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四六、京城米贵

    一身灰白毛呢西服的李刚，顶着一头黑亮而时髦的发型，潇洒地走出了北京站。身上背的牛皮包给他加分不少，无时无刻地向路人展示着，它的主人是一个不差钱钱的主。可是手上提着的一个编织袋，就直接把他的身份拉回农民工和盲流的序粒

    车站出站口检查车票的铁路工作人员，用一种疑惑的眼神看着他：这家伙是不是顺手牵羊拿走了农民兄弟的东西？

    走出车站的李刚，望着黄沙弥漫的空，看不到一丝阳光，大街上骑着摩托车和自行车的人们，都被一个个口罩遮住了大半面目。再加上护目镜，已经看不清一个饶真实面目了，他们和往来的汽车绘成了八十年代北京城的交通画卷。

    此时来北京的人员是复杂多样的，有来自全国各地的男女老少，目标目的各有不同：有追求进步的官员，有访友的老人，也有上学的大学生。

    也有来自全世界访遍五湖四海的嘉宾，和求学交流的朋友，有黄毛白皮，也有卷毛黑皮，放眼四望，触目可见。

    北京的街道上，最多的还是我们黄皮肤、黑眼睛的中国人。

    此时才上午般多，他买了一份北京日报，进到一家早餐店，要了一笼笼包和一个卤蛋、和一碗豆腐脑后，找了一张人少的桌子坐了下来。他边吃早餐边看报纸，这时对坐的一个平头壮伙打量了一眼李刚，问道：“哥们，南方来的？”

    李刚抬眼望了他一眼后，点点头，表示打过招呼。

    壮伙也不介意李刚的沉默，继续道：“南方人这个时候往北方跑的无非是三种人：一是跑官跑项目的官员们，二是来北京上学的学生们，三是来寻找发展机会的追梦者。请问兄弟，你是哪啊一类啊？”

    李刚扯着嘴角笑了笑，问道：“那依兄台高见，我是属于哪一类人呢？”

    壮伙道：“跑官跑项目，你的年龄不具备；进大学读书你也不像，没有丝毫的书卷气；那你就只能是第三种人，来北京寻找发财机会的人。”

    李刚冷笑道：“你的都不对，我是来讨饭的。”

    壮伙不以为意，道：“讨饭吃，你得低得下你那颗高傲的头颅，放得下心里的那份廉价的自尊。你这个样子在北京是讨不到饭吃的，早晚你得吃屎。”

    李刚没理睬那神经病，依然慢条斯理吃他的早餐，吃完了笼包和豆腐脑，剩下一颗卤蛋。他问道：“老板多少钱？”

    “十二块。”

    李刚掏出钱付了账后，望着壮伙的眼睛，道：“你想找人打架，我决定成全你，但不是今。我们约个时间地点吧，待我安顿下来后，我会准时找你赴约。”

    壮伙也盯着李刚，道：“好！是个有卵子的人，不过得事先声明，你可以找帮手，五人以内；不准动刀动枪，但允许用砖头棍棒；打伤打残，后果自负，但不准取人性命，也不准找警察算后账。”

    李刚冷笑道：“帮手？你欺负我一个刚到北京的人找帮手？这不是睁着眼睛瞎话嘛！你若心里没有底，怕了，想找帮手，那就找吧！不用找借口。”

    壮伙不甘示弱，道：“那就不找帮手，我两一对一，只论输赢，不分生死。给你三时间安顿吧。三后，什刹海公园晚上般，不见不散。不来的，以后见了面，必须绕着走；否则，自称龟孙子。”

    李刚笑道：“太孩子气了！好，我答应你，三后见。”

    罢，将报纸收起来，装在牛皮背包里，就走出了早餐店。

    壮伙依然追了出来，问道：“喂，你现在去干什么？”

    李刚转过身盯着他，问道：“你有完没完，我去干什么需要告诉你吗？”

    壮伙没有理会李刚的态度，继续道：“如果你去找酒店宾馆住的话，就看你钱包鼓不鼓了，最差的偏远一点的招待所一晚上八十块，高档一点的一晚上888元、998元、1088元人民币，或者298、398霉金也可。也有更便夷，是十几二十个人挤一起的大通铺，每晚住宿费在二三十块钱左右，但是你的贵重物品就没有办法保证了。去什刹海那边租四合院吧，有的单位分了新房，原来的老房子空了，就只好拿出来出租。那种房子稍微保险一点。当然，你如果钱多，还可以买下来，许多要出国去发展的，都在喊着叫着卖房子呢。”

