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节 地震（2）

    我没有回公园，而是直接回家了。胡同里已经有了三三两两的人在走动，估计大都是回家来拿些生活用品的。我远远地观望我家的房子，除了房顶的烟囱倒了以外看不出有什么问题。我来到家里，在屋里墙壁上四处看看，也没看见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我一分钟也没敢耽搁，先把炉子点燃，又从家里找出菜。我要炒点菜，总不能人全家老是这样将就吧。胡同里的自来水管里还有水，我急急忙忙的打来一桶水，开始做饭的准备。家里只有些土豆。洗好、切片，我一刻不停的忙着。

    炉子着上来了，我抓紧时间把土豆炒好，又烧了一壶开水。时间已近晌午，我该去人民公园了，临走之前我还必须把炉子熄灭。熄灭它也不是容易事，我先把炉条拔掉几根，再用水浇灭漏下来的还在燃烧着的煤球。噗的一声，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我又在炉子里浇了一点儿水，只是很少的一点儿水，也使得炉子里又扑出了一股热浪，我又把以前烧过的废炉灰倒到炉子里，估计炉子已经完全熄灭，我才把装在盆子里的菜和暖瓶拿上，又顺手抓了一把筷子，匆匆离开了家。

    回到那个大帐篷里，帐篷里已经住满了人，弟弟也下班了来到这里了。我们共同照顾好家人吃过饭，我问弟弟买这么多东西要多少粮票？弟弟告诉我不用管这些，以后他们发下工种粮票后他自会补上的。

    弟弟问我：“今天早上你走时，那些排队的没看见你吧？”

    “没有啊。怎么啦？”我回答。

    “你不知道，今早上你刚走，那拨人就闹上了，说我们走后门，那个闹哟。最后把我们经理给闹出来了。你猜我们经理怎么说的？”

    “他怎么说？”我问。

    “我们经理说，‘你们闹嘛？那些人都是我们职工的家属。你们家地震了，难道说我们职工家里都没地震？你们家因为地震做不了饭了，难道我们职工的家里就能做饭？我们自己的职工买点早点还要他们排队？假如我不照顾我们职工，我们职工全回家照顾自己家去了，谁在这里给大家做早点？大家还能买到早点吗？希望大家多多理解，咱们得互相照顾嘛。’说的那些人一句话也没有了。”

    “其实下回啊，”弟弟接着说：“你不必非得上我们店去，你去别的店买吃的也行。我那帮同事、主要是我们一起参加工作的那帮人大部分都认得你，你去找他们比在我这找我强，因为他们大部分都当经理了。”

    “我上哪儿找他们去呀？”我说。

    “老上咱家去那个小李你认得吧？他那个店就在谦德庄，不过他那儿不叫早点部，叫小吃店，早晨卖炸糕，中午和下午卖馅饼。哪天你要是想给咱爸咱妈换换口，就去找他。”

    “行！明天早晨我就去他那买炸糕。小李我认识，他老上咱家去。”

    下午，天气晴了，而气温也随之高了。下过雨后的高温天气就像个蒸笼，把个大帐篷里弄得热烘烘的。弟弟上班起得早，白天要睡会儿觉，可是帐篷里热的根本躺不住，弟弟偷偷地跑回家里睡觉去了。

    转天早上，我来到谦德庄小李工作的那个小吃店去买炸糕。小吃店门前已经排起了长队，我走到厨房的窗口向里望，有人问我干嘛，我告诉他我找李经理。小李过来了，见到我大声喊着“大哥”，并告诉他身边的其他人这是大哥。马上，他周围的男男女女都走到窗前来向我打招呼。看来，弟弟的人缘不错。

    小李问我是不是要买早点，我点点头。他什么也没说，只把我带来的饭盒要去。很快他就返回来，把手里的饭盒递给我，饭盒里装了满满的一盒炸糕。问我他这是多少？要多少钱？多少粮票？小李推着我的手说：“你甭管，回头我跟你弟弟算。”他的同事们也在一旁帮腔。我真是有些无可奈何，只得说着‘谢谢’向回走。

    谁知那些排队的却不打算让我就这样走掉。他们包围了我，口口声声的指责我走后门。小李发现了我的窘境，走出来对大家说：“大家都别嚷别闹，这是我们的职工，难道说我们职工自己买几个炸糕还要排队？”

    短短的一句话，立刻堵住了那些人的嘴，刚刚还是混乱的场面马上变得鸦雀无声。小李走过来推了我一下，向我示意叫我赶紧走。我赶紧骑上自行车返回家。

    我回到家里生着炉子，煮了一大锅绿豆汤。然后端着锅，饭盒放在铝锅上，一步步的走到人民公园。

    几天以后，我正在家里手忙脚乱的忙活饭菜，jiejie带着她的几个月的小女儿千里迢迢的从邯郸赶回来了。她是得知天津发生地震后专程从邯郸赶来的。我只让她在家里稍微休息了一会儿，就把她们送到了公园的大帐篷里与父母见了面。

