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想捅点什么

    大警察厅位于绍克街一号的办公楼，在顶层只有一间办公室，这毫无疑问是属于警察总监督的。现任总监大卫·史蒂文斯坐在大班椅上，在他面前的桌上摆着一红一黄两支药剂，“我不相信巧合，一切巧合都是精心的安排。”

    “无论是与不是，这东西都已经被证明了效果确实出众。”站在桌子前的男人肩膀上挂着皇冠和巴思星的徽记，是大警察厅的副总监督保罗·克伦威尔。

    “用或者不用随便那些大人物去决定吧，反正找出事情的真相都是我们的责任，这件事的背后绝对没那么简单。”两个几乎就是普通人的愣头青，能在一位炼金大师的眼皮子底下从戒备森严的实验室里偷出药剂就已经非常离谱了，更何况数量还是如此之大。

    “只怕军部的人不会高兴，只要我们一天不松口，这东西就会因为安全隐患的问题无法得到应用，到时候整个大警察厅要承受多方面的压力。”保罗·克伦威尔在这件事上做不了主，但他可以劝一劝自己的上司。

    “压力？我看巴布尔一线的战事才是真的有压力，不然不会连苏鲁人都知道我们着急了。”大卫·史蒂文斯非常不满地站了起来，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踱步，“那些见鬼的理论，全是歪门邪道，也就骗骗热血上脑的小牛犊子。”

    “虽然你我二人号称与陆军中将同一个级别，可我们有的也只是级别罢了，这些事情还是别瞎议论得好，他们要干什么就让他们去干好了，就算天塌下来也有三位圣贤顶着。”保罗·克伦威尔这些年一直没变过，主打的就是一个和光同尘。

    “他们只有野心没有良心，而我多多少少还是有些良心的，这件事情你不用再多说了，至少也要拖过盗火日再说，我看苏鲁人未必坐得住。”大卫·史蒂文斯武断地一挥手，示意副总监从自己的办公室里出去。

    保罗·克伦威尔离开后没有立即下楼，站在楼梯口看着上司办公室好一会儿，才摇摇头走进了阴影里。

    对于成年人来说，一天的时间是很短暂的，往往发觉自己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做，天色就黑了。特拉福塔·范·杜垩登从奢华又兼顾的专属轿车上走了迈了下来，抬头看看莫名有些陌生的爆点俱乐部，“我上次来这里，好像还是你们搬迁过来的第一天。”

    “是的，差不多是两年前了，侯爵大人。”以黑纱遮面的格雷女士穿着一袭酒红色长裙，最外面裹了件黑色貂裘，她已经在俱乐部的门厅等候多时了。一个包厢排在第十一位的男人不值得她这样亲自出面迎接，但一个她喜欢了三十年的男人值得。

    “你也要来挖苦我吗？贝福德的情况你是了解的，隔三差五就要被海盗侵扰，领内的几个男爵也不安生。没有特别的事情，我不会来纳契敦，有特别的事情，我自然也没法来你这里。”特拉福塔·范·杜垩登抬起胳膊。

    格雷女士很自然地挽了上去，这里的闲杂人等都被屏退了，他们亲昵的模样外人是看不着的，“我了解，但我不理解，你完全没有必要把自己逼得那么紧，贝福德不是你一个人的。”

    “我姓杜垩登，那么就没法说服自己放松。”违背祖宗的决定可不是那么好下的，特拉福塔·范·杜垩登自问就做不到，有太多双眼睛盯着他了。

    “既然不想放松，那你今天是来干什么的？”格雷女士轻笑了一声，谁不知道爆点俱乐部是纳契敦最好的消金窟之一，酒色财气，这里就是“财气”二字的代表。

    “你就别明知故问了，今天晚上这里肯定热闹得很，别人来干什么我就来干什么。”杜垩登侯爵虽然在爆点俱乐部有包厢，但他从来都不赌，两人直接走进电梯下到了地底下的角斗场。

