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不破八幡宫
公元1467年,即日本应仁元年,这年日本爆发了历史上著名的应仁之乱。山名家的西军和细川家的东军就足利将军家的继承问题上开始了探讨(物理上),双方充分交换了意见(物理上)之后,差点把京都夷为平地。 次年,一条兼定的高祖父,通俗点说就是太太爷爷(爷爷的爷爷)——一条教房就把身上什么关白、藤氏长者的身份全让给了自己的弟弟一条冬良,然后自己光速跑路到土佐的庄园避难。这就是一条家两脉分支的开始,也就是土佐一条家的起源。 日本古代把公家跑路地方的行为被称为“下向”,像兼定自己的太太爷爷当年辞去关白跑到土佐避难正式称呼起来就是“下向土州”。 其实在日本古代公家和武家一样跑地方经营产业,如果真得较真起来是有辱家格的,毕竟地方上很多所谓大名最早都是帮公家在地方管事的而已,所以一条教房的这种行为一定程度上是会被称为家格失坠,但在当时应仁之乱的情况下,一条教房的选择没啥可丢人的。倒不如说得亏一条教房当年润得快,跑到土佐避难,经营起了后来被称为小京都的中村城,这才让一条家不至于饿得太惨,让京都的公家名门一条家当主不至于啃树皮。在应仁之乱期间和在那之后京都的萧条期里,这已经算是京都公卿里条件优越的了。 由于自己太太爷爷英明的决定,虽然一条家不是五摄家里家格最高的,但却是少有的掌握了一定实权的公家,和伊势北畠家、飞驒姊小路家并称为战国三国司家。 虽说三家里大家下场都不怎么样,但是确实是日本的文化传播做出了一定贡献,把京都的先进文化技术带到了他们所下向的地方,为自己在地方上除了家格高以外还提供一些额外的优势。为了彰显自己的逼格,公卿们哪怕到了地方也尽可能让地方的各方面向京都看齐,这也就是为什么中村城被称为“小京都”的原因。 除了吃穿、建筑等方面都带着一股淡淡的京都风外,土佐一条家还把京都的石清水八幡宫给请到土佐开了个分社,在日本古代这称之为“劝请”或“劝进”,一条家的很多纹章和徽记都来自于此。 而这家分社就就是现在一条兼定正在前往的不破八幡宫。 一条兼定难得出门一趟,本来想着骑马的,可惜六七岁的年纪骑马属实有点勉强,而且也太武家化了,不太符合自己公家的身份,所以就改成坐轿子。但是看到那棺材差不多的逼仄人力轿,决定这种压迫人权的东西一定废除!自己坚决不能坐。 最后就改成乘牛车出行了。日本古代公卿贵族出行多用牛车,这是一种传统,皇室坐的叫唐庇车,上层贵族坐的叫雨眉车,其他小贵族坐的则叫做网代车。 不过说是小贵族,那也只是相对而言,事实上没个正五位的官职往上的还坐不了。 当然,现在“礼崩乐坏”了,就是八佾舞于庭,朝廷也不管了。 不过一条兼定这牛车的规制撑死了倒也就是个网代车,事实上还少了许多象征地位装饰。虽说一条兼定暂时还没有正式的官职,但是五摄家出身官职能低得了吗?光是这个出身,一条兼定在土佐坐个雨眉车也没什么好顾及的。只是一条兼定目前需要刻意给自己营造一种道德小标兵的好形象罢了。 而此刻一条兼定却在牛车内打着哈欠,毫无道德小标兵形象地瘫在那里。无他,昨天请土居宗珊喝茶,自己搁那装蒜装得太累了,在那之后自己居然还有课要上!再加上今天又起了个大早,折腾牛车和出门的事情,实在是太累了,这是一个六七岁的孩子不能承受之重……难怪历史上一条兼定摆了,现在的兼定是可以理解了,确实累。 好在身边还安排了一切小姓和护卫可以吩咐,比如自己牛车边上骑马随行的津野太郎和秋利康次。 前者是原来的土佐七雄之一——津野家的继承人,他们家在一条房基的时候被一条家所征服(物理上),又在天文11年的时候造反,结果又被一条房基平了,这才把自己家的继承人送到了中村御所,好听点是听从主家御所殿教诲,其实就是过来当人质的。不过这次一条兼定点他出来,倒不说怕人质放在家里不放心,主要是这位津野太郎应该就是历史上拜领兼定偏讳的津野定胜。