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阳城往事（2）
“玉儿！玉儿！” 李家的小丫头着急忙慌地一路跑进了赵家。 这十几年间变化，阳城在赵松山的治理下逐渐富庶，他的官职也在不断升迁。 本来皇上曾经招他去京城做官的，可惜那时爱妻身体不适不宜车马劳顿，所以赵松山权衡之下还是婉言拒绝了。 李康也早就不是那个曾经的士兵了，打了多年胜仗，又立下了汗马功劳，升为了将军副将了。 只是战事不断，李康倒是很少归家。 所以他的女儿和妻子大多都是赵家这边帮忙照应着。 两家的女儿生的都漂亮，年龄相仿，人若不细问总以为是一家的姊妹呢。 要说这性格，那还真是完全不同。 李家女儿性子随爹豪爽大方，赵家女儿却是温温柔柔文文静静的。 至于李莲是怎么变成了李莲玉的，这都是因为二人长大在一同念书之后，李小姐觉得赵玉的玉字很是有一点端庄淑惠的感觉，所以不顾李康反对，硬生生地在李莲后面又加了个玉。 人都说人如其名，这加了玉字的李莲玉不知怎么还真就改了改那泼皮德行，逐渐也开始温婉起来了。 很快，二人就都到了要谈婚论嫁的年纪了。 阳城里的男儿喜欢她们二人的多的是，但是碍于两人父亲身份都不一般，没人敢之间去求亲。 这天李莲玉在街上遇见一人，心生好感便连忙拉着赵玉上街上去看。 “哪儿？阿莲你慢点！” 赵玉身子一直都柔弱，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都快把她挤散架了，可是李莲玉还是紧紧拽着她往前走。 “你看，你看那个人！” 李莲玉踮起脚尖指着街上一行人马中领头的一个昂着头高高在上的男子。 “这是谁啊？还穿着黄色的衣服…该不会是皇上吧？” “啊？黄色的衣服？”李莲玉又回头看了一眼，才发现自己指错了，“不是他，是他后面跟着的那个！” 赵玉顺着李莲玉手指的方向只看到了一个很是俊朗的将士模样的人。 男子威武，雄壮。 但是不是她喜欢的类型。 她又转头看了看，看那些车马后面跟着一位收拾的干净的白面小生。 通身都是读书人的书卷气，可看着却一点都不像只会读书的书呆子。 这个人，她看着倒很是不错。 只是不知道这群人都是什么来头，是不是她们这些人能够攀附的。 怎么之前从未在街上见到过这些人呢？ 这么大的阵仗，爹爹他肯定早就知道了吧。 “哎，爹爹！爹爹！”李莲玉突然兴高采烈地向前方挥手然后又往前奋力挤开人群跑。 赵玉想上前拉住她，但没挤过人群，只见她直冲冲地向车马那里去。 “什么人！” 刚刚那俊朗少年眼疾手快的把李莲玉拦住，锋利的剑横在面前只让她被吓到呆愣在原地。 “唉，柳生。快住手！”李康连忙出声阻止，“这是我女儿！” 柳生闻言立即收回手，向李莲玉抱拳致歉。 “对不起，是在下眼拙，刚刚吓着姑娘了。” “没事，没事。来，阿莲，过来这边。” 李莲玉显然还没缓过神来，只慢慢踱步过去。 刚走到那边，李康便一把将李莲玉抱到了马上，抱着她继续骑着马往前走。 这时的她十五岁，坐在父亲的怀里，接受着阳城众人艳羡和赞叹的目光。 她这一生，这是最最骄傲开心的时候了。 只是她没注意一边的少年小心翼翼地跟在一边，少了几分意气风发，多了几分畏惧孤单。 到了夜里，李莲玉悄悄往父母房中走去，就听到两人在里面有些争执。 “认这个义子，你跟我商量了吗？这今年闹饥荒你不知道啊？本来粮食俸禄都减少了，这还要多养一个人，你是怎么想的啊？你这过了这么几个月才回来这么一趟，尽给家里添麻烦！” 李夫人第一个不同意，家里现在本来就不宽裕，还要多养一个，哪里来的钱？ “夫人，你听我说嘛。你还记得那个前几年来过我们家的柳朗吗？”李康转到李夫人身后，帮她按着肩膀，“他今年战场上战死了。这是他儿子！我和他做战友那么多年，他…还救过我的命，这孩子母亲死的早，家里没有别人了。这时候，我总不能就这么白白看着他没人管吧！” “啊？你说这是…”李夫人深明大义，立刻明白了。 这孩子也真是可怜，想来她该对他更好些，刚刚还给了他不少冷脸呢。 现下想来真是后悔… 李莲玉听着心惊，所以今日她看着的那个翩翩少年竟然有如此悲惨的身世吗？ 不过，现在该称他叫兄长才是。 李莲玉一扭头，正好看见那少年正站在边上，只是跟她这偷听不一样。 那少年站的笔直，眼神坚毅的看着屋内，脸上的表情更是让人看不清神色。 柳生感觉到目光，连忙扭头去寻。 正好与那人四目相对。 “李小姐…我不是…” 少年一时之间显得很是慌乱，想给李莲玉解释。 “没事的，既然父亲已经认你为义子了，那我就当你是我的兄长了。兄妹之间哪有这样称呼的啊，你叫我阿莲…我叫你…” “叫阿生就好了。”柳生连忙搭话，生怕自己惹得李莲玉不高兴，然后被李康扫地出门，无家可归。 