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3章 来历不明(3)
转眼已经到了年底，办完林贵仪的丧事，皇后便开始着手准备新年事宜。皇家的大节，从来不会受任何人的影响，嫔妃的逝去，若非皇帝在意的人，在这宫里向来都不是什么大事。灵柩一旦送出宫去，便再也没有人会记得她们。 这天下午，她正在核对小胤子递上来的礼单，见静菡抱着几支梅花进来，小脸冻得通红，献宝般递到她面前，欢喜道：“母后，您看这绿萼梅开的多好？阖宫的梅林里就只有这两棵，看管梅园的宫女们宝贝的跟什么似得，说这是母后喜欢的东西，不许人随便攀折，女儿说是折了送给母后插瓶用的，她们才放了心。” 清辰的手微微一抖，望着那几支绿萼如玉的梅花，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她的眼眶突然就湿润了。 当年谢绾怡与萧珏一起种下这两棵梅树的时候，也该是这么天真烂漫的年纪吧？那时候他们的世界也像这群孩子们一样的单纯美好，不掺杂任何功利**，只一心期许着及笄之年后的十里红妆，若不是谢家罹难，也许谢绾怡真的可以做一个全天下最幸福的王妃。 静菡见她只是望着自己手中的梅花出神，以为哪里惹她不高兴了，慌忙问：“母后，您怎么了，为什么哭了呢？” 清辰忍下眼中的泪意，勉强露出一丝笑容，心情沉痛道：“静菡，以后不要再去折那两棵绿萼梅的梅枝，那是很珍贵的东西，它承载的东西太多了，母后真的不忍心再让它受到任何伤害。” 有些话她不能明言，在许多人眼里，也许它们只是两棵梅花而已，可是在清辰心里，却是萧珏苦守了半生的深情，这两棵梅树见证了那么多年他的孤独思念，痴心守候，若梅树能有灵气，也会被他感动吧？ 静菡似懂非懂的慌忙答应道：“母后你别难过，女儿以后再也不折那两棵树上的梅枝了。” 清辰安抚的摸了摸女儿的小脸，接过她手里的东西交给云岚，“就插起来放在内室的妆台上吧。” 静菡见她没事了，便又带着沁雪去找璟儿玩去了，清辰嗅到空气里那丝丝缕缕的寒香，终于还是忍不住的落下泪来。 越是爱一个人，便越是能真切的体会到别人的感受，她知道萧珏爱她，一如她爱皇上这般无怨无悔，可正是如此，每每想起除夕夜梅树下萧珏孤单萧索的身影，她的心就会如刀割一般的难受。 大年夜张灯结彩，为了增添喜庆的气氛，让皇上看着欢心，欣华殿附近的树枝上全都挂满了红绸，廊下灯火通明，到处一片喜气洋洋，再加上宫里添了这几个孩子，叽叽喳喳的闹个不停，欣华殿是从未有过的热闹。 酒过三巡，清辰的目光落在角落里装饰的红梅枝上，心里不觉有些沉重，胸中窒闷的难受，便起身出去透透气。 外面似有若无的飘着小雪花，云岚帮她撑着伞，她原本是觉得不舒服想出来走走，可谁知这一走，居然就走到了梅林这边。 云岚知道她有心事，也不规劝，只是轻声问：“娘娘可想进园子去看看吗？” 清辰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这个时候，守园子的宫女都去偷懒玩耍了，梅园根本没有人看守，她推开陈旧的院门，见里面积雪很厚，可见也已经很久没有人打扫了。 清辰踏着厚厚的积雪，穿过一片如火的红梅，终于走到了角落里的那两棵绿萼梅树下。 遥想当年初次见面，他落寞脸庞上的那一丝惊讶，还有眼底怎么都隐藏不住的痛楚，清辰更觉心如刀绞。 一阵寒风吹来，朦胧的灯光里，只看到片片落花随风飞舞，纷纷扬扬的落在肩头，竟然难以分清那到底是白雪还是花瓣。 北风呼啸，吹得她大红色狐裘内里的羽纱披风高高扬起，脸上亦如针刺般难受，园中除了风声，再听不到任何动静。这样寂静的夜里，站在这样一个无人踏足的偏僻角落，又是这样辞旧迎新团员欢庆的时刻，就算身边有人作陪，她的心情尚且如此荒凉，遑论当时的萧珏？ 清辰垂眸泪如雨下，哽咽的自言自语道：“既然这是你最看重的东西，那么以后就由我来替你守护吧，也许我惟一能为你做的，也只是这些而已。” 她拿出一个小小的荷包，蹲下身来小心的埋在了树下，那是萧珏临终前，托付给舒玄要他带回来给她的。那个荷包的花色，当年绾怡十分的喜欢，他便让宫里的绣娘连夜缝制，可是最终却也没有来得及送给她。 一晃多年过去了，他始终还是没能亲手送给她，清辰起身望着萧珏那晚曾经呆过的梅枝，泪眼朦胧的叹息道：“庭树知故事，年年记今朝，以后每年除夕夜，我都会来看你，希望你不要再觉得孤单了。萧珏，你若在天有灵，早就应该知道我不是你的绾怡了，但愿老天念在你如此情深的份上，成全你与她有一世的夫妻缘分，若真能那样该多好？” 雪越下越大，风也越来越紧，云岚手中的灯笼被吹得摇摇欲坠，见时辰不早了，怕皇后哭花了妆惹人猜疑，便轻声提醒道：“娘娘，咱们该回去了，若是出来的久了，皇上找不到娘娘会着急的。” 她是皇后，团圆宴久久不归确实不大合适，清辰又抬眸望了眼在风雪中绽放的梅花，树影摇曳里，她似乎又看到了那个看似玩世不恭的世子，慵懒惫赖的身影。 清辰扶着云岚的手，心事沉重的转身离去，身后的梅林里，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鸟鸣，然后扑啦啦拍着翅膀飞向漆黑的夜空。 记得当时她说了一句“梅雪惊鸿，”让他大加赞赏。 何曾相似的夜晚，只是今晚没了明月高悬，也没有了那个风采翩然的少年，有的只是漫天的风雪和她无尽的愧疚。 回到欣华殿，果然皇帝已经派人找过她好几次了，萧珺见她回来，握着她冰冷的双手问：“你去了哪里，怎么离开这么久？外面风雪愈急，朕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