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节 炒rou
游牧,游牧,就是一边游,一边放牧。逐水草而居,以牲畜的需要为最高准则。我们放羊的尤其如此。羊吃草很刁,不吃回头草。还仅仅只吃草的尖,不像牛和马,大口大口把整根草都吃了。包周围的草吃过了,就要搬包,换一个新的地方。 假如赶上雨天,雨会把晚上羊趴过的地方浇得如同烂泥塘。到了晚上,羊就不会再在同一地点趴卧休息。就会影响羊的增肥。就必须搬包。即使天没有下雨,羊儿在一个地方趴卧的时间也不能超过三天。时间长了,羊儿就会不舒服。 还有一个原因,在夏季,蚊蝇较多,而羊非常怕蚊子叮咬,所以它们对晚间休息的地点非常挑剔。晚间它们趴卧的地方如果有风,蚊子就会少些。反之,蚊子就会很多,羊儿就会坐立不安,得不到很好的休息。作为我们,就要为羊群选一个迎风的地点作为它们晚间休息的场所。 所以到了水草肥美的夏季,通常在同一地点最多只能住三天,这还得说是没有下雨。遇到下雨,有时要一天搬一次包。我们游牧运动的方向是西北方的中蒙边界。 天热了,草绿了,羊肥了,我们的生活改善了。杀羊的频率加快了,我们几天就要杀一只羊。加之有了各种野菜,更加丰富了我们的食谱。 每天,我不但要做我们三个人的饭,还要为狗做饭。我们包里养了六只狗,每天要为它们煮一顿狗食。用我们包上最大的锅放上水或剩米汤等,把压碎的苞米放进锅里煮,煮上满满的一大锅。一般要煮三个多小时。据确照日说,要是苞米不煮烂了,狗可能会不消化,把它吃进去的东西原样拉出来。 狗的胃口也真奇怪,一方面可以吃生rou、嚼骨头,没见过消化不良。可是吃了这没煮烂的苞米却消化不了。我在上山打柴时,临走之前就杀一只羊,扒了皮全部扔给狗,只留下羊皮。我在山上呆一天,就不必担心狗挨饿了。 每个包都有三辆牛车,作为头车的装有一个大木箱,那箱子是我们的“厨房”,我们所有的食品与厨具都装在里面。在搬包时,这第一辆车上还要装上我们的行李。 第二辆车在搬包时要装下我们全部的“居室”。几十根包杆子,几大块包毡子,以及炉子、烟筒,还有包门、包顶。 第三辆车装的是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主要是装柴火。 每次搬包,在把车装好之后,把第二辆车的牛头绳拴在头车的尾部,第三辆车的牛头绳拴在第二辆车的尾部。赶车的人手牵头车的牛头绳在前边走,那两辆车就依次排成一排共同前进了。 其实,再有更多的牛车也可以按照这个方法只要一个人就赶着走。事实上,村里有的人家准备盖房需要上山砍树做房檩、椽子以及房梁,一次至少要去七、八辆牛车,经常都是一个人赶着走。 我们的包随着大部队慢慢的向西北方移动着。这天一大早,我们就出发了。眼前出现了大片的耕地,一眼望不到边。地里种的小麦,长得显然不太好,麦田里的草长得几乎与麦子一样高。 我坐在牛车上对骑马走在我身边的确照日问道:“这是麦子吗?谁种的?这么多。” “部队。这是边防军种的。”确照日回答道。 “边防军?他们种这干嘛?他们要自给自足?” “不是。这里是防火道。” “防火道?干嘛用的?” 确照日跳下马,并给马摘下了马嚼子,拴在了我的马旁边。他坐到我的身边,随手拿出烟荷包,开始卷烟。见此,我忍不住也卷了一支。 牛车并没有停下,依旧不紧不慢的前进着。我们俩的马也低下头,边随着牛车慢慢前行,边啃着路边的草。 “这事得从头说。我们的前边就快到边境了,是外蒙边境。他们外蒙人每年春天种庄稼时都要放火烧荒,据说烧过荒的地庄稼长得好。他们在我们的西北边,他们一烧,火就顺着风刮到我们这边来了。” 确照日停了一下。我没有说话,抽着烟等待下文。果然,确照日又开口了:“那山火啊!你没赶上过,一烧起来,连天都是红的。” 看起来,确照日刚才的停顿是在回忆他曾经经历过的山火。 “后来,我们中国的边防军就开始打火道。部队有钱、有人,用几十辆拖拉机并排开。咱脚下的这条火道足有几里地宽。就这样,有时山火还是能被风吹过来。” “那怎么吹过来的呢?”我听得入神了,随口插嘴道。 “知道春天的干牛粪吗?那东西轻啊,被风一吹,带着火,吹到哪儿那就烧起来了。别看咱这火道这么宽,那牛粪随着风在地上滚,只要滚出这火道,沾上草就烧起来了。可能这火道还得加宽。”说到最后,确照日似乎陷入了沉思中。 说着话,我们的牛车已经穿过麦地,进入了崇山峻岭之中。确照日接着说:“这条火道是中蒙边境的第三道防线,再往前边就可以到第二道防线。