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的惩罚
如果说现在有一扇时间穿梭门，李一一肯定马上钻进去随便去到任意一个朝代。 总比现在坐在这听她母上大人碎碎念强。 每次到这个一年一度过年串门的时候李一一都会把笑容定在脸上，不时点头，尽管自己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 谁家孩子又考满分了，谁又离婚还是结婚了，李一一有时真的同情自己的弟弟李二二 一个比自己小了差不多十二岁的孩子，在最卷的年代正经历母上的更年期。 然而李二二更悲悯他的jiejie李一一 一个二十五的女人，假期只能在家里抢自己的电视看，不然就是看着某一点突然发呆不说话，别人的jiejie已经带回了帅哥男朋友…… 算了，对李一一不能要求这么高。 说李一一在家里有点傻吧，其实她在外人眼中也还是很牛的，比如在读T大经管研究生，工资也是十分可观 至于可观到什么地步呢，李二二只能说 “财大气粗”四个字。 今年年初李一一说要全款换一房子，被爹妈苦口婆心地劝了半天才作罢，大家都挺不愉快 李一一有时情绪化还挺严重的，小镇上的房子，换哪不是一样？ 然而这件事圆满解决的直接后果就是李二二失去了他临江的房间，硬生生换成了靠山的一侧，还能清晰地看见对楼那家自己的教导主任做饭的身影。 李二二想不明白李一一为什么这么执着地换房间，这女人不是从自己出生就一直以这间房间为荣吗？ 李二二时常能见她坐在飘窗上看书或者画画……虽然自己当时觉得jiejie是有点文艺病的。 李一一又盯着李二二看了，李二二对这慈母般的眼神瘆得慌，马上低头写起了初三的寒假作业。 李一一的母亲刘小珍女士平生没什么爱好，除了跟一一的父亲李华平秀秀恩爱，也就是买买买和闲聊。 刘女士是县上政府的监察组长，勤勤恳恳了一生，跟人说了一辈子道理，还是受了很多委屈 以前是因为没生儿子心里负担重，后来确是因为为人过于正直而不被提拔。 父亲又是某个部门的主任，清闲但也没有多大存在感。 李一一很能明白她母上的委屈，导致自己现在为人不争不抢，对什么都一股子淡然，这样一来反而平步青云地得到了一些好的结果。 以前奶奶在的时候，年不是这么过的啊。李一一会伤感地想起这些事 奶奶会在新年第一天拿起菜叶子往自己身上拍，说是驱灾，李一一往往会笑出声，然后喝下茶叶水，把仪式做足了。 可是那个让自己又爱又恨的老人也走了。 死于脑梗，在外地的自己没办法赶回来，好恨啊 李一一不止一次拒绝看见卖芭比娃娃的橱窗，她会想起奶奶为了哄她跟她和好，给她娃娃缝的衣服。 临近离开，她已经不能好好开口地说：“一一，还是要开心。” 李一一抬头看了看飘落的雪，她不想跟李二二说，这个书呆子怎么会记得九岁以前的事。 就像自己也不记得以前发生了什么，记忆都模糊了很多，但对于一些东西的闪躲却是出自本能的，比如辅导李二二以及吃山楂和菌类。 辅导李二二是一件很头疼的事情，总看着一个长得清秀而且异常天才的崽子，李一一都想给十三岁的自己一巴掌。 吃山楂，别人开胃而李一一直接开吐，以及那些充满怪味的菌类，刘女士怎么会觉得好吃的？ 刘女士总是说李二二开心就好不必那么累，然而连跳三级也是事实，在李一一不知情的情况下，他居然要中考了…… 李一一不能理解：“你是要考T大少年班吗？” T大永远是李一一的心头刺，高考失利，李一一只去了华中的W大，没能跨过黄河。直到研究生才终于去了T大。 李二二也乐呵：“不是啊，我觉得P大更好，你看对楼那个T大的哥哥，后来不是出国一点音讯都没有，你舍得我出国？” 有什么东西在空气中沉默不语，对楼。 李一一眨了眨眼，执意不去看向对楼，眼神意味不明 “去你的吧。”天才的jiejie多荣耀啊，希望他别失望。 李一一逃也似的下了楼，跑到雪里，一遍遍写着 大雪，在记忆里清晰起来，深一脚浅一脚，你还好吗？ 李二二写完作业往楼下看去，那个黑色衣服很眼熟。 李一一魔怔般地，在南方已是很冷的年份，不戴手套，冻红的手写着什么 李二二低声骂了一句：“又来了！” 等到李二二拉起泪流满面的李一一，才发现冰天雪地里写的都是 千篇一律的 不知从何而来的 “唯一” 李一一发呆，看着远方发问：“二二，他真的不回来，真的不回来……” 十三岁的孩子虽然不怎么懂，却也知道找mama来解决难题。 刘小珍放下手中的瓜子，看着面前狼狈地坐在雪地里的女儿，两眼无神。 万分心疼，抱着她的头：“大过年的，不许哭。” 李一一不知道怎么就哭了，或许是大雪放任了她的悲伤。 李二二习以为常，从前年开始jiejie就这样，说她矫情也不是过分。 每次mama都说是二二惹了一一，李一一又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如同真的失忆。 李二二不止一次觉得是自己的问题，正所谓三人成虎。 李华平很严厉，见不得李一一这副鬼样：“有空就回BJ去实习，别天天在家里发疯。” “嗯。”李一一总是淡淡的。 没有人知道李一一在T大的日子是多麻木，几乎如同高中时一般，两点一线，刻意避开航院以及每一条可以通往情人坡的小路。 即使假期她也会迫使自己泡在图书馆里，以各种专业书来逼自己。 哪怕是这样，还是不能忘记。 遇到同样的身影，她还是义无反顾地朝他走去，尽管每次都是失望而归。 “对不起” 她一遍遍在夜里喃喃自语复习着 那个雪地里零下几度冻结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