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垃圾星05
第五章 她陷入了暖洋洋的梦境。 梦境里的时间很短暂，但是画面却异常清晰。 瑰拉看见自己今天走到了垃圾场，然后幸运的找到了那箱营养液。 与现实中的她并无变化，她并没有露出欣喜的神色，而是小心翼翼地拿出几瓶营养液，然后藏在腰间。为了防止别人发现异常，她还假装没有收获的收回手向右边走了走，然后摸出四瓶营养液。 紧接着，她冷眼看到石头滚落下去。 视角切换，她的意识绑在了一个小女孩身上，被砸了个头破血流。 时间线似乎有点不对。但隐隐约约的意识到这是在梦里，所以瑰拉也没有计较。 女孩擦去了头上的鲜血，就如同她曾经做过的那样。 来这里找东西的人都会经历这些。几乎没有人会有什么愤怒的情绪，生活的磨难已经让他们精疲力尽。 他们浑浑噩噩的活着，不知道怎么活，为什么活。但也没人愿意在这个糟糕透顶的世界消失，这是出于生物的本能。 但或许是年幼，初生牛犊不怕虎，这个孩子还没有被世界的恶意磨平棱角。 她抬起头，深深的向上看了一眼。 瑰拉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这个眼神，似是对已经成型的规则的无知，对遭受这一切糟糕事情的不解，在重重枷锁禁锢下爆发的不甘与呐喊。 她黑色的瞳孔像是能反光一样。 像照镜子一样，瑰拉看见了自己。或者说，曾经的自己。 瑰拉再次醒来。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一团黑色的火焰好像在她的心口处飘着，随着她的呼吸一张一弛，由偏灰的有些逸散的黑色变成浓墨一般黑暗浓稠。但当她再次看去，它却如同一场幻觉，消失的无影无踪。 瑰拉将其记在心里，然后打算离去。 即使已经做过了伪装，但只要营养液放在那里多一刻，就有多一分被发现的可能。而且其它运送垃圾的飞船随时可能来到这里，或许会倒在昨天的那堆垃圾上，让她找不到位置，进而导致昨天做出的准备全部前功尽弃。 想到这里，瑰拉敛了敛眸。 时间非常紧迫。 瑰拉动作利落的爬上梯子然后将德文拉上来。这次比起昨天来说更加轻松。 除此以外，还有些不容易被发觉的变化。 瑰拉摸了摸自己有些粗糙的手背。 这里应该有一道伤痕，是她昨天为了躲避滚下来的矿石的时候被划伤的。即使愈合的再快，它也不应该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瑰拉记下这点，然后快步走向垃圾场。 在离开前，看着生命体征越来越微弱的德文，拥有两瓶营养液的瑰拉还是决定奢侈一点，一人一瓶当早餐。 喝完营养液的瑰拉迅速赶路，或许是她的错觉，她感觉自己的身体更加的轻盈，像是一张纸片，只要在地上轻轻一点，就能踩着风跃出去好几米。 然而在这里是人多眼杂的小巷，瑰拉并不打算做出这么明显的尝试。她只是像普通人一样，再一次加快了脚步。 虽然没有时钟，但是瑰拉跟据建筑物的影子做出初步计算，得出的结果是在仍有余力的情况下，她也仅仅用了从前三分之一的时间。 不过... 瑰拉抬头看着空中已经开始向下倾倒垃圾的飞船，还是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即使来的再早，即使飞船本该在更晚些时候抵达，但还是会出现变化。 命运总是喜欢捉弄人，把心中最坏的可能变成现实。 或许是有了先前的教训，没有人敢在第一时间靠近这座新的垃圾山。 他们只是四散着，在暗地里小心翼翼的窥视着。 只有不远处的男孩毫无顾忌的仰着头，深深凝视着飞船。 瑰拉也仰起头，平静地注视着这个带给这颗星球资源的庞然大物。 这艘船上的人们不像是三天前的那些人。他们似乎对这里很不耐烦，只是打开了飞船尾部倾倒垃圾的金属门，想要倒完垃圾然后赶紧离开这颗星球。 阳光有些刺眼，瑰拉收回了目光。 但是男孩仍旧盯着飞船。 其它到达的人三三两两的从瑰拉身侧走过，从男孩身边走过。 有人故意撞上去，把男孩撞倒。 他终于收回视线。 瑰拉不在在意这里，而是向四周望去，试图找到标志物辨别那是不是昨天的垃圾山。 但是滚落下来的垃圾连成一片，实在让人难以分辨。 