在那儿,就可以看见边防军了。一会儿我选个地方,咱就在这儿扎包吧。” 确照日说完,跳下牛车,解开马缰绳,给马带好马嚼子,拿着套马杆骑上马走了。 我沿着确照日走的路线赶着牛车慢慢的跟着。转过一座山,远远的看见山坡上立着一根套马杆。我知道,这就是确照日给我的信号。我赶着车,向那里走去。 走到近前才看到确照日坐在地上抽烟呢。他指着他立在那里的套马杆说:“就把包扎在那儿吧。”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选择那个地点扎包。只是默默地把牛车停在了套马杆的附近。确照日走过来帮我一起解开牛鞅子,把牛都放了。 我俩七手八脚的卸了车,只有那口箱子留在了车上。我们先把包杆子支起来,围上包毡,又挂上包门。剩下的就是把我们的行李搬进包里。 远远地看见哈斯木赶着羊群就在附近的山上,原来他们早就商量好了把包搬到这。时间已快到中午了,该做饭了。就见哈斯木骑着马跑过来。他在马上驮了什么? 走到近前,他扔下手里的东西。原来是一只羊。哈斯木扔下羊一言不发的走了。确照日伸手抓住那只羊,告诉我:“你先煮饭吧,中午我教你做炒rou。” 我在包里煮饭,确照日在外边杀羊。确照日杀羊真快,我的小米饭煮好了,他的羊也杀完了。他正在那里从羊骨头上把rou剔下来。他剔rou的功夫可不怎么样,剔的一点儿也不干净,骨头上还剩下许多rou。 我把米饭捞到盆里,确照日告诉我把大锅刷干净,放到炉子上。我不知今天炖rou为什么要用大锅,但我什么也没有问,只是遵照执行罢了。 他把rou切成块,放到锅里。锅里放了一层rou后,他就向锅里撒上一把盐,又继续向锅里放一层rou,再撒一把盐。如此这般直至把rou全部放进锅里。然后一声令下:“烧火!”我遵命在炉子里添上木柴,又把锅盖上。确照日随后把那些没剔干净的羊骨头也都放到了锅里。 一会儿,锅开了,沿着锅盖边冒出了大汽。我掀开锅盖,见满锅里都是汤。“没有在锅里放水啊!”确照日让我用锅铲铲铲锅底,看看有没有粘锅。我用铲子铲了几下,没有粘锅。就放心的盖上锅。 确照日看出我的疑惑,对我说:“这都是rou里出来的汤。火不要太大了,中火就行。”确照日说完,走出包去。我在炉子里添了一些木柴,也走出包。 确照日把那些羊下水都扔了狗,只留下了羊肚子。他把羊肚子里的东西倒出来,又把羊肚子反过来,用水洗,洗了许多遍。最后,他把羊肚子又翻回来,用嘴吹起来,吹得鼓鼓的,拴在了了一根木棍上,又把木棍绑在牛车上,使木棍立在牛车上。 锅里的汤好像有些少了,我担心会糊锅,就问确照日是不是加点水。确照日说:“千万不能加水,你把火再小一点。”他用勺盛了一点汤,放到嘴里尝了尝,“我尝尝咸淡,你也来点尝尝。” 我盛了一点尝了尝,还好。只是似乎还有些淡。我对确照日说了我的意见,确照日说,等熟了就咸了。为什么?我心里想,没有问。 锅里的汤还是没减少,可是锅里冒的热气却越来越少了。我打开锅盖,见锅中的汤还在咕噜噜的冒着泡,但却没有冒热气。 确照日说:“熟了。套包大也该回来了,你烧茶吧。” “什么?熟了?我尝尝。”我拿筷子夹起一块rou,尝了尝。嘿!还挺香的。咸淡也行,稍微口重了一点。 “怎么样?咸吗?”确照日问。 “稍微有点咸。”我实话实说。 “刚才你还说淡了呢,怎么样?现在咸了吧?”确照日不无得意地说。 哈斯木回来了,我的茶也烧好了。大家快快活活的吃了饭。 饭后确照日还继续对我讲着这羊rou:“好吃吗?这就叫炒rou。锅里的水分全都耗干了。夏天这rou这样保存就不会坏了。对了,我在外边还晒着那个羊肚子呢,一会儿晒干了,把这些rou装到那个肚子里。” 确照日出去看了看,中午的烈日下那羊肚子早已经晒干了。确照日用勺子把炒好的rou装到肚子里。 别看那么一大锅羊rou,连rou带油全都装进肚子里连那些骨头也装进去了。我简直看呆了,一个羊肚子居然又这么大的容量,竟可以把一只羊连rou带骨头都能装下。 确照日嘱咐我说:“做炒rou一定要把水分耗干,锅里不冒热气了才行。rou里有水分,用不了两天rou就得坏。还有,这个肚子也一定要晒干,要干透了。这个有水分,rou也会坏的。盐也要放的适当,太咸了没法吃,太淡了,rou会坏。” 我把他说的话和他做炒rou的整个过程都默默地记在心里,感觉自己已经学会了做炒rou,只差亲手实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