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久的诅咒
“我将接受契约。”奥德赛语气坚定,突破深渊和圣穹,让城邦公民们获得自由是他一直以来的向往,他不愿意放弃任何实现愿望的机会。 “就算是外面战火纷飞,人心险恶?”迷雾中的声音愈发空灵寂寥。 “但总比烂在这里好。”奥德赛抬头看了看洞顶,只觉得这一方天地实在是太逼仄了。 “呵,”迷雾中的身影穿出一声冷笑,“既然你这么想,那也算是正合我意。” 忽然,洞xue四周变数骤起,迷雾如风卷残云般消失殆尽,阿兰雪白的肌肤变得清晰起来,洞内的亮度也提高了不少,整个洞xue不深,此时的奥德赛已经能够看到洞xue的尽头—— 龙的浮雕。洞xue里的尽头是一面巨大的墙,墙面上,一颗愤怒狰狞又栩栩如生的龙头雕刻其上,龙首向前咆哮着张大了嘴,仿佛下一刻墙上的恶龙就要腾空而起,翱翔九天,将复仇的火焰蔓延到世间的每一寸土地,届时,将是人类一族最后的也是最盛大的篝火晚会。 奥德赛征住了,蒂米欧鲁格图书馆里的壁画上绘着油彩的龙只不过是徒有其形罢了,这面浮雕比那壁画要伟大得多。 阿兰那无机质的红瞳泛出光亮,她缓缓张口,而奥德赛也不受自己控制地将那神秘又尊贵的真名念诵: “伟大的青铜一族末裔 长眠于地底的涅槃之龙 蛰伏的复仇者 最后的掌握金属与科技权柄的伟大存在 将您的意志降临于我,将您的力量恩赐于我,建立您与我之间牢固永恒的契约,践行您命令的,取得您想要的,杀掉您愤恨的,再赠我以索求的。” 前方龙首的双眼忽然亮起,猩红的光芒照亮了整个洞xue,像潮汐时的海水,将奥德赛裹挟其中,直到奥德赛的视野里只剩下岩浆似的赤红。 —————— “想好了吗?接受我的力量与仇恨?” “仇恨?我在阿兰的讲述中大概了解了,但并不清楚具体情况。” “灭族的仇恨。总有一天,我会踏上荒原,返回故乡,就算只有阿兰,也会竖起战旗,用他们的鲜血和惨叫,祭奠族人惨死的灵魂。” “那你这是需要我帮你?” “你们很弱小,但是很聪明,也很贪婪。” 奥德赛浅浅叹了口气,马上说道:“玛尔斯和忒弥尔斯也是和您签订了契约吗?” “他们不配。” “那……” 列古奥斯像是不耐烦了一样:“中年男人和他的女性同伴是饮下了阿兰的鲜血,而和你一起来的是遗传了龙族的基因。” “那为什么选我?” 没有回答,奥德赛最想知道的事情没有得到解决,他那听说平平无奇却不知所踪的父母、阿兰莫名其妙的亲近、大将军所说的“血脉呼唤”…… 一切谜团的根源似乎就在这里了。 奥德赛舔了舔干瘪的嘴唇,一握拳头,下定了决心:“我想好了,遵从您命令的,赐我以索求的。” 眼前的猩红云烟般散去,但眼前的景色却和洞窟大相径庭。 奥德赛发现自己站在了一个万丈悬崖上,乌云像一块巨掌一样碾压着这片土地,雷声滚滚,白炽的光芒在厚重的乌云中闪现,大风哭嚎着从奥德赛旁飞驰而过,他几乎难以在这悬崖上站稳。 不远处的平原上,白骨的山丘连绵起伏——那是战死之龙的骨骸——金色的血液被焦黑的大地和燃烧的火焰染成了暗金或赤金,流淌着灭族的的悲歌与愤怒。 远处,一座孤峭的山峰上,一条身披青金色鳞甲的巨龙踞坐于上,九只龙头在闪电的闪烁下映出九个狰狞恐怖的阴影,它仿佛就像是邪恶与暴力的化身,荒诞的躯体只会使它的威压更深一步,诸天之罪孽集于一体,从此再无正义与光明可颂。 “就是它!”