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十三章 不堪回首（八）
星妍跟悦珊有说有笑地走进郑梓华的病房。因为悦珊知道梓华想让她高兴，所以她要保持着与平常一贯的笑容，绝不能让失去孩子的阴影流露在脸上。 “梓华。”悦珊亲热地唤了他一声，却发现郑梓华的脸色有点儿苍白。 “爸。”她也发现郑梓华的表情有些异样。 郑梓华将视线移向了悦珊的腹部，悦珊如果留着那个胎儿，也有三四个月的光景了，照理说那肚子稍微地有些变化了。他怀疑汪慧是不是在骗自己，所以格外地关注悦珊的肚子。然而令他失望的是，悦珊仍然显得苗条，肚子也平坦如昔。他越看越觉得锥心，越觉得自责与愧疚，如果不是自己生病住院，悦珊也不用跑来跑去那么辛苦了，胎儿也许根本就不会出意外。 “你怎么了？是不是感到哪里不舒服？”悦珊知夫莫若妻，走到床边，主动地拿起他的手，温柔似水地望着他。 郑梓华的嘴唇瓮动了一下，却摇了摇头。他是很希望跟悦珊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爱情结晶的，可是孩子好不容易来了，却又悄悄地走了，怎么不叫他心如刀割呢。近距离看了看悦珊，才发现她的脸色如此不好，似乎很疲劳一样。 “我很好。”他话虽然是这样说着，心脏的部分却隐隐作痛。“你怎么样？” “我当然好啦。”悦珊为了避免被他看出来，立刻就挤出一个甜美的笑容。 “你每天都这样跑来跑去的，很辛苦吧。要不这样，除了我动手术的那一天，其余时间就不必来看我了。”郑梓华暗暗地下了决心。 “你说什么呢。我每天在家里也很无聊的，倒不如来这里陪陪你。”悦珊仍然微笑着，与往常一样的温柔。 “跑来跑去很累的，你又怀了孩子，万一孩子出了点什么事那怎么办呢。”他想着他们的孩子已经没有了，可是悦珊却仍撑着装没事，他一是心疼她的身子，二是恨自己的身体不争气。这样一来，说话的语气不免开始急躁了起来。 星妍发现悦珊的脸色微微地一沉，也不知道是不是窗外的阳光照射在她脸上的缘故，总之看起来悦珊有一种想要蹙眉的感觉。 “没事的。”悦珊细声细气地说道，“每天呆在房间里对胎儿的成长也不利呢。再说有司机每天接送我来回，我哪里累得着呢。” “坐汽车，车会颠簸，对你肚子里的孩子有影响。”他开始有点恼怒悦珊的坚强。如果她在自己面前痛哭一场，诉说失去孩子的心情，那样他的心里才会好受一点。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自己的孩子我自然会小心的。你看你，这么紧张。”悦珊俏丽的脸蛋上漾起幸福的笑意。 然而郑梓华的心里却很不好受。 “爸，你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悦珊的。”星妍连忙加紧补了一句。 郑梓华的心里是一清二楚的。他看着这两个人在自己面前演戏，为的是不让自己伤心难过加重病情，真的有一种五味杂陈的滋味。 “下周一就要动手术了，到时嘉希已经答应飞过来陪你。”悦珊知道他想念儿子，于是兴冲冲地说道。 即使他很想见到自己的儿子，可是比起悦珊失去了他们的爱情结晶，还是有一种提不起劲的情绪。他摸了摸自己的衣襟，心脏好像又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他才六十几岁，身体竟然变得这样糟糕。 “你们别安慰我了，为什么不肯说实话？”他终于忍不住说道。 “你怎么了？”悦珊与星妍面面相觑。“哪里不舒服吗？” “我这里很不舒服！”郑梓华用手指了指自己心脏的部位。 他这一举动，吓得悦珊花容失色：“那么我去找医生！” “不用！”他握住了她的手，不禁嗔怪道，“怎么穿这么少的衣服呢。你不要以为年纪轻就不会落下病根，以后等你老的时候有你苦头吃的。” “我真的没事，真的很好啊。”比起自己失去孩子，她觉得郑梓华的病才是全天下最大的事。“我去叫医生来看看。” “不用看了，我现在很好。可是我又有点生气你不对我说实话。”郑梓华故意皱着眉心说道。 “我没有说实话吗？”悦珊的双眼露出迷惘的神色。 “为什么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还要自己扛着不肯说呢？”郑梓华不满地说道。 悦珊略显窘迫地看了他一眼，有点害怕被他看穿似的垂下眼睑。站在一旁的星妍心脏也噗通噗通地跳动起来。 “你老实告诉我，你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没有了？” 悦珊错愕地抬起头，迎面对上了他那鹰鹫般灼灼逼人的眼眸。自结婚以来，郑梓华对自己宠爱有加，舍不得对她说一点点的重话。可是他现在的态度却令人望而生畏。 “爸爸，悦珊的孩子还好好的，你不用担心了……”星妍自然而然地想为她说话，却被郑梓华的眼光一瞪，吓得缩住了口，不敢再往下说去了。 “我是生着病，但不表示我的脑袋也糊涂了。孩子没有了，我固然伤心，但是并不表示我只在意孩子不在意你了。你跟我说实话，我不会责怪你，孩子没了，我们可以再要一个。可是你这样赶来赶去地来看我，我真的很心痛。”郑梓华看着她眼角眉端里，有一种淡淡的愁。这是她以前没有过的。 悦珊嘴唇轻颤，那澄澈清亮的眼中闪烁出盈盈的泪光来。最了解自己的人总归是他。 “对不起，孩子的确是没有了。是我没有顾好他……对不起。” “你没有什么对不起的。我说过，孩子没有了还可以再生。眼下你的身体最要紧。”郑梓华伸出手紧紧地攥着妻子的手，将她拥入怀中。 星妍目睹此景，悄悄地退了出去。她听到悦珊在对他说：“万一我以后生不了了那怎么办呢。” “我们的婚姻干嘛非要个孩子，即使没有孩子，我们照样也过一辈子。我只希望以后你有事不要瞒着我，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站在你这一边。你答应我好吗？” 她想真正的爱情不分年龄，而郑梓华的感情显然要比他儿子来得丰富了许多。她的眼前浮现出郑嘉希的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