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钦差大臣

    “起来！你们这些猪狗不如的懒货！赖在地上不干活，本差现在就处置你们！”

    看到皮鞭在他们身上留下的创口，童乐天忍不住开口制止，声音不大却犹如晴天霹雳。

    “他们犯了什么罪让你这么打？”

    监工扭头看着他，被打的人也忘了哭喊，忍着痛楚看着冒死要解救他们的人。

    “这独轮车支撑梁早就腐坏了，经这么大块石板压，能不坏么？怎么就是他们故意使坏了？他们无辜没错，你故意打人不知道犯法么？轻者关禁闭，重者直接刑拘要坐牢的！”他继续质问监工，监工却被他的问话给整蒙了。

    “你们既然要赶工期，你把他们打伤了，越是干不了活，不越是交不了差么？”

    监工一直愣愣地瞅着他，分不清面前这位是什么来路，什么职位，但这说话口气让他不敢造次，一时不知该如合是好。

    他见监工一直看着他发呆，想是自己说的话让他有顾忌了，他不再搭理监工，径自上前去查看苦力的伤势。

    “有没有碘伏和纱布？”他柔声细语的询问众位苦力。

    苦力们都呆呆的看着他，根本不知他所言何物。

    “紫药水也行啊！”他扭头问向监工，监工还是一脸朦胧。

    “你们这是什么工程队啊？基本的防护措施都没有，连点简单的应急药品都不预备，这么不符合施工安全标准，你们是怎么开工的？”

    听到他这玄不楞登的话，监工彻底吓傻了。虽然不知道这人是谁，不知道他说的一些个词汇是什么意思，可这话里话外质问的语气，责难找茬的意思他是听出来了。

    虽然穿着麻衣，这一嘴的官方语言，肯定是个大人物！上方派下来的大人物都喜欢搞微服、私访！

    书到用时方恨少，监工顿觉自惭形秽，连人家说的什么都听不明白。赶紧恭恭敬敬抱了一拳，拖着鞭子扭头就跑了。

    众苦力看着监工跑了，临跑前还对这人抱拳作揖，众人心里都明白了：眼前这位是大人物。

    “大人物”看到监工跑了，也不顾其他。转身在附近转着寻找着，终于让他发现一大株毛排钱，上手撸了几串叶子下来，用石头砸烂。当他捧着一把叶汁想给受伤的苦力上药时，众苦力却都跪在地上躲躲闪闪，不敢让他上药。

    “怎么了这是？都跪着干嘛啊？我给你们上药止血，又不是要吃了你们！”

    他上前继续上药，众苦力却还是跪地躲着他。

    “这是毛排钱，叶汁可以止血的，凑合着用吧！你们又没有碘伏！”

    “我们服！没不服的！”一老奴赶紧搭话应承。

    “哦，那我给你们敷上！”

    他上前抓起老奴流血的胳膊，把叶汁摁了上去。

    “怎么样大叔？这药草啊，不但止血还消炎镇……痛……”

    老奴直接昏倒在地，“大人物”一脸朦胧，搞不清出了什么状况。

    众苦力吓得赶紧往后躲。

    “不会是对这个过敏吧？这么巧？得，聋子治哑了！”

    他掐着老奴人中不放，不多时，老奴悠悠转醒，睁眼看到自己还躺在“大人物”怀里，登时再次昏迷。

    五十多岁人了，哪受过这般待遇？

    童乐天抑郁了：“不应该啊！”

    童乐天无比怀疑自己现有的科学知识，连自己都记不得是谁，怎么就记得草药止血呢？

    连自己身在何处，什么处境都不详，泥菩萨过河还想拯救别人？可笑！

    轻轻将老奴放躺在地上，站起身对自己冷笑连连，他想离开这里，找个清静的地方，先想起自己是谁再说。

    没走几步，方才逃走的监工领着监工头一路小跑过来，监工立在一旁不敢言语，监工头气喘吁吁对着童乐天拱手作揖。

    “小人乃采石场总管，敢问您是？”

    “总管？”

    “是！”

    这总管点头哈腰，一脸讨喜的样。这衣着打扮，上边亚麻短袖衫，下面亚麻裙子，非古非今的。

    童乐天苦笑连连，可在总管眼里却是冷笑连连，嗤之以鼻。

    “敢问大人阁下是谁？又是如何到这采石场来的？”总管再次语气庄重的发问，不得不引起童乐天的重视。

    可这怎么回答啊？阁下？这称呼用语，真奇怪。

    童乐天真不知道自己是谁，又是怎么到这儿来的。

    失忆不代表傻了！逻辑思维、生活常识还是有的。这些人的称呼用语，好像在一本什么叫二十五还是二十六史的书上看过，平板电脑里也有这样的故事电影，可就是记不清在哪儿听过。

    不好回答的问题，就别回答，换个问题问回去。

    “你几品官啊？”

    果不其然，总管被他的反问给问住了。

    “在下，小人是将作少府下的一名小总管，没有在朝官职，未入流，没，没品……”

    将作少府？什么鬼？

    做梦么？可这很真实啊，这眼前的黄山、绿草、蓝天、白云，还有这山野的气味，眼前活生生的人，环绕立体的声音……怎么那么不适应？

    还好，对方没官没品，我也甭怕你了，量你也没什么见识。

    “没品啊？”