因为不愿意投降长宗我部元亲而被家中投降派家臣流放到了伊予,后来跟着原本的那位一条兼定打了四万十川合战,也就是一条兼定反攻长宗我部家,企图恢复旧领的那一战,也被称之为“渡川之战”。虽然最后输了,但确实忠心可嘉,在现在的兼定看来起他是自己目前的可用之人之一。 后者就是源康政的次子了,虽然不久之前才被兼定摆了一道的源康政在兼定看来问题不是一般的大,但这老小子的次子确实在历史上跟着一条兼定直到战死,这点还是要肯定的。更重要的是,秋利康次在兼定穿越过来之前就已经在兼定身边服侍了,而且因为年长并且已经元服,他基本上负责兼定身边的一系列事务,其他小姓和随从很多时候都听他指挥。虽然兼定不知道他是不是源康政打入自己这的间谍,但是兼定还是决定留下来,无论是避免让自己身份被怀疑,还是安抚一下源康政都是好的。至于能不能重用……虽然兼定也并不喜欢把他对其父亲的猜忌延伸到他身上,但是未来怎么处理他还是得看自己接下去怎么处理源康政。 一条兼定想着想着,原本就没休息好的身体更加感到疲惫。兼定是真心想在这牛车上大睡一觉,但是这中世纪的破路实在是颠得慌,而且考虑到现在的技术水平,想来不管是皇室的唐庇车还是自己现在坐的小牛车都是一个鸟样——没有良好的减震装置。经过兼定一路的不断尝试得出一个真理:根本睡不着,晕倒是有可能晕过去。
知道补觉无望的一条兼定微微叹了一口气,心道以后一定要修路和改良牛车之后,只得拿起自己的乌木折扇敲了敲了自己右侧车窗的边缘,唤来秋利康次,搁这帘布询问道: “康次,我们距离不破八幡宫还有多远的路程?” 帘布对面的秋利康次似乎很有精神,中气十足地回答道: “回禀殿下,就快到了,先头部队应该已经能隐约看到不破八幡宫了。” 闻言一条兼定心里就有点激动,终于不用继续在这比那棺材轿子大不到哪去的牛车里继续耗着了,忙从车窗探出头去向前眯眼张望。 因为一下子起得太猛,兼定头上带的立乌帽子差点因为撞到车窗和帘布而掉到车外的地上。这一下把秋利康次吓了一跳,赶紧过来,在马上扶了一把探出头张望的兼定,万幸没让自家少主在外头出丑。 这边被扶了一下的一条兼定也发觉了自己的失态,轻咳两声,回到车内,用折扇轻轻挑开帘布,向远处放去自己的目光。 只见远处自己这一行人的先头部队背着绘有一条家藤纹的白底黑纹指物靠旗,举着代表自己的紫色流旗。其实这流旗的颜色是历史上一条兼定马印的颜色,原来那个一条兼定估计也不是个“精神罗马人”,更没必要整什么“生于紫室”的象征,想来应该只是单纯地觉得古代紫色染料比较稀少,比较昂贵,能更好地彰显自己的高贵的五摄家出身,所以才选了这个颜色,本质上和当年罗马贵族喜欢用紫色染料的理由是一样的。 其实这块紫布的价格在昨天一条兼定派人去准备的时候就差点让一条兼定想着和其他大名一样改用白色的算了,但最后咬咬牙还是用了紫色,一来是为历史情怀买单,二来则是一条兼定发现紫色的流旗在战场上确实更为显眼,想来在未来一定能成为战场上最靓的仔……啊不对,是为自己的士兵带来更高的士气。 不过到现在为止,现在的这个兼定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原来那个兼定会把自己的马印整得和流旗一样。可能是那位一条兼定鄙视像武家一样所以搞特殊?是真没活可以整了?还是说这货从一开始就没有考虑过上战场的事情? 不管原来那位主是怎么想的,反正既然像流旗自己就这么拿来用了,因为马印什么的现在的兼定还想着自己设计一个。至于这流旗的颜色为什么那么特立独行……别问,问就是公家特色,是高雅,越问越显得土包子。 当队伍稍微又向前行走了一段路程后,在那飘扬紫色的旗帜上方隐隐约约地能看到一栋传统的日式宗教建筑的部分轮廓,想来那就是此行的目的——不破八幡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