古奥的声音仿佛被炼狱的熔岩淬炼过一般,令人窒息地炽热并仇恨着。 这一声就像是一柄重锤,砸在了奥德赛的灵魂上,他再次陷入了沉睡。 —————— “我这是,在哪……”忒弥尔斯抚着头,缓缓坐了起来,环顾四周,发现了不远处自己扔下的佩剑。 她挣扎着起身,但忽然发现除了头还有些隐隐作痛以外,身体已无大碍了。 她向前走去,正当她弯腰捡起佩剑时,经过龙血加强后的听觉听到了身后有轻微的rou蹼落地与爪子摩擦地面的声音。 “糟了。”忒弥尔斯暗道一声不好,握紧剑柄转身一指—— 是那匹受伤的狼。那匹狼看见忒弥尔斯用剑指着它,就立刻停下了脚步,将口中的一个骨白色的长管物放在了地上,转头就跑了。 直到确认了狼已经跑远了,忒弥尔斯才肯将剑放下,细密的冷汗布满了她白皙的额头,一缕黑发紧贴其上,发梢弄的忒弥尔斯的眼睛痒痒的。 这是怎么回事?奥德赛去哪了? 她紧锁着画眉,走上前去,将那长管状的东西捡了起来,在手中看清楚的一瞬间,忒弥尔斯的发出了一声惊呼:是修复好了的骨哨!不,已经不能算是骨哨了,应该说是骨笛了! 忒弥尔斯情不自禁地将它在拿在手中细细把玩,这骨笛通体温润细腻,看来与之前那粗糙的骨哨相比质地高出了不止一个档次,在荧光的照射下,笛身透出繁复华丽的花纹,淡淡的金色流转其上,无不透露出其不凡的品质。
“这难道是那匹巨狼的礼物?为什么啊?”忒弥尔斯心里百般不解,但疑虑的心情很快被捡到宝的喜悦冲淡了。 “得先找到奥德赛在哪再说。” 在忒弥尔斯看不到的远处,一双双幽绿的眼睛正死死的盯着她。 —————— “主人,阿兰随时听候您的命令。”奥德赛睁开双眼,发现自己的怀里多了一个多少有点让他血脉贲张的胴体,阿兰的嘴上很是恭敬,但行为却超乎奥德赛意料的大胆。 “啊啊啊,你你你能先松开吗?”奥德赛无比窘迫,又不敢用手将其推开,怕触碰到她滑嫩的肌肤。 “遵从你的意志,主人。”阿兰立刻松开了怀抱,“不过主人,请您原谅您的仆从的冒犯,只因为我太开心了,从前的一千三百年都是我一个人,但下一个一千三百年……” “我还有您啊。”阿兰那如冰冻了千年的脸忽然展现出了动人心魄的微笑。 奥德赛被那少有的表情惊艳到了,他勉强地笑了笑,只觉得阿兰只是孤独久了,现在因为多了个同伴而感到激动,但他的笑容很快就僵住了。 一千,三百,年?我? 奥德赛像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猛地抓住了阿兰裸露的肩膀,大声质问道:“只是签个契约难道也能长生吗!?” “与高贵的正统龙族签订契约是无上的荣耀,当然可以拥有逃脱时间流逝的特权。”阿兰悦耳的声音在奥德赛此刻的耳朵里就与恶魔的低语无异。 “怎么不早说!!”奥德赛一想到自己一眼望不到头的悠久的生命,就快要发疯了。 按照阿兰的说法,自己已经算是龙族了,时间的沙漏在自己的身上将以百分之一的流速计时,于是,他所熟悉的一切将以比从前快一百遍的速度变化,人也好、物也罢。 没有人能陪伴他一辈子,是的,没有“人”。 阿兰将有些冰凉的小手搭在了奥德赛剧烈起伏的胸膛上,轻声说:“你从人类进化成了龙族,你就获得了悠久的祝福,你会失去作为人的很多,但你会得到作为龙的更多。” “不,这不是祝福,是诅咒……” 奥德赛的脑海中浮现出了忒弥尔斯穿着白裙的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