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穹宇之下，两个人的晚餐（一）

    车内的空气异常沉闷，来的一路虽然也是如此，但却有明显的不同了。

    苏默北察觉出来，在后视镜里望了一眼车座后面，想要打破这种低压的气氛，有几次想好话题，刚要开口又觉得不妥，给硬咽了回去。

    白泽察觉，“好好开你的车，不用说话。”

    苏默北到底是陪在他身边好多年了，又有四年同窗的情分，此时笑了笑，说：“白总真是有识人的好眼力，我才想说话，就被您识破了！”

    白泽偏头看着窗外，眉色不动。苏默北很少跟他这样讲话，凡是这种开头，大都是些不想听的内容。

    “可刚才堇溪想搭咱们的车，您怎么就没看懂呢？”

    白泽皱了皱眉，薄唇紧抿。

    苏默北冷眼瞧见，知道这种情况下通常只有再说一句的份儿了，并且更有可能的是不说为妙。但他却硬着头皮说下去：“幸好幼尘也在，不然赶上这会儿客流小高峰，还真是不好拦到车。”

    白泽敛眉更紧，面色沉寒，“别提那些不相干的人！”

    苏默北听了，暗暗叹气，忍了忍，最后还是忍不住：“把自己人不停地往外推，再不相干的人也会变成相干的人。”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白泽终于听不下去，声音压着几分震怒，直盯着苏默北的后脑勺问。

    “没什么，随口说几句。”苏默北欲盖弥彰。

    可这招对白泽管用，他继续沉闷着，表现得跟没事人似的，耳不听为清，心里却轻松不起来了。

    －－

    而另一辆背道而驰的红色小跑里，气氛便好很多了。

    白幼尘随着市区的车流，将速度开得很慢。

    微凉的风慢慢涌入车里，吹拂着明堇溪柔亮的长发，她的手臂懒散地搭在车门上，托着下巴，似乎在专心地想着事情。

    白幼尘几次转头去看她，都是同样一副表情。他忍不住就问：“在想什么？这么出神。”

    明堇溪微微侧头，微笑着回答：“我在想刚才你肯去机场送白奶奶，真好。”

    白幼尘一愣，他想不到她到现在还惦记着这件事，并且因为这件事一直高兴着。

    这令他感觉讶异，下意识地勾了一下嘴角，“傻瓜，人都已经送走了，还有什么好想的？”

    “当然有！”她说得很肯定，“我应该好好感谢你，因为有你在，白奶奶和我都感觉很开心。”

    白幼尘一时静着没说话。他不确定奶奶是不是会因为自己而感到开心，但他相信明堇溪，她说她很开心，这一定是真的。

    忍不住偏头又看她几眼，每一眼都觉得她离他很近，又离他很远。这种相互冲突的矛盾交混在一起，逼迫着他想要伸手抓住她。

    可是，他只能问：“明堇溪，你为什么会希望我去机场？”

    “恩……”她沉吟几秒，眼里的神采格外认真，“因为我能感觉到其实你也很想见到白奶奶。”

    白幼尘再次怔住，不置可否。许久之后，终于问道：“你和他是怎么认识的？”

    明堇溪微愣，但很快就意识到这个“他”指的是白泽，“还记得上次你跳进水里救我的事吗？”她声音顿了一会儿，接着又说：“当时被人拍到了照片，偏巧后来又落在白泽的手里了。”

    原来真是这样……

    当时白泽拿着照片找上门，他还一直倔强着不肯承认照片里的男人是自己，后来出差一个整月，再回来就听见白泽搂着她的肩膀，向他介绍：“她现在是我的女朋友。”

    多么讽刺？难道这是宿命吗？每一次都因他白幼尘而起，结果却要落得白泽手里。

    “你喜欢他吗？”第一次，白幼尘的声音微沉。

    明堇溪一时被问得羞于开口，脸却红着。

    白幼尘余光瞧见，心里已经知道答案，“那就和他好好的，别让自己受欺负。”

    她讷讷答了一声：“哦。”

    “要是他欺负你了，你就来找我。”

    明堇溪听得心里一惊，脱口就想说一句：“找你有什么用？”可话到嘴边，再一看白幼尘难得一副认真表情，就没问出口。最后有一会儿，她才轻声说：“恩，好。”

    －－

    当晚，明堇溪留在了宿舍。自从机场分开，白泽始终没有电话和短信给她，就连苏默北也不曾在放学后过来接她。

    一连两天过去，情况仍是如此。

    她觉得很奇怪，从他们约定之日开始，他从来没有象现在这样，把她晾起来不理不睬，尤其还是在没有任何矛盾出现的情况下。

    可是，她没有勇气打给他，总觉得如果那样做了，自己就和抱怨的小妇人没有什么两样。

    她只能等。

    直到第三天傍晚，安然去校外补课，剩她一个人百无聊赖地躺在宿舍的床上发呆，她的手机里忽然久违地出现那个扔了她两天的人的名字。

    明堇溪看着屏幕上那熟悉而又有些陌生的名字，怔愣了几秒，迟迟接起。

    “收拾一下，下来。”对方话语简短。

    “哦。”

    她本能地答应着，脑筋还没有转过来，对方已经挂断了电话。

    明堇溪坐在床上愣了有一会儿，才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跳下了床，跑去门口穿好鞋子，飞快下楼。

    秋天的六点钟，天色已经全黑了，风里裹着夜的沉凉，吹得整个五号宿舍区里的行人极少，不知都躲到哪里去了。

    明堇溪一出宿舍楼，凉风扑身，冷得她不禁瑟缩着肩，快步朝不远处路灯下的路虎V8跑去。

    车内很暗，白泽一身黑色西装，更显气氛低沉。

    她安静地坐在副驾驶位，偷偷打量着白泽。他看起来精神很好，气色也很好，没胖也没瘦，就是头发好象长长了半厘米。

    白泽根本没看她，却察觉出她的目光，“看着我干什么？”

    “没有。”明堇溪矢口否认，迅速转开脸。

    随后，轮到他看她，熟悉的侧脸，可是几天不见，下巴似乎更尖了。

    他忽然觉得心里象是有人用手猛地攥了一把，不是很疼，但却让人透不过气。

    抬手轻轻勾住她的脸，微微一转，四目相对，他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流转的娇怯。

    象是有无形的手一下子戳中了他的心，几乎是不假思索，他狠狠地吻住了她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