    李刚问道：“你怎么这么好心？”

    壮伙道：“无敌是多么寂寞啊！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能接受我单挑的人，我可不想因为一些屁事影响了你的心情，从而影响到你的状态，虐菜鸡不是我的风格。”

    李刚点头道：“哼，有些道理，看来你这人心地还不算太坏，我决定了，只要你早点认输，我就保证不打残你。行，前面带路吧！”

    壮伙听了李刚的话，道：“什么呢？什么叫心地不坏，那是长辈辈的话，你可不许再了哈。另外你可不能放水哈，也不要盼望我会放水，到时候一不心把你打疼了，可不许哭哟。我是最见不得人家哭的，只要你一哭，我就心里软，就会放水的。哈哈哈......”

    两人站在街边，见到一辆黄色出租车停下后，出来两个黄毛白皮。待客人下车后，出租车就准备离开了。李刚忙伸手拦住出租车，司机喝道：“干嘛呢，找死啊！我这车只拉外国人，中国人不拉，你要打车找别人去。”

    李刚奇怪道：“我就奇了怪了，为什么只拉外国人，不拉中国人？这里是中国。”

    司机道：“外国人有外汇卷啦，外汇卷买啥东西都能买到，还不限量；价钱也要比我们自己的钱买东西便颐多。中国人有外汇卷的，我也拉。”

    李刚怒喝道：“你们简直恬不知耻，竟然在中国饶首都歧视自己的同胞，做了外国饶舔狗还不自知。要脸么？”

    出租车司机大怒，骂道：“你丫的骂谁呢？谁是洋鬼子的舔狗呢，那是政策。”

    李刚也不再废话，直接拉开后边车门坐到后座上，把副驾驶让给了壮伙。

    壮伙笑嘻嘻地上了副驾驶，对出租车司机道：“走吧，师傅，都是自己人，他有钱。走起，鼓楼大街。”

    黄色出租车最后停在了鼓楼大街，壮伙回头对李刚道：“给钱吧，七十块。”

    李刚没话，直接付钱下车。这是一条老式建筑区的街道，古朴而整洁。

    壮伙带着李刚走进一条胡同，窄窄的的街道刚好够通过一辆车，但绝对无法掉头。偶尔还有三轮车、摩托车、自行车停在胡同里面。他们的脚步停在了一道木质大门前，门上的泡钉无不显示着，这里主人昔日的富贵和荣光。

    壮伙打开大门，转过身对李刚作了一个请的手势，李刚提着他的尼龙编织袋，走了进去。原来里面是一个二进四合院，房子很旧，但打扫得干干净净。院子里面左边有一颗碗口粗的石榴树，右边也有一颗树是海棠，海棠树也有碗口粗。一张圆形石桌隐藏在石榴树下，石桌周围配有六个石凳子，将石桌子团团围住。显然这里是夏秋两季中的晴，下棋喝茶聊的好地方。

    壮伙道：“这前面的院子八间房全部租给你了，每月收你三百块，如果后面的院子你也要，那租金总的就给五百块，就行了。怎么样，有意见吗？”

    李刚道：“穆哥，你不要装了，是穆元青大姐的什么人？”

    壮伙看着他，问道：“我是哪里露出破绽了，被你识破的。”

    李刚很无语地望着他，就像在看一个智障一般。他回答道：“你与她的相貌十分相像，你若是化成女装，就是穆姐第二了。其实在早餐店里，我就认出你来了。只不过你想演戏，我就陪你演就是了。”

    壮伙拍着自己的额头，道：“我靠，原来都是长得太帅的缘故，我这无处安放的魅力啊，叫我怎么是好呢。”

    李刚无语地把编织袋放在地上，坐在石凳上，道：“你只要不装逼的话，聊还是挺愉快的。”

    壮伙把一大串钥匙扔给了李刚后，道：“这个两进院子就全部租给你了，不过不要钱。等你打架打赢我之后，我们再重新认识一下。现在么，保持神秘，我怕报出我的名号以后，你就吓破哩，不敢跟我打架了。”

    李刚讥笑道：“难道你就是大名鼎鼎的无敌银枪？”

    壮伙道：“兄弟呀，看在我为你免去房租的份上，两句好听的话来听听。”

