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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六十二章 伴读和涟漪

    我在现代留过学正文卷第两百六十二章伴读和涟漪“青苗法的事情,先且这样吧……”赵煦跳过了要和章惇继续讨论青苗法的程序。

    大方向确定了,剩下的就是细节。

    而细节方面,自然是要大臣去处置。

    不然的话,要宰执做什么?

    章惇举起朝笏,就想着要拜辞,赵煦却在这个时候叫住了他。

    “章卿……”

    “朕听说卿子持,年纪只比朕大一些……”

    章惇低头答道:“奏知陛下,犬子持年已十七……”

    “也就大七岁而已!”赵煦笑了起来:“朕正好缺些伴读,明春就让卿子入宫,陪朕一起读书吧!”

    章惇有些搞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情况?

    但这皇恩浩荡,却由不得他立刻就拜谢:“臣谢陛下隆恩……”

    说着,他就要推辞。

    可赵煦根本不给他机会,直接说道:“卿不可推辞,朕意已决矣!”

    “明岁二月经筵重开前,叫卿子入宫来!”

    说完,赵煦便看向章惇:“卿难道忍心,朕一个人在宫中读书,没有人可以互相请教?”

    章惇被堵的说不出话来,只能再拜谢恩。

    但内心的忐忑和不安,却已经在不断攀升。

    因为他太熟悉赵官家们了。

    先帝的时候,每加隆恩于大臣,就必然是让大臣背锅了。

    比如说韩缜熙宁割地前,先帝就对韩缜大加恩赏。

    搞得韩缜不背锅都不行——天子都肯收买你了,你这个大臣背个锅怎么了?

    所以,韩缜在先帝驾崩后,听说要外任那个高兴啊——终于,可以不背锅了,爽!立刻就上了辞表,高高兴兴去了苏州。

    章惇还送行了呢。

    所以……

    “现在轮到我章子厚背锅了吗?”章惇想着,就低着头,等着那位官家提出他的要求。

    可是,等了很久,那位官家却只是坐在御座上,似乎在饶有兴致的打探着他。

    “陛下……”章惇只能出言试探着。

    “子厚还有事?”赵煦却是微笑着问道。

    章惇抬起头来,看向殿上。

    虽然看不得那位官家的模样,但他能大抵感受到,官家的心情是很不错的。

    于是,章惇只能再拜:“那臣便告退了……”

    “嗯!”

    ……

    章惇直到步出左昭庆门,依然是满头雾水。

    赵官家居然没让他背锅?

    这让章惇有些不习惯。

    可礼下于人必有所求!这是民间的百姓都知道的事情。

    现在官家,忽然推恩,让他儿子章持明年到宫中伴读?

    这是天恩浩荡,也基本是预定了一个进士及第——官家身边的伴读,若是连个进士都考不中,那岂不是在说官家自己的学问也很拉?

    谁敢啊!?

    而到了殿试上,官家御笔一点,章持的名次肯定要被提到一甲。

    当然,前三就不要想了,有那个实力都不可能让其前三。

    然而……

    章惇松了松衣襟,他知道,此事一旦出现,朝野物议必将汹汹而来。

    御史台更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除非,章持中进士那一年,他章惇不在都堂。

    想到这里,章惇感觉自己似乎猜到了。

    “官家在暗示我,将来可能会外放我去某地?”

    什么地方呢?

    考虑到他章惇的履历,也考虑到官家自始至终在朝野大臣面前展示的姿态。

    章惇大概能猜到了。

    “若是过完年,广南西路出事的话……”章惇想着。

    “吾便知晓了!”

