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底层世界的生存哲学
下午4点，缇兰依旧坐在店里，旁边的索加则偶尔听缇兰的吩咐，做点简单的跑腿事情。 这会客人比较少，但过了6点，到了大部分公司下班的时间，又会多起来。 一阵气流喷射的声音在外缓缓落下，随后不久穿着青柠色裙子的女孩从悬浮车上跳下，身边还带着三只金毛大狗，这三个家伙圆头圆脑，看着有几分可爱和憨厚。 “我回来了，小紫槿，今天店里情况怎样~”她兴冲冲的走进店里，看到吧台内的缇兰就跑了过去，身边的三只狗也欢快的冲过来。 “和平时差不多。”缇兰抬头回答，这会柠檬果已经到了她身边。 “我看看，我看看。”她翻阅前台电脑上的记录，看着都整理完毕的各个条目，讶然的发出声。 “好厉害~紫槿不愧是名校的学生，这么细致完善。” 虽然是夸奖，但缇兰已经慢慢发现柠檬果的套路了，这家伙估计今天又是偷懒去哪里玩了，这会回来有些心虚，所以会不由自主的说些好话。 “上午去哪里了？”缇兰直接开口。 “呃，上午嘛，呃呃，上去和朋友一起去水上游乐场了，因为难得的周末假期呀，紫槿~~”柠檬果试图用夸张的表情和话语掩盖过去。 “好吧，就知道骗不过紫槿，我去偷懒放松了下，你也知道的，这几个月一直在店里忙，把我憋坏了。”她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好了，也不是要责怪你，不过我今天有点事，要提前走。”缇兰对此倒也不在意，只是怕她今天回来太晚。 “这会吗？我看看，先等我下，我去换套衣服，这套新买的裙子可不能弄脏。”说着她就兴冲冲的跑到后面的员工休息室，而身边的三只大狗也汪汪的一同跟了过去。 这三只都是柠檬果养的，她大学期间主攻的就是犬科类超凡动物的培养，这三只不仅她自己花了不少心思，也得到了当时老师和同学的帮助，所以实力都很不错，如今在序列5左右，虽说同阶里战斗能力不算高，但能把普通品质的动物培养到这种阶段，已经非常不错了。 凭借这三只的成绩，她也是获得了高阶培育师的资格证，另外三只的名字也非常有特色，分别叫‘火焰’‘冰霜’‘雷电’，打起架来，往往三只一起上，它们也是三胞胎，所以有人也称这是店里的守门三头犬。 “好了，换好了。怎样，是不是很可爱~”柠檬果穿着围裙的店员服走了出来，身边依旧跟着那三只，它们或伏或卧，偶尔还围着柠檬果转圈，怎么看都像是普通的宠物狗，完全没有超凡生物的威慑力。 “可爱。”缇兰点点头，然后站起身，将位置让出。 “那我先走了。” “好的，今天好好休息吧，接下来的事就交给我。”柠檬果拍拍胸脯，身边三只也汪汪大叫，引来店里其他动物回应。 之后离开店，时间已经接近五点了，这会太阳临近落下，街道也映在浅红的晚霞里。 “我刚才在店里坐的时候，查了下最近的俱乐部赛事，就在6区的火迦街，要求是序列5以下的超凡动物，战斗中不许杀死对方，现场有数位序列6的精英裁判维持秩序，你有把握吗？” “应该有吧，毕竟也是职业学校的。”缇兰让对方安心，因为下午听索加聊了不少，发现这类赛事，大部分参赛者都不是职业人士，而是各地区的爱好者。 即便是培育师，专职战斗的也是少数，大部分超凡动物的培养，并不是为了战斗，而是辅助工作生活，亦或者好看和陪伴，就像风鸢庭院当年的底牌‘天谕风鸢’一样，主要作用是改变当地气候环境，而不是用来战斗。 反倒是外行，很难涉足这些专业化的细分领域，对他们而言，战斗就是实力最直白的体现。 “既然伱这么说了，那就看你表现了，走跟我上车。”说完，她来到一旁停放的悬浮摩托，让缇兰跟着坐上来。 “这……”缇兰看了看摩托，又看了看自己身上这身裙子。 根据礼仪老师的教导，如果叉腿坐上去，太不淑女了。 “你这小女生，真是麻烦。”索加见缇兰几秒没反应，回头一看就明白情况了。 倒也不是缇兰矫情，如果她这会穿长裤，也不会太犹豫，但毕竟这里是主要街道旁，说不定哪里还有审判庭的暗卫和便衣看着，就这样坐上去，实在太损歌姬形象，万一被某个路人拍下来，今后公布，那更是不得了。 