    女儿的到来，着实让母亲高兴，更何况是见到了尚未谋面的小外孙女。爸爸却不是这么想的，他指责jiejie不该在这个时候回来，尤其是还带着这么小的孩子。

    晚上的帐篷里，男女老少几十人都睡在一起，说梦话的、打呼噜的、加上磨牙声，乱哄哄的；脚臭、口臭、加上腋臭，臭哄哄的；把个大帐篷里的夜晚搞得像是个乱哄哄臭烘烘的大车店。因为我家多了个孩子，我把家里的煤油灯（桅灯）找来。jiejie奶水不足，晚上还要给孩子煮奶粉，我又把家里那个小煤油炉拿到帐篷里。

    晚上，孩子哭了，我当仁不让的爬起来给她煮奶粉。jiejie紧紧地抱着她的小宝宝，希望她不要大声哭闹，吵醒其他人的休息。弟弟明天很早就要上班，热奶的活责无旁贷的落在我的身上。

    后半夜，天气有些凉爽了，弟弟也该走了，他该上班去了。

    天亮了，我先是跑早点部买来早点，然后赶紧跑回家，生炉子、煮绿豆汤。这几天余震越来越少了，人们的胆子也越来越大，胡同里来来往往的人也日见增多。我也和所有人一样，慢慢的放松了警惕，在家里做饭、炒菜再也没有那种偷偷摸摸和紧张的神色了。

    我把电闸也合上了，做完饭送到人民公园，回来后也大胆的刷洗碗筷，然后还敢偷偷的在床上睡一觉。

    小妹好多天没有回家了。她工作的厂子太远，所以她一直住在厂子的单身宿舍里，每星期日回来一天，但这个星期日她却没有回来。想给她写封信，被爸爸阻止了，我只好作罢。

    街道代表几乎每天都要到胡同里喊，传达上级甚至中央的一些指示或者文件。隐隐约约的听到有人喊，啰啰嗦嗦的说了好多。好像是说毛主席关心地震灾区的老百姓，自己掏钱买了一些绿豆分给大家，要大家拿上粮本去粮店领绿豆。

    走出门想找她问一问，她已经走了，想问问别人，胡同里已经没有了人影。“去粮店看看呗，反正不远。”我想着，就拿上粮本去了粮店。

    冷清了好几天的粮店门前又排起了队，我上前去打听，哦，就是领绿豆的。排队的人们都带着口袋，看到领了绿豆出来的人后就知道这口袋是多余的，每户人家只得到一个酒盅的绿豆。他们在给大家分的时候就是用酒盅计量分的。

    一天早上，听到有人说夜里帐篷里进了流氓了。大家立刻紧张了起来，这还了得，居然敢趁火打劫搞流氓活动。

    后来又听说只是在帐篷里住的一个女孩被人剪了辫子。我仔细打量了一下，住在帐篷里的好像没有女孩啊！在人们七嘴八舌的议论中得知，原来在人民公园里不止只有我们这一顶帐篷。政府为了尽可能多的帮助受灾民众，不仅在公园里，也在其他宽敞的地方搭建了许多帐篷。

    在大家越来越大胆的时候，陶阿姨一家回来了。她们一家的回归产生的影响可是非同小可，首先提出回家的是我的jiejie，并且不等得到爸妈的同意就自作主张的抱着孩子回家了。爸妈无奈，也只好随着她搬回家中。

    忽然有一天下午，小妹回来了。她跟我们说：“我们厂子受地震的影响现在已经停产了，厂里组织了青年突击队，负责抢险救灾工作，我也是突击队的一员，自从地震那天开始，不管有事没事都不许回家。这两天余震少了，我才偷着跑回家来看看。咱爸妈没事吧？”

    我说：“爸妈一切都好，只是现在咱jiejie又回来了。虽说她的出发点是好的，来看咱爸妈，可是在这么混乱的时候不是给我找麻烦吗？”

    “给你添嘛麻烦了？孩子她不是自己弄？”meimei奇怪的问。

    “别的甭说了，就天天晚上起来给孩子打奶粉就够我受的。”

    “这我可帮不了你。我要是让你把她们赶走，你保证做不出来那事。”meimei没有在家吃晚饭就急急忙忙的赶回厂里去了。临走时，他问我为什么大家都不搭临建棚，她说她们在厂里就干搭临建棚的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