观望。闺房内一共四个丫头伺候,其中一个丫头将梅德引至床边,梅德四平八稳得坐了轻声道:“请小姐伸手诊脉”。帐子里一个轻柔的女生响起:“初蕊请小师傅外面用茶”,梅德心道“这有钱人家的小姐就是事多,伸个手还怕人看”。梅德转身示意白巍同丫鬟出去饮茶,白巍大感失望不情愿的随丫鬟退出门去。 丫鬟初蕊低着头也不看白巍,引着他进了隔壁房间,进了门白巍刚要坐下饮茶,却见那丫鬟初蕊反身将门关了,抬头直勾勾的盯着白巍。白巍一惊仔细看去这哪里是什么丫鬟初蕊,却是一身丫鬟打扮的小姐范曦。白巍瞪大眼睛结巴道:“你~你~没~病?隔壁~隔壁是~是谁”?范曦却不回答他只是看着他,眼睛红红的似乎刚哭过。白巍渐渐冷静下来轻叹一声:“你说话啊?你看你别哭啊,你一哭我~贫僧,哎”!范曦扑簌簌的泪水顺着脸颊流淌,可她却任凭泪水流淌,始终一瞬不瞬的盯着白巍,终于泪水成功模糊了双眼,范二小姐毫无形象的用手抹去泪水。 范曦像是用了很大的勇气,她别过脸声音很轻对白巍絮絮说道:“你们走的第五天,前院就有人开始传你们让妖精害了,我天天给您们烧香求佛祖保佑你们,我不信你被妖精害了,可你们毫无音信。父亲、大哥、二哥他们觉得你们凶多吉少,二哥说所托非人累及雇主不如早些去了,省得那妖精来报复全家遭殃”。白巍忽然觉得这女孩怕是真有病,要么瞪着眼睛不说话要么说起来没完没了的。范曦偷偷转过脸看了一眼白巍,发现白巍也看着她,心里一阵甜蜜,似乎之前的等待、委屈都是值得的。见白巍还在听范曦又开始了她的碎碎念“父亲让二哥说动了,举家要回介休,我就想不通妖精要是被你降服了,那还跑什么?要是~要是没降服,跑回去妖精就不追了?这就是掩耳盗铃,我是不走的,我要~我要等你~们回来。所以我说病了,他们找医生给我看,我拿热巾帕敷完脸装昏迷不醒,好几个大夫硬是让我糊弄过去了”。 白巍看着范曦越说越激动,忽然陷入了深深的感动。感情上他不是个初哥儿,他知道范二小姐喜欢他,打她头一次乔装改扮来他就知道,他也知道自己也喜欢这个特别的女孩儿。可白巍更知道自己是个什么身份,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不论是真实还是假扮的,他的身份都配不上她。白巍不是个头脑一热,为了感情可以放弃一切的人,他这辈子过的太不容易了,他最缺乏的不是感情是安全感。这种感觉他以前没有过,他少年困苦在戏班里竟防备别人了,戏没唱火最后竟沦落为阶下囚,本就灰暗的人生更没指望了。和彭初六他们一起逃亡本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可意外的让他得到了安全感,他不想失去这一切,可是他也不想失去范曦。
就在白巍犹疑不定之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一个小丫鬟推门进来急切道:“大师要走了,初蕊姐留不住他,赶紧出去吧”。白巍猛的站了起来往外走,范曦慌了,一把拽住白巍的袖子眼里满是不舍,白巍也不舍得甩开范曦,正没奈何间小丫鬟急急的过来拽开范曦,白巍推开门回了下头又硬生生的转了回去。前脚刚踏出门,就见梅德出现在隔壁房间的门口,梅德颇有深意的看了白巍一眼,冷冷的对白巍道:“走吧,时间可不短了”。白巍低头跟随梅德离去,心中既有不舍又十分忐忑,梅德那双眼背后,总是好像藏着另一双眼睛。 白巍跟随梅德回到下处,二人一路无话可巨大的压迫感令白巍惴惴不安。进了屋梅德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听到有动静王老三也从内室走了出来,王老三刚想打趣两句突然发现梅德脸色不对。王老三回首问白巍“老三,这老东西板个臭脸怎么了?不会是对人家小姐动手动脚让人家打出来了吧”?王老三刚要笑发现白巍表情不对,一副吞了死耗子的神情。梅德一巴掌拍在椅子扶手上,指着白巍喝道:“你这是作死呢”!一句话吓得白巍直接矮了半截,王老三唬了一跳“怎么了这是?老三你起来,自家弟兄跪个屁,他又不是你老子娘”。白巍带着哭腔道:“二哥,你就让我跪着吧,大哥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看梅德闷头生气王老三越发好奇了,他拽了一把梅德问道:“到底怎么了?你倒是说说啊,要真是老三不对我帮你说他”。梅德看了眼王老三指着白巍道:“你让他自己说”。 这才是世间自有痴情种,奈何贫僧色即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