没想到自己也有偶像包袱了，少女心中暗自吐槽。 最后还是她找来一辆悬浮车，让其跟着索加的摩托，前往指定的地点。 …… 夜晚，火迦街84号餐厅三楼，缇兰和索加坐在窗边吃饭，外面不远处就是一片围起来的空地，这会已经有不少人聚集了。 “已经给你报名了，等会7点30分就正式开场。” “对了，还没见你要上场的宠物呢，难不成你临时找一个？”索加这会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这个不用担心，等会你就知道了。”缇兰看了看下面的人群，没想到还很热闹，这会已经好几百人了吧。 “这样的赛事很常见吗？” “很常见，不过也有规则，那就是如果你拿了前三名，之后同样的赛事就不能参加了。” “为什么？” “因为那样实力强的人每次都是他赢，比赛就不好看，不好看就没人来了。”索加靠在沙发上简单说着情况。 “你看，底层的活动都这样，还知道换着来呢，联邦上层却跟死水一样。” 对此，缇兰不做回答，只是安静的吃饭，话说这里的炒饭口味还挺不错，而且价格也不贵。 用完餐，缇兰和索加走进人群，对方带着她来到选手休息区。 这里是专门划出来的地方，看着周围各种巨熊老虎狮子等猛兽，有种闯入野生林区的错觉。 “嘿，这不是索加嘛，好久不见了。”一位打着耳环的机车男走过来，他那风格和索加有着几分相似。 “是你啊，莫德。”索加简单回应了句，两人随便聊了聊，看来也是以前一起赛车过的熟人。 “这位是？”他看着一旁安静的缇兰有点意外。 “是你meimei吗，看着就是好学生，来这种地方可要小心啊。”虽然看着有点凶恶，但人却还不坏。 “小心什么？”缇兰想知道为什么。 “呵呵，当然是小心那些凶神恶煞的人，还有那些满口花花的人，你这样的好孩子，最容易被唬住了。”他说着哈哈大笑。 索加给了他不重的一拳，让他稍微注意下。 “好了，别笑了，你当年不也是吗，成天说自己新交了几个女朋友。” “那是过去了，现在，呼——”说着他抽了根烟。 “现在我也有女儿了，心情就变了。” “哦，没想到你居然结婚了？”索加意外。 “嗯，去年结婚的，也是段孽缘，算了，不说了，比赛要开始了。”尽管是叙旧，但对方却不想多说。 “晚上好，学园都市的大可爱们！这里是夜晚猛兽活动的时间，今天我们要开始的斗兽大赛是由史威德先生赞助，他可是我们的老相识了。” “现在先请史威德先生上台~”说完，一个大腹便便，穿着白西装，皮肤黝黑如圆球的男人慢慢上台，他身后还牵着比他本人还高的巴哥犬，其体型巨大，走动时，身上的rou如挂着般晃动，让现场不少人惊呼。 “大家好，我是史威德，狗爪俱乐部的老板，我们俱乐部一向喜欢巨犬和烈狗，它们是忠诚，荣誉，勇士的代表，看一个人养的狗，就知道他的品性，如果你也想和我们一样，就带上你的狗来我们俱乐部吧，这里欢迎每一个孤身前进的勇士，不要害怕黑夜，因为我们身后有着忠诚的卫士。” 说完简短的开场白，现场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今夜报名参赛的有129人，其中大部分都是混子，中途来不了，不敢上台的，真正有本事的，大概只有三十多人。 首先登台的，是位带着巨熊的赤胳膊大汉，他将熊身上的枷锁取下，喂了点rou，然后拍拍其肩膀，随后这只数吨重的大熊，就走进了战斗场。 原初序列5·蛮力巨熊，看似体型巨大，力量强劲，但因为体型和实力的不协调，导致动作和反应迟缓，如果遇上灵敏类且冷静的对手，会很难应付。 缇兰站在一旁的看台，静静分析，完全不理会身边响起的各种呼声和喊叫声。 对手也很快登场了，同样是大型猛兽，一头有着獠牙的黑齿狼。 斩刃序列5·獠牙野狼，那对獠牙搭配斩刃序列的切割能力，使其颇具杀伤力，但本身体质综合能力一般，不能完全将獠牙的杀伤力释放。 战斗很快打响，就像缇兰预料的那样，在场内，巨熊的速度根本追不上那只黑齿狼，只能徒劳的喘气，后来在其主人的指挥下，巨熊终于坐了下来，双爪垂下，准备以逸待劳。 