就这样，两人朝夕相处之间慢慢也生出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她以为这样的日子可以很长久，甚至还期盼着有一天自己会嫁给柳生。 直到一年后，柳生一个人回来，带来李康的死讯。 李夫人接受不了打击，没过几个月也病逝了。 曾经热闹欢快的李家，一下子成了冷冷清清的地方。 她还记得当时她刚知道这消息时也接受不了，所以天天哭夜夜哭，哭的人都发了高烧。 是柳生在她床边照顾她，还在她危难的时候帮李家主持着大局。 “阿生，我只有你了。” 李莲玉抱着柳生，不住地抽泣。 “嗯，我知道。” 可是柳生很快就又被派出去了。 她在家里都不敢一个人呆着。 总是跑到赵家去跟赵玉一起住。 可是每每看到他们一家子其乐融融的，她心里总是泛着苦涩。 赵县丞和赵夫人待她都很好，也有把她当作自家孩子的意思，可是她无法告诉自己这么快去融入一个新的家庭。 这是她想…自己应该特别明白当时柳生来自己家的感觉了。 到了一年冬天，柳生终于回来了。 但这一次的柳生总让她觉得怪怪的，好像不再像是当年她认识的那个少年郎了。 李莲玉端着茶水给柳生去接风洗尘，可柳生只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接过水杯放到桌上。 “阿莲，你看…你我两家是世交，既然咱们的爹娘都去世了。是不是该互相依靠的更亲密一些？你如今也到了该出嫁的年纪了，我这战事不停的，许多年不曾回来几次，怕耽误了你成亲，所以这次我是专程来解决这个事情的。你自己有没有什么想法啊？有心上人了吗？” “我…我只想跟柳生哥哥一直在一起。” 李莲玉羞红了脸，怯怯的说着。 她不敢直接说自己想嫁给他，只得说些别的话来糊弄。 这样似是而非的，他也不好说。 “傻丫头，你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可能一直跟我在一起呢？再说…沙场上刀剑无眼，你还年轻，我…我不想耽误你。” 少年的话听着很真诚，真诚的话很可信，这样的话深深地感动了李莲玉。 “那…哥哥有建议的对象吗？” 既然不能嫁给他，那么嫁谁都是一样的了。 “那日你我初见时，为首的男子你还记得吗？他是我国的二皇子，阿莲貌若天仙与他相配是正好的事。”柳生这么说着，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 他的眼神一下子变得那么淡漠，好像其实心底并不在意她的归宿，但每个字都好像展现出来对她的关心和考虑一般。 原来他…早就想好了吗？ 她只有这么一个家人了，嫁给二皇子会帮到他吧。 只是听闻二皇子已经娶妻了，还是沈阁老家的小姐。 她过去必然得不到夫君的偏爱，想来也没什么地位吧。 不过，在皇室中有人内应总比没有的好吧。 为了他，她愿意去做。 什么都愿意… 她已经失去了爹娘了，不能再失去他了。 如果可以她希望可以不要让他再去打仗了。 见血的沙场夺去了他爹和自己爹爹的性命，间接的也把娘亲给杀死了， 不能再把柳生往那里送了。 三日之后，李家小姐被赐予二皇子殿下为二皇子侧妃。 洞房之夜，她一个人独自守了一夜的空房。 她知道，这个婚事从一开始就是两人都不情愿的。 既然如此倒也省了她费心去争宠。 就这样，李莲玉陪着二皇子出兵、谋反，看着他夺得皇位，成为皇帝。 不过她没想到的是，她以为感情一向深厚的那二人竟然会突然闹的不可开交。 她以为沈家那位是注定要做皇后的人，可是陛下居然就这么把她晾在自己宫里，不让她出来。 后来更是把人直接送到山上的冷宫里，就这么不闻不问不相见了。 在柳生及其幕僚的一同推举下，陛下立她为后。 许是为沈氏生了气吧，陛下赌气常来自己这里。 不过她知道，只有两个人情感深才会有那么生气。 她也知道皇上从来没有真心地喜欢她。 不过无所谓，她也不喜欢他。 很快，她就有了俊玉。 她并不高兴，因为不是她想要的。 尽管她嫁给他这么多年，她还是不爱他。 可那毕竟是自己的亲生骨rou。 她不可能不疼她… 尤其因为她看过凤子瑜之前在宫里悲惨的童年。所以她知道没有娘亲疼爱的孩子，虽然在外面是尊贵的皇子，但是在宫里总有那么多看不到的阴暗角落，总有那么多时间他要一个人承受别人的冷眼，一个人学着照顾自己。 她的孩子一定不能这样。 所以她步步为营，很是小心。 为了孩子，为了他… 她要坚强起来，尽她的所能保护他们。 只是怎么时间过得这么快，一下子他们都老了。 她有的时候觉得是不是原来的那些情啊爱啊根本已经不适合他们了。 或许早就该放下了吧… 那么多，那么多。 他也早就成亲，还有了那么多的孩子。 那么多的事情都在变，人会变不是也很正常吗？ 也许那个记忆里的柳生哥哥，可能早就不属于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