    杰克·勒夫在纳契敦人生地不熟，只能在酒吧里找掮客，然后向街头大哥推销自己带来的药剂，如果他有合适的关系，就会知道真正的大佬也对这些药剂很有兴趣，而且愿意给的价格也更合理，可惜世上从来没有如果二字。

    卡尔·欧文不是普通的混混头子，他有手段也有资源，是为数不多能把人带进爆点俱乐部参加角斗的下九流，两种药剂被他当做是赢得角斗赚大钱的法宝，却没想过这东西有更大的价值。

    格雷夫人把自己暗恋了三十年的学长送到包厢门口，却没有跟着一起进去，扶着丝绒包裹的隔音门轻叹了一声，“你们这些男人，别总想着王图霸业，也多关心一下身边的女人……我是说约瑟芬，她很需要认同。”

    “我一直都很关心她，但想要赢得认同，靠的不是主观的感情，而是客观的所作所为。”杜垩登侯爵摆了摆手，他们之间是三十年的老朋友，但在女儿的教育问题上，他并不想多说什么。

    今天最上层一圈的包厢差不多有一半的入座率，这已经非常恐怖了，要知道里面坐着的都是跺跺脚就能在风暴海上掀起滔天巨浪的大人物，长老们召集高层议事也不可能到场这么多。而他们来这儿只有一个目的，就是亲自评判那两种药剂的战略价值。

    炼金强化者在炼金士眼中是蝼蚁，但在普通人眼中却如同超人，如果能大批训练和派遣炼金强化者上前线作战，战争的态势将瞬间变得不同，然而派不得。一支普普通通的炼金改造药剂，价格几乎与新式步兵战车齐平，大量对士兵进行强化不仅不经济，还会生出许多后患。

    普通人纵使组成千军万马，王公贵族凭借炼金士的高端战力也可以随意弹压，可要是士兵都进行了炼金改造，还能不能做到这一点他们心里没底，毕竟从前没有任何人尝试过。

    “人人有书念，人人有金炼”这样的口号确实吸引人，却非常不利于团结，因为人是有劣根性的。只要手里拿着刀，就会想捅点什么，这就是所谓的人性。

    苏鲁人开发出的强化药剂就很有性价比，价格比起改造药剂低廉了很多，虽然只会短暂生效而非一直持续，但这恰恰是身居高位者想看到的。让普通士兵在需要的时候扎一针，赢下战斗后再变回普通人，有点后遗症就更好了，省的变成不可控的危险因素。

    爆点俱乐部经营的角斗场，乃是几位国王、公爵和侯爵一起出资筹办的，这个炼金术的国度需要一个不那么人道的试验场，而什么样的试验能比实战来得更直观呢？

    如果让人为了给新的炼金装置和药剂进行试验接受改造，然后再让他们和同类去厮杀，哪怕给足了钱也很难达到理想的效果，因为这种情况下大家还能保持一点理智，而战斗中理智是最不需要存在的东西，很难给出真实的结果。

    角斗场里这一切将变得不同，角斗士都很乐意为了赢下角斗去接受改造，自己出钱都在所不惜。来参加角斗的人，每一个都有不能输的理由，在战斗中自然会拼尽全力，这对于炼金装置和药剂的试验效果是最好的。

    放在平时，只有第一场会是普通人之间的角斗，为接下来的精彩对决做个预热，但今天因为情况特殊，前面四场都是普通人和普通人的对决。近战对近战，远射对远射，注射药剂的近战对远射，注射药剂的远射对近战。

    只是看过第一场杜垩登侯爵就离开了包厢，以他的眼界当然一眼就能判断出强化效果的好坏，确定这东西确实有很大的价值他就坐不住了，赶在其他人之前先离场。

    “安排车，送我去绍克街。”得益于有袋后门兽的特殊育儿袋，从苏鲁偷运过来的药剂的数量足有几百瓶，爆点俱乐部这里只有十瓶而已，还都是拿来进行试验的，其他的目前还都在绍克街的证物室里锁着。