这会在比赛时间的催促下，黑齿狼开始了试探性的进攻，它先是绕后发起攻击，獠牙在风中刮出尖啸声，随后两道无形利刃贯入巨熊后背。 这样的攻击让巨熊发出怒吼，身上的毛发也掉落不少，能隐约看到皮毛内渗出的血迹。 杀伤力不大，但侮辱性更高。 对此，巨熊转过身，又想追逐那只黑齿狼，几次依旧没赶上。 “吼！”巨熊怒火上涌，奋力的拍击地面，现场不少人只觉得地面一震，脚步有些微麻，而场内的那只黑齿狼则是被冲击波扫到，身形一歪。 趁着这个空档，巨熊再次追上去，可惜对方反应过来，巨爪扑空，反倒是因为太急，身体失去平衡，被黑齿狼跳到背部，然后獠牙猛张，一口咬了下去。 尖锐的獠牙在超凡效力加持下，穿透巨熊坚韧浑厚的皮毛，刺入体内，撕开一道口子，血rou飞溅，场面顿时血腥起来。 一时间，各种尖叫和欢呼声在场内响起，这让一旁的少女不禁暗自摇头。 虽说这是登记过的民间赛事了，但还是太粗蛮暴力了，水平也说不上多高，难怪她以前没听身边人提起过。 哪怕是她在高中阶段，鸢庭学园里优秀同学培养的伙伴，都比场内这两只强太多。 现场两名主人也基本没啥指挥，纯靠两只动物本能战斗，技能贫乏。 之后的几场战斗也是类似，打斗起来大概都是血和rou的碰撞，而这样似乎也更讨现场观众喜爱，他们沉浸在这种猛兽的相互杀戮中，不时尖叫。 “现在是99号选手，紫槿。”终于，在经过十几轮比赛后，到了缇兰登场的时候。 “该你了。”索加和缇兰击掌。 “我知道的。” 说完，缇兰走入场地，和主持人以及对面的选手打招呼，对方是一人一鹿，那只驼鹿肩高近三米，看着有很有压迫感。 “紫槿小姐的宠物呢，怎么没看见？”主持人见她独自上来，很是好奇。 “它来了。”缇兰摇摇头，随后看向夜空，一道黑影从天空俯冲而下，当临近缇兰身边时，又迅速展翅，放缓速度，落在她肩上。 这是一只灰鸦，在黑夜里很难看清。 “乌鸦，这么小？”这种小型的动物，怎么看都不符合这次大赛的主题。 “是的，应该没说必须体型大才能参赛吧。” “这倒是没限制，但你确定要用这只小乌鸦和前面的对手战斗，它看着才序列4吧。” “确定，试试就知道了。”解释下去没完，缇兰表示比赛可以开始了。 “那好，现在比赛即将开始，请两位选手各就各位。” 之后缇兰和对面选手离开战斗场，只留下两只动物。 “这是哪来的小女孩，居然想用只鸟来赢？” “连序列5都没，还好意思上场，浪费我们时间。” “快点结束吧，别耽误了。” 场内，宣布比赛开始后，那只驼鹿很是安静，在后方主人的指挥下，这才对眼前这只小鸟稍微认真起来。 它顿了顿蹄子，随后头上的角冠浮出隐约的气流利刃。 “使用利刃绞杀！”后面的主人热血大吼。 随后纷乱的气流之刃切向对面站地上的那只灰鸦，看这准头，确实是参赛者中实力不错的了。 对此，缇兰微微摇头，灰鸦在场内也是轻松躲开。 “既然大家着急，那也不拖了。” “鹰形·卷翼。”她在后面指挥。 只见那只灰鸦展开翅膀，轻灵的飞上天空，转眼就不见踪迹，而就在观众有些急切的大喊时，她再度指挥。 “鹰形·冲翼连斩。” 随后灰鸦从天空俯冲而下，翅膀边缘也附上气刃，它并不发射出去，而是不断撕开气流，使其变得狭长而锋利。 漂亮的回旋切割，有如切多边形一般，在驼鹿身上不断割开口子，毛发洒落。 “这家伙！使用龙卷风！”后面的主人着急，连忙大吼。 在驼鹿的尖锐嘶吼下，一股暴风席卷，随后贯入天空，这让场地内周围数十米的观众几乎睁不开眼，仿佛有风沙割过脸一般，有点微疼。 周边情况尚且如此，场内更是夸张，席卷的暴风吹的灰鸦难以保持飞行稳定，直接被带到天上去。 但是这样的情景，也就持续了十多秒，飞到天上后，气流扩散，灰鸦再度掌握平衡，而下面的驼鹿却有些魔力耗费过度。 随后灰鸦再度俯冲而下，一次次切割下，驼鹿的主人不得不认输投降。 “我算是看出来了。飞鸟的灵活让驼鹿那引以为傲的体型和力量完全发挥不出来，只能使用法术类攻击，而这并不是它擅长的。” 现场有人分析，难道那个女孩真的是高手，还非常有针对性的使用了合适的动物，其他人意外。 这场比赛的结果出人意料，但很快大家就被下一场的战斗吸引，众人也只当这是个小插曲。 