    朝中大臣,熟悉南方的不多,而对南方有足够了解的就更少了。

    带着这样的想法,章惇回到都堂,和韩绛见了面,把陛见的事情和韩绛原原本本说了。

    韩绛当今下了宰相省劄,将两府宰执都召集在一起,开始针对章惇带回来的天子之意,进行商议。

    ……

    赵煦回到大内,换回便服,便去了保慈宫里。

    和两宫汇报了一下,接见章惇的事情。

    同时也说了让章持入宫的事情,理由很简单——儿听说仁庙读书有晏殊伴读,儿很羡慕,所以就想找些伴读,恰好章惇入宫,就点了其子之名。

    这种小事,两宫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向太后更是提议:“六哥确实应该多找些人来伴读,亲近宰执、勋臣,方是长久之道!”

    说着,她就问着太皇太后:“娘娘觉得呢?”

    太皇太后微笑着点头:“太后所言甚是!”

    这是个好机会!

    将勋贵子弟,都安排到官家身边。

    这样官家长大了也就对这些人有了感情,自然会和他们亲近。

    赵煦自然不会干预。

    甚至这就是他在起念要将章持放在他身边,就已经想好的事情了。

    经筵官不可能只有一个,伴读自然也是一样。

    对赵煦而言,这其实也是个好事。

    通过经筵官拉拢士大夫,再通过伴读,把勋贵家族给圈住。

    等到明年,再想个办法,把武学那边更纂在手里面。

    基本上,就可以满足他自身的安全感了。

    ……

    夜幕徐徐降临。

    章惇乘车回到家中,他的妻子张氏和往常一般,早早的领着家人在门口等候他。

    等他进了门,张氏更是亲自为他解下衣袍,脱下靴子。

    看着章惇的眼睛,一直停留在次子章持的身上。

    张氏忍不住问道:“君为何一直在看着持儿?”

    章惇握住妻子的手,道:“为夫在想,持儿明明一直在家,鲜少外出,更不曾去瓦子勾栏厮混……”

    “官家是怎么知道他的?”

    张氏惊讶了一声,连忙关切的问道:“官家知道持儿?”

    “可是持儿在外做了什么事情?”

    就要将章持叫到面前责骂。

    章惇连忙拉着张氏,道:“夫人不必着恼,是好事……”

    “今日为夫奉命独对,官家忽然言及持儿,还说让持儿明春去经筵上给官家伴读!”

    张氏深吸一口气,其他章家人则都是欢喜起来。

    特别是章持,颇有些跃跃欲试的样子。

    而他的样子被张氏看到了,张氏顿时就道:“怎可如此骄傲?!”

    她抓着章惇的手,理解了章惇的担忧。

    自古,伴君如伴虎。

    何况,当今官家才十岁!

    “夫君,为何没有推辞?”张氏问道。

    章惇叹息着:“官家隆恩,况且当时官家还说了‘卿难道忍心,朕在宫中独自读书?’……话都这样说了,为夫哪里还敢推辞?”

    张氏叹了一声,想到了当初真庙欲封禅泰山,并大兴土木。

    但他害怕朝野反对,就给宰执大臣赐下大量珍贵之物。

    以天子之尊,贿赂宰执。

    宰执们只能捏着鼻子,陪他一起玩祥瑞过家家。

    于是,搞得乌烟瘴气,上下沸腾。

    连泰山从此在世人眼中,都褪去了神圣的光环。

    张氏没有办法,只好对章持道:“持儿,从今天开始,便在家中给我好生学礼……不可有丝毫懈怠……”

    “诺!”章持规规矩矩的磕头。

    章惇家里一般外人会以为,以章惇的脾气,必然事无大小,皆是章惇做主。

    但只有少数人才知道,章惇家里真正做主的是其妻张氏。

    这个从来不显山不露水的妻子,既是章惇的贤内助,也是他的灵魂伴侣。

    夫妻感情更是无比和睦,成婚二三十年来,几乎没有红过脸。

    而且,好多事情,特别是涉及那些需要选择的时候,其实都是张氏在推着章惇前进。

    ……

    起居郎范百禄,将今天在崇政殿中记录的文字,最后整理了一遍,润色之后,就将之盖上起居郎的印信。

    接着他换来一个老吏,嘱咐道:“送去崇文院归档到元丰八年十月政目下,贴注丙戊日……”

    “唯!”老吏恭敬的接过来,然后冒着雨,连夜送去崇文院。

    崇文院的官吏们交接后等这老吏一走,就有人打着检查的幌子将那份起居录拿了起来。

    “便民低息贷?”

