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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九章 狡兔三窟

    我在现代留过学正文卷第五百三十九章狡兔三窟元祐元年七月丙辰朔。

    都亭驿内,耶律琚拿着手上的《汴京新报》,眯着眼睛。

    “看来,南朝这次南征是真的打赢了呀!”

    他有些意外。

    “呵呵……”坐在耶律琚对面是这次和耶律琚一起搭班子出使的副使——辽太中大夫、守崇禄卿、充乾文阁待制吕嗣立,吕嗣立听着,就讥笑了一声:“交趾不过撮尔小国罢了,南朝胜之,本就正常!”

    这倒是事实!

    南朝再怎么样也是一个大国。

    赢是正常的,没赢才是反常!

    上京城那边,也没有怀疑过这一点。

    “学士……”耶律琚将手里的小报递给吕嗣立,说道:“南朝这次似乎逼迫着交趾人,签了一个了不得的和约!”

    “交趾每年要贡米百万石,还需以市价卖米百万石!”

    “啧啧啧……”吕嗣立接过小报,扫了一遍,发现其上报道的是,交趾国王李乾德遣其胞弟崇贤候李太德将要入朝、谢罪的新闻以及,南朝与交趾签订的和议条款,顿时吕嗣立就惊讶起来:“这一下子,就是价值百万贯以上的岁米呢!”

    “交趾人有这么多米吗?”

    耶律琚答道:“应该是有的……我记得当年,澶渊之盟后,南朝的真宗,从那占城得到了占城稻,于岭南等地栽种,可一岁两熟!”

    “交趾更在南方,据说其稻米甚至可一岁三熟!”

    吕嗣立听完,瞪大了眼睛。

    这些年,频繁的天灾,也在影响幽燕的农业。

    尤其是干旱,导致了大面积的歉收。

    却不想,在那南方瘴疠之地的稻米,居然能做到一岁两熟,甚至三熟。

    厉害!太厉害了!

    可惜,瘴疠暑热之地,又隔着万里之远,只能眼睁睁看着南朝发这个财了。

    看着吕嗣立羡慕的神色,耶律琚不动声色的问道:“学士,在下听说天子有意今年秋后用兵高丽……”

    “或许也可迫高丽,签下类似和议。”

    吕嗣立闻言,摇摇头,道:“高丽国小地狭,寒苦贫瘠,哪有这许多的米?”

    南京城里,这几个月来,其实一直在围绕对和战进行争辩。

    以幽燕汉地的士大夫,以及部分北院老臣为主的主和派,是坚决反对用兵高丽的。

    因为在他们眼中看来,高丽小国而已,派個使者去训斥一顿,让他们知道错误就可以了。

    没必要兴师动众,大动刀兵!

    而且,哪怕打赢了,也没有油水可捞。

    更关键的是——历史证明,即使攻破其都城,高丽人的反抗,也会迫使辽人退兵。

    故而,南京城内的议论,一直僵持着。

    当今天子,也顾忌和担心,一旦用兵,万一遇挫,就可能动摇天下安定,所以也举棋不定。

    “可是……”耶律琚叹道:“若是这样的话天子岂非脸上无光了?”

    “这……”吕嗣立顿时踌躇起来。

    不要以为,只有南朝的宋庭才在乎国际观瞻,害怕友邦惊诧。

    辽国一样!

    甚至,症状可能更厉害。

    没办法!

    耶律家的皇帝,就是这样的。

    事事都想压南朝一头,特别是在国际上,要做足了、摆足了真大唐继承人的架子。

    偏偏,如今在西域之西的人眼中,现在的中国,俨然是分成了三个。

    一个是在西域的黑汗王朝,一个是契丹中国,是一个桃花石中国——别笑,在对外中,以上三者都自封中国。

    现在,南朝大胜,还逼着交趾人签下了一个如此优渥的和约。

    消息若传到当今天子耳中,吕嗣立知道,天子肯定难以把持的。

    他是绝对不可能忍受,在他治下的大辽,在武功方面要矮南朝一头的。

    北院的贵族们,也会找到用兵的借口的——假使高丽跋扈如此,而不得其惩,臣等恐南朝以为我朝无人。

    “再说了……”耶律琚轻声道:“学士可不要忘了!”

    “如今,我朝与南朝的贸易严重失衡!”