不过，意外总是接着意外，之后的几场比赛里，缇兰cao纵着这只灵活的灰鸦，屡次战胜体型巨大的选手，逐渐让人意识到，这完全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毕竟那种如指臂使，又瞬息万变的战斗里，灰鸦仿佛少女的身体一部分，战术实在太灵活多变了。 “马上就要决赛了，真是出人意料。”索加看着走下场的缇兰，眼里的目光完全变了。 “你果然是高手。”毕竟，就凭一只序列4的灰鸦，杀穿了比赛场上各种序列5的猛兽。 就在中场休息的这会，一个带着墨镜的男人却走了过来，他拍拍索加的肩膀，然后对缇兰开口。 “你好，朋友，可以这边说说话吗。”索加见此对缇兰使了个眼色，让她一起过来。 随后三人走向一旁，对方见周围没人，于是开口。 “晚上好，陌生的朋友，我是狗爪俱乐部史威德先生的手下。” “你好。”缇兰轻轻点头。 “紫槿小姐的宠物很厉害，本人也很强，但和今晚的比赛风格不太符合。” “时间不多，我就直说了吧，老板希望你能放弃最后的冠军，让那个带着岩火犬的对手赢。” “如果紫槿小姐放弃，这里有笔钱直接给您，就当是赔礼了。”他说着亮出投影上的数据。 十万联邦币，和冠军奖金相当，除了没奖杯勋章和众人欢呼。 “这个……”缇兰看向一旁的索加，说实话，她真不在意这种比赛的冠军，若不是索加想见识下她的实力，另外赚点钱，她根本不会来。 “开什么玩笑呢，拿钱就能侮辱我们了吗？你们这群有钱就自以为是的家伙！”索加则是脾气火爆的咒骂。 看来，她是真的叛逆啊，缇兰暗想。 “比赛是你们开的，冠军你们也要内定，感情就拿我们当猴耍！”索加怒火上涌，不管不顾。 见她嚷嚷这么大声，让对面的西装男子也有些下不了台，毕竟这周围还不少观众，传出去对老板和俱乐部声誉不好。 “我告诉你，钱我们要，冠军我们也要，而且是光明正大的拿，少来这套！”索加指着对方说。 见完全无法交流，对方也只好尽力安抚，让索加不要在大叫了，随后匆匆离开。 “看到了吗，这就是有钱人的嘴脸，什么事都能玷污和践踏，连我们的尊严也要剥夺。”索加转过身，义正言辞的和缇兰说着。 这副模样，甚至让缇兰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太圆滑世故了，没有她这么直率，但突然又想起上午索加想凭借状态不好的蜥蜴骗个冤大头，顿时又怀疑她这种义正言辞是怎么来的。 傻瓜自有一套符合他世界观的标准，不要用逻辑去想，这只会折磨自己。 想了好久，都无法理顺索加的世界观是怎么构建的，大概她朴实的观念就是穷人可以为了生存骗钱和不择手段，但富人还这样干，就是不人道了。 果然呐，让大家相互理解，是件多么困难和艰巨的事，尤其是索加生活成长的环境里，根本没多少逻辑可言，大多都是依靠暴力执行秩序，这也导致她对任何规矩约束，都有种天然的排斥和反感，认为这不过是上位者用来牟利的工具罢了。 战斗，力量，强大，这些东西才能满足她对安全感的想象和需要。 不战斗，退缩，懦弱，认输，这些都会在周围人眼里显出自己的软弱，让别人觉得自己好欺负，从而引来更多人试探和欺凌。 为什么街头混混都好面子，即便输了也要放狠话，因为在他们的世界，面子就是实力，是维持尊严和生存的东西，没了面子，就没有了对周围人的威慑力，很多事也就不好做了。 这么多年都没拿过冠军，哪怕这次不是自己亲手拿，索加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接过钱放弃，就是认输，就是会被认为好欺负，即便对方后来反悔，或者追着要回来，也没人为她说话。 但如果拿到冠军就不一样了，冠军的钱是必须给的，不然这样的比赛，以后也没人会来了。 看似索加拒绝了方便安稳的提议，但在她的生存哲学下，这或许是更为妥当且安全的做法。 “最后的决赛即将开始，现在有请紫槿和沃德卡索登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