    不用多，用这种药剂武装一百个枪手一百个刀手，他就能在初雪前给海盗们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现在拿一些样品回去，交给家族内的炼金大师解析，很快就能复制出来。

    乔尼躺在酒店的大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初冬的纳契敦又湿又冷，不开暖气浑身发愣，开了暖气他又热得出汗，索性从床上坐起来去客厅里转转，顺便找杯水喝。来到客厅里他忽然发现玄关处少了一双鞋子，走到父亲的房间门口看一下，门是虚掩着的，里面已经没有人了。

    “该不会又出去鬼混了吧？”乔尼挠了挠后脑勺。

    嘎啦，身后的窗户那儿传来了一声奇怪的动静，他转头看过去发现外面有个人吊在窗台上，正在用工具撬窗户上的拉栓。外面的人聚精会神，加上乔尼没有开灯室内昏暗，竟然没有发现自己已经完全暴露了。

    乔尼抄着手站在原地没动，也没有发出一丁点的声音，静静地看着外面的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窗户弄开，然后轻手轻脚地翻进了他们的套间。

    闯入者戴着头套，一看就是个贼，不过这个贼似乎很有目的性，进入套间之后径直走向了乔尼的房间，站在门外掏了跟管子出来，拔开塞子从门缝滚了进去。

    套间的装潢十分奢华，地上全都铺着手工羊毛地毯，玻璃瓶滚动时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乔尼走过去一把扣住了闯入者的肩膀，“这么晚了，来这里是想找什么东西吗？”

    “玛丽亚啊。”做贼哪有不心虚的，本来聚精会神地干着活的人，忽然被人在黑暗中拍了肩膀，还在耳边说了一句话，三魂当时被吓掉两魂，要不是戴着密闭良好的面具，这声尖叫你能把上下两层楼的住客都吵醒，“你为什么在这里？”

    “这话应该我来问吧？”乔尼早就看出来了，闯进来的家伙只是个普通人，不然他也不会如此拿大，主动和一个明显带着恶意的人拉近距离，“你为什么来这里？”

    闯入者猛地用力，想要挣脱肩膀从来时的窗户跳出去，却惊讶地发现自己半边身子都麻了，完全发不上力。他看了看乔尼，瘦瘦弱弱的一点都不像天生神力的样子，没理由单手压制他一个壮汉，“放我走，别给自己惹麻烦。”

    “笑话，半夜偷偷潜入我的房间投放毒药，还大言不惭地说我惹麻烦，你的逻辑很有问题。”乔尼的手上一紧，闯入者毫无反抗地跪倒在了地上。

    “只是麻醉药剂而已，我是来找东西，没准备谋财害命……”男人说了一半，发现自己失言了。

    “来这里找东西，你首先得知道我有什么，看样子你的身份并不难猜。”乔尼一把揪下了闯入者的脑袋上面罩着的头套，发现这果然是前两天在绍克街一号办事大厅见过的人，应该是个警探，“啧啧，绍克街的虾皮入室行窃还没逮了个正着，我想很多报社的编辑都会为这条新闻欣喜若狂的。”

    “不，你不能曝光我。”这男人大急，真要是让媒体把事情曝光了出去，他这辈子就全毁了。之前因为飞艇劫案，大警察厅就狠狠地丢了一次人，要是再爆发出警察去偷盗的丑闻，那对整个警察群体的声誉都将造成巨大的打击，上面还不得活撕了他，内政部随便找个理由就能让他上绞刑架。

    “首先，告诉我你来这里是想找什么，其次，给我一个放过你的理由。”乔尼很庆幸父亲出去了，不然以他那咋咋呼呼的性格，只怕现在半座酒店的人都过来看热闹了。

    “有人出高价想要拿到你的研究笔记，我欠了一大笔钱才鬼迷心窍溜进来的，看在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幼子的份上，就放过我一次吧。”

    “你这家伙不老实，也不说是谁指使你来的，叫我怎么放过你？”乔尼拒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