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记得了

    零下的T大校园有什么正在破碎，比如被用力踩过而碎掉的冰面，被咬掉的冰糖葫芦，还有此刻的四个人在人群中仿若独立开来的景象。

    阳光并不刺眼，和煦均匀地照在每个人身上，联想到了颐和园的秋景，然而温暖并不见踪迹。

    杨夕手表上的时间指示着现在是下午三点二十分，不是午夜场，没有狗血的剧情，但是李一一懵住的样子告诉她，自己身处剧中，有什么是真的变了。

    风正吹过李一一的发间，扬起的不止略黄微卷的发梢，还有一阵似是而非的心慌。风完美地替她掩盖了这一点，她想。

    在何许亮看来顾唯那副要把李一一看穿的样子是失而复得大喜过望，正常得又不那么正常。

    明明系里警告他一定要在医院里静养，顾唯这边针头一拔就往学校跑，美其名曰搞项目，实则马上就往紫荆公寓来了……南区十三号楼离这可远的很呐，总之就是目的不纯。

    可惜他大概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李一一这丫头现在沉闷的很。

    内心里想要拉住她，又怕她躲开。

    顾唯克制地收回了自己刚抬起的手，投向李一一的眼神摸不着情绪。

    李一一慌张地扯扯袖子，依旧是茫然的脸色，盯着眼前神色憔悴人。

    杨夕叹了口气，捋了捋思路，小声对顾唯说：“她应该是还在生气，你别逼她。”

    何许亮倒吸一口凉气，问李一一：“一一啊，你生什么气呢？”

    李一一撇嘴：“姐夫，夕夕姐怎么就肯收了你呢？”

    的确有些智障啊……何许亮求助地看了看杨夕，发现她也很头疼。完了，这下不会真的在考虑换了自己吧。

    最后僵局被校园广播里的紫cao集合而打破，李一一理了理头发，不自然地拿出手机低头说：“我们走吧。”

    由于校道人太拥挤，杨夕趁机带着何许亮跑路，绕了另外一条道。

    李一一专注地看着手机里的实习信息，刷掉一条又一条，最后定格于汇丰的offer，抿了好久的嘴终于笑了起来。刚想回头跟杨夕炫耀一下，却发现身后只剩下一个推着单车体力略显不支的顾唯，他也正看着自己。

    笑容尚未散去，有人骑自行车冲了过来，顾唯想也没想把李一一拉了过来，厚重的外套摩擦时产生微小的静电传到指尖。李一一惯用的樱花香味闯进顾唯的每一个细胞，恍若隔世。

    顾唯拍了拍她的绒帽：“今天第二次抱你了啊。”

    李一一笑不起来了，僵硬地从嘴里蹦出两个字：“谢……谢”

    察觉到她的不适，顾唯松开了她，李一一灵活地跑开，再看他时，发现这科学家用手挡住光线，居然怕光吗？

    “刚刚笑什么？”顾唯颇有兴趣地问她。

    李一一觉得顾唯除了行为奇怪外应该没什么恶意，就简单地跟他分享了一下自己的求职之路。

    顾唯这边听着她特有的有些委屈腔调的声音，已然不知道内容是什么，只知道她在自己身边。

    “好了，就是这些了。”李一一说到兴头止住，“大科学家，很高兴认识你。”

    李一一很少跟人说这么多，今天显得很异常，她觉得这科学家闷闷的不说话，自己吐槽两句竟也自然，所以没由来的好感上升。

    顾唯放下遮光的手，她的眼里都是真诚的喜悦，正如以前给她做火锅一样。

    “一一，”顾唯迟疑着，“这次你给我判了什么刑？”

    周围的声音嘈杂，盖过了这句话，落在了地上，合着风消散。

    算了，顾唯自嘲地笑，用手揉了揉自己乱糟糟的头发。

    一一，来日方长，未来可期啊咱。

    李一一全然不知这个好看的人在想什么，又傻笑些什么。说实话，这么年轻就被折磨，真的就摧残祖国的花朵，李一一脑子里开始脑补一些有的没的。

    他的疲惫写在脸上，与cao场上的欢声笑语形成鲜明的对比。

    “顾唯，”李一一抬头问他，“你还想参加这个吗？”

    顾唯摇了摇头，这丫头的心思他还不知道？肯定是人多想跑路了。虽然院长让自己没必要不请假，现在看来却是一定要请了。

    李一一给杨夕发了个消息：已溜，情人坡见。

    “我带你去个地方。”

    顾唯指了指自己的单车后座：“上来吧，带路。”

    李一一乖巧地上去，动作极其熟练。

    顾唯看她好笑的手不知道放哪，强装镇定的样子。

    “抓住我衣服，小心掉下去。”

    两人不尴不尬地穿过校道，顾唯总能遇见熟悉的教授，停下来打个招呼。李一一也得跟着打个招呼，而教授们像是早就认识自己一样，会恍然大悟地说：“是你啊。”

    情人坡这向来不缺人来，而今天因为分流人很少，李一一兴奋地跳到了草地的雪上，落日的余晖照在她身上，毛茸茸反着光。

    顾唯久违的安心，不用思考怎么对付无尽的黑夜和思念。

    “顾唯，快来！”李一一找了个合适的位置坐下，拿出包里的野餐布和零食，虽然冬天不是野餐的好时候，但多年被杨夕的习惯养成自然。

    岸边的鹅仍旧高贵抬起头，昭告着优雅的不随年老。

    顾唯坐了下来，嘴唇还是苍白无血色。

    李一一把零食推到他面前：“快吃吧，感觉你快没电了。”

    乐事薯片、芝士面包、寿司……顾唯皱了皱眉头

    “李一一，你平时就吃这些？”

    这人怎么这么说话啊，自己可是把好吃的都让给他了，是嫌弃吗？

    “科学家不会要教我均衡饮食吧……没办法，学校不合我胃口，也就清芬园还过得去。”

    李一一有些不悦，南方孩子怎么能吃的惯北方大面嘛，就算是做的南方菜，也没几分熟悉的味道。

    顾唯会心一笑，以前她可是吵着闹着要吃清芬园的包子，自己还早起买了好几次呢，现在就只是“还过得去”的地位了？

    不过由于李一一一直挑食，顾唯的厨艺因此取得了质的飞跃。

    “你还记不记得，我给你做的年糕？”顾唯挑了个李一一最讨厌的山楂糖吃。

    “不记得了，”李一一满脸疑惑，“我们以前认识？”

    冬日的寒风刮过，凛冽刺骨，杨夕始终不来，夜色亦渐浓，萧萧不可避免地降临在这里。

    顾唯顶着最后一点理智问：“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吗？”

    她在说什么……笑话

    李一一还是不懂不理解：“我应……该记得……什么？”

    话未完，顾唯凑过去几乎要贴着她的脸。

    “一一，我好想你。”顾唯泪水在眼里打转，情绪不受控制地，冰凉的手抬起碰到了李一一的脸又落下。

    月光下的情人坡，李一一失魂落魄地打着急救电话，突然昏倒的顾唯在她的旁边躺着，俊朗的脸上没有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