    “是……小人没品！”总管心存疑虑，但更多的是对这人的顾忌。

    谁知道他什么人，又是怎么就突然冒出来的？当前工期日紧不说，一但不开眼得罪个什么“大人物”，不止这没品的职位保不住，命能不能保住都难说。

    “我问你：月底交十万石板，交不出或逾期，什么后果？”

    他只是试探性的问问，声音不大也丝毫不带严厉，却吓得总管和监工直接跪地。

    这二人突然下跪，把童乐天着实吓了一跳，好在二人下跪没抬头看到他慌张的样子。

    总管：“在下，小人……”

    童乐天：“什么毛病？动不动就下跪？我只是问问，就你们这效率，大火烧山开石这么落后的方法，能按期交付么？”

    总管额头直冒汗，汗水流到眼睛里都不敢擦，再说话声音颤颤巍巍带着哭腔。

    “小人，小人该死！确实酷暑当头，奴夫时有体力透支发生……再加上缺粮，实在是……不过，小人等日夜督促，从不敢故意怠工，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小人，小人不敢找借口，也不是埋怨谁，这采石场粮库上月中旬已经耗光，现在奴夫们吃的都是稀粥，这体力上……”

    “吃不饱，没力气干活！”

    “是！大人英明！”

    他摸了摸下巴，对这一声“大人英明”很是受用。

    “怎么会缺粮呢？上方没给你们拨发粮食么？”

    “可这到处都在打仗，户部把粮草都分发到前线了，我们……”

    打仗？到处都在打仗？打仗弄石头干嘛？投石器？不对，这都是石板，筑城墙？

    “这十万石材干什么用？”

    “小人听少府大人说，开采花岗岩是为修筑皇陵用的。”

    到处都在打仗，还有功夫修皇陵？作死的打算啊？

    “你们少，少府大人呢？工期将至，他不着急，也不想想办法？”

    总管眼神听到这问话，眼神有些躲避，小心翼翼的回答：

    “少府大人……已经半月有余没来采石场了？我等也不知……可能忙于公务……”

    想来是这少府见情况不妙，怕受牵连，跑路的几率多。

    “少府不见人影，饿着肚子还要赶工期，哎呀，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他说着转身欲离去，却见总管绕到他身前又跪下挡住他的去路。

    “还请大人明察，体谅小人我等！”

    见总管拦住他的去路，他又好气又好笑。他附身蹲在地上，询问对方：

    “哎，你知道我是谁么？”

    总管颤巍巍抬起头看着面前“大人物”，看清他陌生的面孔后，慌忙低下头。

    “小人眼拙！”

    “不认识我？”

    “从未谋面！”

    “没见过？”

    “没见过！”

    他本想套出点名堂来，可却从未谋面。那我怎么体谅你，怎么帮你啊？谁帮帮我啊？

    “不过，上个月初，少府来视察时交代过，近期会有钦差下来督促石料开采进展，算算日期也该到了，小人斗胆猜测，想必大人就是那御赐钦差，微服私访到此？”

    他一下怔住了。

    “你从哪儿看出我是钦差来？”

    “其一，大人身姿俊逸、面白如玉，不是苦役常年风吹日晒所比。其二，山下有重兵把守，寻常人难以进入采石场，定是大人手握公函，才能在采石场出入自由。其三，大人虽身着布衣，定是想探得实情，才微服私访而来。还请钦差大人体察实情，宽限些工期，容的小人替我家主人凑足十万石材，定不负重任。”

    童乐天听的一愣一愣的。想了好一会儿，才答话道：

    “你这推断能力，在这儿干屈才了！你应该去当纠察。”

    “啊？大人说笑了！纠察那是正五品大员，大人果真是……钦差？”

    童乐天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此时才知道下巴、嘴唇上有胡子，揪了一下，生疼。

    “哎呀！”

    “大人物”叫了一声，被总管误以为拆穿他真实身份生气了，磕头如捣蒜，赶紧赔情。

    “还请大人赎罪！恕小人妄加揣测！”

    人有多大胆，地有大多产。竟然被冒认钦差，这种情况下，也不好否认。

    “行了行了！我是谁，我真的不好告诉你！不过眼下你们任务要紧。啊，这个时间紧任务重，你们先去干活吧！”

    童乐天说完就要走，想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山下可有重兵把守，一但被识破假身份，那就八比Q了。

    总管见钦差大人要走，急眼了。转身对监工说：

    “十万石板，现在还不到八万，这钦差肯定是已探查到确切数目了，还有不到二十天就得交差，贻误皇陵修建，那可是满门抄斩的重罪，甚至株连九族！可不能就这样让钦差上报朝廷。”

    监工：“可是，大人！”

    见到钦差走远，甚至有点着急走的样子，总管更加肯定了心中推测。

    少府跑了，这他是知道的。总管也想跑，可逃跑得需要盘缠啊，一家老小吃穿用度不说，还得打点道上的盘查，哪能少的了钱啊？

    没钱，就没法跑。跑不了，又交不了差，就得砍头。

    夕阳西沉，整个采石场被染成昏黄。总管站起身，看着千百苦役驮着的石板，仿佛压到了他的身上。

    总管暗下决心：“绝对要留住钦差！到期时，凑足了数目，大家都活。如不然，谁都得死！”

    监工：“小的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