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子不语

    夜晚，明月高悬，清辉如霜。

    胡一个人在他屋里的床上坐着。给游侠帮的红石师讲了一天的学，倒也够累的。他不是个特别好的教授者，有的时候心里明白，嘴里表述出来的却不一个意思，但只要对方能心领神会，以他的造诣，教一些大师玄师之类的，问题不大。

    天上的明月缓缓上升着，月光从窗户中透了进来。胡看着皎洁的月芒，沉默不语。

    半晌，他的目光骤然变得凌厉，冷笑起来，也不知是在和自己说话，还是和什么人聊天：“为什么呢，究竟是为什么……我会在她的面前放下一切防备，就连警惕之心都升不起来？”

    无人应答，只有月色依旧，但胡却沉默下来，好似在听回答一般。半晌，才又开口：“我知道。但没什么用啊，我的意志力……还是不够强大。和欲望……有关？”

    窗外飞过一只飞鸟，半夜出巢也不知道是做什么事。飞掠的黑影，闪过地面上映着的月光。

    “应该也不是……这么多年了，没和几个女孩子说过话。”他的目光冷气弥漫，杀机浓郁，口中的话语却是轻柔好似抚慰低语，“甚至想到她的时候，我心里都会不自觉地泛起柔软……这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绝对不能有啊。”

    他双手十指相扣，胳膊肘撑在膝盖上，前倾着身子：“我不知道这算不算喜欢……但如果见色起意也算一见钟情，又或者这不知道什么情况导致我们之间的莫名亲切，也算是喜欢的话……”他苦恼地揪了揪头发，“看来难的地方还是对于这所谓喜欢的界定。我要是承认了这样的喜欢，就不用想什么……如果觉得这是强加的喜欢，那又如何去摆脱？”

    “世界的道路……命运代替我的意志作出的选择……”他忽然站起身来，手中浮现两大神石，隐隐约约间好似有无数祥云缭绕他的身躯，“要走自己的登天道，不要被别人送上高天的话……或许连它们都需要放弃了。”

    “怎么选……”胡又坐了回去，死死地握着两大神石，目中露出挣扎。

    摆在他面前的有两条道路。从前他以为只有一条，只需要顺着它走下去就好，但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第一条是他一直在走，且已经度过了最困难阶段的世界拥簇之道。行走各大位面，获取神石，获取气运，获取认可，一路顺理成章，甚至成为神恐怕也并不困难。现在他手里只有三百多气运，一旦气运达到了十三界全满的一千三百气运之力，别的不论，单是转化的神力就能达到两百六十点之多，这意味着他想要斩杀任何一位七阶极限都轻而易举。

    此外，八大神石的力量也都会为他所用，再加上终末之诗与神力在气运达到五百一十二、一千零二十四时都会再度发生质变，真正达到那个境界时，一击毁天灭地也不是奢望。有气运加身，他对于各种能力的感悟效果也会极强。踏入神的道路虽然未知，但却最为简便。

    另外，神器终末之诗，也会毫无保留地对他敞开自己的一切力量。

    但是这条道路上也有一些阻碍。譬如说，他不可能拿自家兄弟的神石，而大地、金刚、木生三大神石他又不可能不去获取。就算他们真的不介意给他，胡也不能就这么去拿。譬如说，世界意志很可能会影响乃至阻碍他进行判断。

    比如此刻的情况，对小刘这来源莫名其妙的情感，大概率不是他自己的主观意愿。他虽然对白雨有些心动，但也只是心动，而且这里面还很有可能有着世界意志的介入。而白雨，无论他再怎么不愿意承认，也都死了。尸骨无存。

    若他不放弃这世界拥簇之道，最后甚至有可能会变成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甚至就算成为了神也不过是世界傀儡的存在。虽然这概率小得几乎不会发生，但即使这个情况削弱七成，他也完全不能接受。

    而另一条道路，则是完全放弃气运、放弃神石，放弃被认可，而是踏出自己的路，登上完全属于自己的神位！

    这条道路，只是想想，也都让得胡心底发热。但其难度，也极为恐怖。先不说其他，单是对于各大元素的强制cao纵能力和亲和被剥离，就是难以接受的，更不要说没有了气运加身，他升级将会更加艰难，而气运衍化出的神力，也会失去。

    此外，终末之诗，他大概率也没法再用。他和神作不同，他的本命武器是弓，熟练的是剑，与终末之诗这种法器，相性基本为零。已经获得的雷震神石，在他的一切压制之力中，至少占据了三成压制敌人的能力；水容神石虽然获得不久，但是在新近战斗中，显现出了极为恐怖的功效。斩杀猪人王，它功不可没。

    而且……这种道路虽然令人心热，但实际上极为虚无缥缈，最终是否能成为神都两说，更不要说在十一年之内登临神位了。此外，他一旦选择了这条道路，又没能有所建树，恐怕短时间内战力的急剧下跌将会对他极为不利。

    该怎么选？

    胡沉默中目露坚定。

    他虽然暂时不知道该怎么选，却知道一件事。他怎么选，都与别人无关，也不需要为了这片世界强行出头去逞英雄。

    地狱入侵诸位面，大举灭杀人族，他作为众生之一，又是游侠帮的帮主，首当其冲的受害者，于情于理都该出手，更要救下这片世界的人族众生。但其实，他最终还是没有那么强的使命感，他没法以这片世界的众生为己任。

    面对神时，他要退缩，没人能说他什么的。更何况此刻也不算退缩，而是要走出自己的道路。

    他想去问问雨。雨是紫玄之外，他在这个世界中最为亲近的本界之人了。

    抬手一划间，终末之诗化作幽芒之门，他踏入其中，身形刹那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