    “三百万贯交子,半年不到就要花光了。”

    “可国家赚钱的手段,却少之又少……”

    “长此以往,恐怕不是办法。”

    这半年来,辽国自也积极的向宋销售着自己的特产。

    可是,在战马不能卖,只靠着卖皮毛的情况下。

    即使是在过去,宋辽贸易也是严重失衡的。

    通常,在过去辽国的岁币拿到手里,转头就又全部在边境上买了南朝的商品。

    甚至还要搭进去大笔的丝绸贸易利润。

    “难道要让天子将国家库存金银,都拿出来给南朝?”

    “自是当去别处取为妙!‘

    “放眼四海,还有比高丽更好的取财之地吗?”

    “身为臣子,当为君分忧啊!”耶律琚的话,就像魔音一样,在吕嗣立的耳畔回荡着。

    “若学士进言此事,天子得胜之后,论功行赏,以学士在天子面前的信爱,拜任宰执,自是顺其自然。”

    这是绝杀!

    “节度说的是……”吕嗣立目光闪烁起来。

    他已经有资格拜任宰执。

    但,竞争对手太多了。

    尤其是这些人里,还有好几个都是皇太孙身边的人。

    所以,想要真正拜任宰执,几乎不可能。

    但,若能立下功劳……

    只是……

    吕嗣立看向耶律琚,问道:“节度为何不自己进言呢?”

    耶律琚微笑起来:“北院大臣主战的太多了,多某一个不多……”

    “只有学士这样的文学之士主战,天子才能下定决心。”

    这倒是事实。

    可是……

    “节度缘何要帮下官?”吕嗣立盯着耶律琚。

    他自不会天真到以为他和耶律琚在这南朝喝过几次花酒,一起分过钱就是自己人了。

    耶律琚轻笑着,道:“学士应该是知道的,某在南朝有不少朋友。”

    “其中,有几个朋友,还是做那风月生意的。”

    吕嗣立点点头。

    他自跟着耶律琚去过桑家瓦子,知道耶律琚在南朝神通广大,认识的人三教九流都有!

    老实说,最开始,吕嗣立都惊呆了——耶律琚竟在这南朝,如入无人之地,出入风月场所,南朝的官兵,全当没看见一般。

    这太夸张了。

    但很快,吕嗣立就明白了——这不是耶律琚厉害,纯粹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每年三百万贯的指定贸易额度下,南朝的商贾就和蜜蜂嗅到了蜜糖一样嗡嗡嗡的围了上来。

    在交子开路之下,自是畅通无阻!

    “某那几个朋友,想要得到一条稳定的新罗婢供应渠道……”

    “学士应该明白吧?!”

    吕嗣立听着,点了点头。

    大唐时新罗婢的美名,传遍天下,至今不衰。

    汴京人的瓦肆,若能有新罗婢出现,生意肯定会更好。

    “不瞒学士,那几位朋友答允了某,只要事情能成,愿给这个数的干股!”耶律琚伸出三根手指来。

    “若学士可以促成此事,某愿分一半与学士!”

    “此外,学士家的子弟,日后若来南朝经商,某的那几位朋友是愿意行方便的!”

    “而且……学士啊……人言狡兔三窟……学士就没想法?”耶律琚目光灼灼的看向吕嗣立。

    吕嗣立自然是秒懂。

    他沉吟起来,犹豫起来:“这样不好吧……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嘿!”耶律琚笑起来。

    若是旁人说这句话,他耶律琚还会信。

    可吕嗣立说这样的话,他是不信的。

    因为,吕嗣立的底细,耶律琚是最清楚的。

    和他一样,吕嗣立是当年魏王提拔起来的。

    魏王败亡后,他就转身,想要挤进皇太孙身边。

    但没有挤进去,最后没有办法,就死乞白赖的抱上了兰陵郡王的大腿。

    标准的墙头草风吹两边倒。

    什么气节、骨气,统统没有!

    但是贪婪、好色的程度,连他耶律琚也要甘拜下风!

    吕嗣立咽了咽口水,看向耶律琚,问出了他最后的疑虑:“贩人为婢,南朝能允?”

    南朝的士大夫们,可是最唾弃以人为畜的事情了。

    一个两个,私底下悄悄的买卖,可能还无所谓。

    但若是成百上千……

    南朝的士大夫们恐怕就要暴走了。

    耶律琚笑起来:“如何不行?!”

    “只要想个法子,给南朝一个台阶下就行了。”

    “譬如说以牙行为名目来做!”

    他现在在汴京的外室李师师,当年就是通过牙人与桑家瓦子的人签了契书,拜了买主当养父。

    养父教育女儿,是不是天经地义?