    “官督民营?”

    “真是圣明天子啊!”

    “这个章子厚也太不识趣了!”有人这样说着:“天子如此善政,他竟反对!”

    “当弹劾之,罢黜之!”

    烛光倒映着这些人的身影,在崇文院的书架间,留下长长的倒映。

    ……

    深夜的汴京城,樊楼之上,依旧如同白昼。

    一个大腹便便的富商坐在一个雅间,两眼放光,无比贪婪的咽了咽口水:“官督民营?若果真如此……”

    “这汴京城的大相国寺质库,就该得是吾辈所有了!”

    大和尚们放贷,可是让人眼馋的很的事情。

    而汴京城发达的商贸,使得借贷成为了一件寻常且普通的事情。

    “奈何朝中有jian臣啊!”在这富商对面,一个穿着锦衣的贵族叹息着:“好好的美政,硬生生的被人拦住了!”

    “是啊……”富商道:“jian臣不除,国无宁日!”

    一旦青苗贷,官督民营,有着官府的虎皮,他们这些人还不是想赚多少赚多少?

    无非给官家进贡些财税嘛。

    没什么大不了的!

    若朝廷肯愿意让他和买扑一样,买下汴京城的青苗贷。

    那就算是按照法度的两分利息来算,一年也是泼天的富贵。

    “都堂相公们,似乎也都不大支持官督民营……”锦衣贵族叹道:“这也是个麻烦的事情!”

    富商也叹了口气:“只能希望,将来官家亲政,可以将这等美政落实下来!”

    “那章子厚,得寻个机会,让他出知才行!”

    这种人不能再留在朝堂上了。

    他再留着,得耽误多少事情?

    锦衣贵族冷笑一声:“朝政之事,岂是我等可以决定?”

    他这样的人,富贵可以,但只要敢在朝政上伸半个爪子,就会被士大夫们抓着吊起来打。

    若是插手宰执任免?

    一旦被发现,甚至只是露出一点风声来,就洗干净脖子等死吧。

    整个家族甚至都可能被连累。

    就像王诜家族一样!

    想着王诜的家族,这个贵族就缩了缩脖子。

    王家现在可是惨到连正常的磨勘,都是提心吊胆,生怕枢密院、东府给他们挑毛病。

    王家的女儿,据说现在连出嫁都是难题。

    人人嫌弃,避之唯恐不及。

    富商当然也知道是如此。

    他微笑着道:“不需要说坏话……”

    那太蠢了查出来也会给自己等人惹上大麻烦。

    特别是章惇之子,据说明年就要入宫,给官家当伴读。

    配合着宫中消息,官家圣旨甚至允许章惇选时间入宫陛见。

    这是简在帝心啊!

    对这种人,谁敢得罪?谁又愿意得罪?

    供起来还差不多!

    锦衣贵族问道:“那依明公之见?”

    “章相公这样的国家贤臣,未来的宰相,怎么可以只在京城?应该去地方州郡造福百姓,也应该去建功立业!”

    “特别是,若地方上了事情,需要人去坐镇的时候……”

    “舍章相公,谁能为之?”

    锦衣贵族瞬间秒懂。

    捧杀!

    注:章惇的儿子章持,其实很厉害。

    不止文章学问厉害,同时做人做事都是第一等。

    元祐时代,章惇被贬,几乎中风,就是章持入宫,在高滔滔面前,戳破了旧党结党,一手遮天的事情。

    不过,章惇这个人,有着严重的道德洁癖。

    他严格限制自己的儿子出来做官。

    哪怕章持科举考了进士一甲。

    北宋历代宰执,基本上就章惇在故意打压自己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