她只能粗略的辨别方位，然后选择一处与她记忆里最相似的地方一点一点的在底部搜寻。 应该是在这附近。 太阳越来越晒，即使瑰拉的身体比先前强壮许多，她还是有些疲累。 瑰拉没有勉强，坐在一个还算空旷的地方稍事休息。 她向四周环顾，试图找到自己用泡沫做下的记号。 但像是与她作对，这里遍地都是泡沫。 瑰拉并没有放弃，在这脏乱的环境中细细比对观察着。 忽然，一闪而过的光线让瑰拉下意识地闭了下眼。 大概率是哪里散落的金属片反射的光线，这里随处可见。 瑰拉看着传来光线的方向，回想昨天垃圾山的大致方位。 她昨天在垃圾山前面埋下了一个破碎的金属片，这是她抱着或许会有用的心态埋下的。毕竟一个小小的金属片没有被垃圾淹没，反而利用光线的反射被用来作为标志，无论怎么说都显得十分不靠谱。 但她就是觉得这道光线是她昨天埋下的金属片。 也许是真的这么幸运，又或许是心理暗示。在和记忆里的环境比对过后，瑰拉觉得很有可能是斜前方的垃圾山。 既然有了方向，瑰拉也不再休息。站起身缓缓像那边走去，和这里无数翻找垃圾的人没有任何区别。 这座垃圾山比起昨天矮了许多。瑰拉走到新的山腰处，然后向上一点一点摸索。 搜索的过程很顺利，瑰拉摸到了营养液。她像昨天一样，腰间藏了六支，手里拿了四支。 做好遮掩和记号，瑰拉准备离去。 走下垃圾山的时候，她再次看见了那个小男孩。 头上的伤口已经结痂，但是又不知道在哪里添了些新的伤口。在这炎炎烈日的炙烤下，他的脚步有些虚浮，看起来一无所获。 这里不缺这样的孩子，瑰拉想，她住的地方最不缺这样的人。 但他有点不一样。 或许是因为他是在瑰拉被德文训斥后见到的第一个孩子，或许是他的脸上青青紫紫让人同情，又或许是其他的什么原因，瑰拉的沉寂的眼底突然多了些波动。 看见来人，小男孩往旁边避了避，瑰拉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理应如此。 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两人撞在了一起。 瑰拉迅速的起身，假装漫不经心的摸了下腰间的营养液，确认无误后没有与他过多计较，匆匆离去。 走出一段距离后，她又回过头，深深地看了一眼男孩。 “你可能会后悔的。” 这个想法突然出现在她的脑中。 瑰拉顿了一下，然后脚步坚定地离去。 她从不为自己做过的事后悔。 瑰拉离去不久，一个瘦小的黑影偷偷出现，尾随在她身后。 瑰拉回到废墟，给昏睡的德文喂下营养液，自己又喝下一瓶，又在门外放置两瓶。 然后将腰间的五瓶营养液藏在掩体的缝隙里和地窖中。 做完这些后，瑰拉退出房门。 一阵脚步声从瑰拉身后传来，一点一点的靠近她。 瑰拉转过头去。 是一个有些瘦小的男孩。 门外的营养液早在她放下的时候就消失不见了。 只看他的头顶，瑰拉并不能认出他是谁。 这并不能怪瑰拉。 毕竟作为刚搬过来的人，加上垃圾星也发生了这么多事，瑰拉也没有时间认清自己的邻居。 而且谁也不能保证，你昨天见过一面的人，今天会不会消失。 但是通过一些莫名的因素，或许是气场什么的，瑰拉还是认出了他是谁。 他抬起头，宛如琥珀一样微亮的眼睛注视着瑰拉。 这也使得他额头被石块砸到的伤痕和脸上被打的青紫展露无遗。 他伸手，想要抓住瑰拉的袖子，但被瑰拉躲开。 即使眼前的人对于瑰拉来说并不陌生，但她还是进入了防备状态。 男孩收回了手，从袖口摸出了一管喝完营养液的玻璃瓶。 瑰拉的心底有些了然。 男孩有些忐忑的看着瑰拉，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不好意思”，男孩终于开口。但像是不知道怎么表述自己过来的原因，他有些凌乱地说道，“这瓶营养液，就是，你在垃圾场撞到我之后我身上突然多出来的一根，我就给我mama喝了。但这不是我偷的！我只是……” 莫名出现的营养液和他处置这笔“不义之财”的行为让男孩更是不知从何说起，使整件事听起来越发凌乱。 但瑰拉并未因此感到不耐。 相反，她低着头，颇具耐心的注视着这个小男孩。 但这反而让男孩更加的紧张。 他的声音也不自觉的越来越小，细若蚊蝇，最后弥散在空气中。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