    哪怕打骂虐待,也是为了她好!

    而女儿怜惜养父孤苦无依,情愿自愿为娼,与瓦子签下契书,在瓦子里卖笑赚钱,是不是很合理?

    中间加一层皮而已,多大的事情!

    吕嗣立愣住了:“这样也行?”

    “权变嘛!”耶律琚笑起来。

    吕嗣立颔首:“也是……士大夫当会权变。”

    这个事情确实做的!

    特别是对他个人来说,可谓是公私两便。

    既能作为首倡对高丽用兵的文臣,得到天子欢心,也可以在南朝捞到好处。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耶律琚那一句‘狡兔三窟’打动了他。

    他虽然是文臣士大夫,但终究额头贴着魏王的标签。

    他也怕未来的皇太孙清算他。

    狡兔三窟,想办法在南朝这边,留条后路,确实不错!

    于是,吕嗣立当即道:“那下官这就去写奏疏,然后命人快马送回南京!”

    “善!”

    ……

    两个时辰后。

    耶律琚在都亭驿内的一处密室,见到了刑恕。

    两人见礼之后,耶律琚就将一封信,塞给了刑恕,道“烦请刑学士,将此信转交给桑家瓦子的杨员外。”

    刑恕楞了一下,但还是接了过来。

    杨员外?

    他自知道,那是刘家的家仆。

    而刘家是章献明肃的外家。

    现在,一个刘家的世仆和契丹使者勾连上了?

    还有书信来往?

    若是过去,这是捅破天的大事,一旦发现就是族诛。

    但现在嘛……

    刑恕不动声色的收下来,也不问缘故。

    因为刑恕很清楚,刘家、曹家等外戚现在是当今天子的忠犬。

    不仅仅极力配合着天子的许多动作。

    还出钱出人出力,在专一制造军器局那边搞出了好大的动作。

    当然,他们也不吃亏!

    以刑恕所知,天子不止给与了这些人超高的回报与许多特权。

    还特意在宋辽交子贸易里,将很多订单指定给了这几个已经纳了投名状的外戚家族名下的作坊。

    所以,刘家人肯定是在替官家做事。

    耶律琚却根本没有想太多,他是个聪明人。

    既已决定了狡兔三窟,就不会再犹豫。

    何况,这次回到汴京,他还得到了一个喜讯——他那养在汴京的外室李师师,有了身孕。

    这让他非常欢喜。

    自己要有子嗣在南朝了!

    他的孩子,未来会在南朝繁衍生息,开枝散叶。

    这样,就算将来他在辽国出了意外,他也不会断子绝孙。

    故而,这次再来汴京,他的合作度和积极性都提高了许多。

    就像这次的事情,他甚至都没有多问什么。

    只要好处到位,只要能结下人脉,他就愿意冒些风险去做。

    “对了!”耶律琚将信交给刑恕后,忽然问道:“学士,我听说贵国朝野如今都在谈论着‘格物致知’的圣人大道!”

    “我还听人说,将来贵国科举取士,可能会侧重格物致知?”

    “不知是否有此事?”

    刑恕微笑着道:“格物致知,确是圣人之道,我国朝野也确实在热议此事……”

    “但将来科举的话……只能说,全凭官家圣意决断了!”

    “不过,如今我朝‘格物致知’的大家,首推的就是当今官家的近臣心腹沈括了。”

    “某听说,将来官家可能会在汴京学府里,也专开一课,教授‘格物致知’!”

    “嗯!”耶律琚听着点点头:“如此便好。”

    “不知道,将来犬子有没有希望,拜在那位沈先生门下?”他盯着刑恕的眼睛。

    刑恕自然听得懂。

    当即微笑起来:“令公子才俊无双,某相信沈提举是很乐意,收下这么一位爱徒的。”

    “善!”耶律琚点头。

    有了刑恕的这句承诺,他就放心了。

    他的孩子,将来在南朝,也一定可以做人上人。

    至于那所谓‘格物致知’?

    老实说,耶律琚根本不放在心上。

    在耶律琚眼中,这不过是南朝人在自吹自擂罢了。

    昨天汴京新报上的那一篇‘格物致知’可‘格尽天下万物之道’,看着就不真实。

    哄哄小孩子可以,想要骗大人?做梦!

    不过,南朝既然如此重视此事,那么,未来科举恐怕就会侧重于此。

    既然如此,那他耶律琚当然得给自己的子孙铺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