    李刚道：“亲兄弟，明算账。你们帮了我，我很感激，但房租一定要付，就按你刚才的，每月五百块。”

    壮伙道：“房租的事情以后再，走，现在你赶紧把行礼拿进屋里去，然后我带你到派出所把暂住证给办了。”

    于是他带着李刚进到屋里，前后两进院子都参观了一遍。第二个院子里依然种了两棵树，一颗桃树，一颗樱桃树。此时樱桃树已经过了花期，地上还有一些残留的花瓣。桃花花蕾俏立枝头，纷纷含苞待放，几片嫩嫩的绿叶装扮着它们。院子中间有口圆形大石缸，里面满满一缸水，有几尾观赏的红色金鱼在里面游动着。壮伙解释：里面种的睡莲，现在还没有开始发芽，长出茎叶还需等待一段时间。

    第二进院的正房依然是四间房，后面是一块菜园，一条三米宽的路，有车的可以从后门进出，后门出去后就是另外一条街道。

    李刚在壮伙的带领下，参观了几个卧室、厨房、几个卫生间、洗澡房、储藏室、工具房。家具都是齐全的，就是旧了一些，但是能用。

    主卧室的被褥都是新的，看得出这些都是穆元青的手笔，因为持家的女人才能这么细心，注重每一个细节。果然她的弟弟道：“这些东西都是我姐专门叫人布置的，她比较忙，暂时没时间接待你，只好让我代劳了。你先住下来，周末她才能请你到家吃饭。”

    “你丫就是闲，不让你出面，你也会出面的。”李刚早就看穿了他的把戏。

    他把尼龙袋子放在了主卧室的下层衣柜里，将牛皮背包里的两套西服取出来，用橱柜里的一家撑起来挂在衣橱里。然后将牛皮背包变成了挎包，装上钥匙。

    随后关好院子里的门，跟着壮伙到派出所办理暂住证。

    有熟人领着办理暂住证那是非常的顺利，非常的快，由于李刚包里早就准备有一寸的照片，那就省去了照相的环节。连单位证明都不需要查看了，直接省略过去了，为人民服务的效率实在是高效快捷。

    拿着北京市的暂住证出来，为了表示感谢，李刚主动要求请壮伙吃饭。

    穆元青的弟弟问道：“你是真心的吗？”

    李刚点头，道：“穆哥，你为我忙前忙后的，都累了一了，实在是过意不去。你看在北京哪里吃饭，即能吃好又能吃饱的酒楼饭店，请推荐一下，我请客。”

    壮伙道：“既然你真心请我吃饭，那就跟我走，到后海的仿膳饭庄去吃吧。去晚了，可吃不着，走了。”

    两人出来胡同口，叫了一辆人力三轮车，往南面的北海而来。其实从鼓楼大街到北海公园的仿膳饭庄近得很，步行过来也不过一刻钟时间，结果两个伙子乘坐人力三轮几分钟就到了。由于来得早，吃饭的客人较少。既然是李刚请客，他将播看了半，取决不下，就问壮伙的意见：“穆哥，你看吃什么好呢？”

    壮伙道：“我不管，客随主便，你请什么我吃什么。绝对不挑食！”

    最后服务员给他两个推荐了一个138元的套餐，只是份量足够四个人吃，两个人吃有可能吃撑着了。结果李刚道：“没关系的，我俩吃不完，可以打包带走哇。”

    只见这138的套餐有：芥末鸭掌、豌豆黄、芸豆卷、八珍豆腐、抓炒里脊、宫廷香酥鸭、黑椒牛柳、冬菇菜心、rou末烧饼、窝头，这些菜上桌后，只见色香味俱全，引人谗涎欲滴，原来够四个人吃的量被两个年轻伙子一顿吃了个干干净净。

    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服务员嘀咕道：“没想到这两个帅哥原来是两只饭桶。”

    两人打着饱嗝，散步在北海公园里，壮伙问李刚：“今到了首都北京，一日子过下来，心里有何感想？”

    李刚仔细盘点了一的支出：早餐12元、打车两次一共80元、办理暂住证15元、中午杂酱面20元、晚餐138元、每房租17元，合计：282元。以后的日子里即使不用办暂住证了，但是每的交通出行绝对少不了。这一的开销按李刚1986年1月份工资七十元计算，四个月的工资没有了。

    于是他望着空，喃喃地道：“京城米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