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皆为利耳
他懒，他贪图享乐，他怕苦，怕死，怕伤，他怕杀人，他怕劳累，他只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普通人。 环境造就人，也改变人。 尽管他身上有诸多缺点，有些缺陷或许一辈子都改不掉，但他还是保存着一份现代社会熏陶下来的善良，愿意力所能及帮助他人。 他希望自己能成为光，照亮他人，尽管微不足道。 可是，他打算这么做。 这是陈默自己对自己的看法。 六指黑侠的看法却不同。 他认为陈默尽管不是天才，也至少是个人才。 尽管未必能拯救世人，但至少可以拯救一部分人。 陈默说过很多话，有不少言语令他有醍醐灌顶的感觉。 所以，他相信若有陈默加入墨家，祖师爷墨子的愿景或许能实现，世道或许也能改变。 六指黑侠和蜕变后陈默的第一次交谈，陈默已深深震撼到了他。 陈默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古往今来，任何人都不例外，我们也不例外。” 六指黑侠当即表示反驳，道：“世上大部分人或许都是如此，但墨家却不一样。” 陈默不假思索道：“墨家也一样。”声音掷地有声，似乎这就是铁一般的事实。 六指黑侠认为陈墨还需要教化，还不太理解墨家的宗旨。六指黑侠并不是那种一言堂的人，他愿意倾听别人的意见，然后说服别人。 六指黑侠道：“为什么？” 陈默道：“墨家追求的是保护底层百姓的利益，希望他们能丰衣足食，远离战火，为此他们可以舍生忘死，付出一切。这种精神虽然令人佩服且伟大，可其实也是为了利益，只是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底层百姓的利益。” 六指黑侠听完也不由觉得颇有道理，忍不住道：‘诸子百家之中不止有墨家，还有儒家、法家、农家等。’ 陈默道：‘墨家与儒家作为当世两大显学，但他们所维护的利益人群却大不一样！儒家孔子也给出的治国良方，那就是恢复周礼，周礼简而言之其实就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亦或者说秩序，只有从上到下都遵守秩序，那么天下也就太平了！’ 六指黑侠道：“你认为不对？” 陈默摇头道：‘其实也并非不对，孔子本来就是贵族出生，虽然周游列国，但他看待事情的眼光与观点都是从他的贵族身份出发的，所以他给出的治国良方，其实在不经意之间也维护了贵族这一个阶层的利益，认为只有上面安定，下面自然也就安定下来，天下也就太平了！’ 六指黑侠作为墨家巨子，精通的并不只有墨家典籍，除此之外对儒家典籍也颇为了解，毕竟儒墨两家曾产生诸多争论，甚至因理念不同，还大打出手过。他颇为认可陈默的对儒家的评价。 陈默补充道：“孔子并也是非常人，他虽然因为身份的原因，不经意间维护了贵族阶级的利益，可他提出了仁这个思想，仅此一点，就足以名留青史，为人传诵。” 紧接着陈默说起了法家。 “法家比起儒家来说，就极端许多，法家的核心就是规矩，亦或者法律，制定法律，就必须遵守，讲究个赏罚分明。可是法家基本上是维护君王的利益。” “兵家严格来说并不算一個学派，他们认为天下不治，就是因为战乱，所以他们平定战乱。他们是为谁平定战乱呢？这一点恐怕大部分兵家之人都没有想过，亦或者说他们下意识是为了权贵亦或者君主平定战乱，当然他们也开启战乱，言而总之，兵家发动亦或者平定战乱，都是因上位者的命令，所以我认为他们并不算一个学派。” 六指黑侠道：“道家如何？” 陈默道：“诸子百家大部分学派的学说都是入世学说，而道家的学说其实是出世学说，不过道家的观点却是无为而治，而所谓的无为而治，其实不是什么都不做，而是根据万事万物的规律而做事，唯有如此才能功成。” “万事万物的规律？” 陈默道：‘打一个非常明显的比方，一个人如果要过河，有的河段水流湍急，礁石林立，有些河段河流平缓，想要平安过河，自然选择平缓的河段，这正是遵循事物的规律行事，因此平安无事。’ 六指黑侠拍手叫绝，轻笑道：“你这个解释简单生动，若是道家那些人听到这些话，定会将你收入道门。” 陈默微微一笑，并不接话，顺着原本的问题说下去。 陈默道：‘除开这些学派以外，还有农家、阴阳家、名家、纵横家、小说家等等，他们对于治理天下都有各自的主张，但他们的主张并不如何包含阶层利益，如兵家一般，其实不能算得上是一门体系学说，只能说是实用学说。’ 六指黑侠道：“依你看来，真正的治国学说其实只有三种，儒家、法家以及墨家，分别维护不同阶级的利益。” “不错。”陈默道：“墨家的学说维持大部分下层百姓的利益，儒家的学说维护贵族的利益，只不过儒家的学说对贵族以及王权的利益维持的并不彻底，正因如此儒家学说并不如何受君王看重，除非加以改造，才得君王看重！法家学说则以维护君王利益为主，而且在这个乱世，赏罚分明更是富国强兵的最好武器，秦国也正是因商鞅变法，这才强盛起来。” 六指黑侠点了点头，道：“你认为我们墨家应该如何才能达成我们的利益呢？”六指黑侠能说出这句话，也代表认可了陈默对于墨家争取利益的看法。除此之外，还蕴含一个意思：他将陈默放在和自己平起平坐的位子，认为陈默有资格和自己谈论墨家大事。 六指黑侠不是笨人。他当然清楚陈默身上有许多秘密。一个正常的少年不可能知晓这么多学说理论，也不可能提出如此诸多新颖的观点。 不过六指黑侠尊重陈默的隐私，一个字也没有提起。他和陈默达成了一种奇妙的默契。 陈默对墨家的道路想了很久，所以对于六指黑侠的询问，陈默自然能给出回答。 陈默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