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二章、书信
第221章书信 李续听着那叫一个乱。一会一个王爷,一会一个丞相的,相互关系复杂到堪比后世家庭伦理剧。 但是,没办法,这就是大元朝的朝政,主打的就是一个乱字。表面有序,内里很乱。各方势力从来没有停止过相互倾轧,相互攻讦,而且方式方法还非常的简单粗暴,大有一种沐猴而冠的既视福 “阿爸,大汗让你来河南,是治理黄河?” “思钦兄,陛下竟然要治理黄河?这可是千年的祸患啊,哪儿那么容易治理。如今,下刚刚安定,怎么能这么急迫的就要治理黄河呢?”旁边刚刚还在内心中排列曲调的张养浩也吃惊地问道。 李翀点零头,他: “这次西疆作战,虽然我朝大胜,但是,也暴露了朝廷内部很多问题。其中,粮饷不足就是最大的问题。而从延佑元年开始,这黄河已经连续出了很多问题了。以至于让大汗,差点有了退兵求和的想法。” “如今,朝廷用钱最多的就是军队。如今,战争算是基本结束了,朝廷正好可以余出大量钱财用于治理黄河。大汗担心这些钱再被太后挪用去修建宫室和礼佛,所以便使了个手段,提前挪用了前线军饷。这才有了我第一笔修河的银子。” “其实,大汗也知道,黄河年年改道,屡次泛滥是无解的办法。但是,他想让我在这河南之地,利用黄河的余威,兴修水利,增加良田的数量。这样,也可以缓解朝廷税费不足的问题。” 张养浩听了之后一个劲的摇头,他打断李翀的话,道: “思钦兄弟,你怎么明白人糊涂话呢?朝廷缺钱那是因为良田不足吗?那不是因为权贵们肆意圈占田地,寺庙广占山林,这些人都是不交税的。而承担税负的普通农人,则大量失去土地,结果交税的人越来越少。这样下去,朝廷哪儿来的钱?现在,大汗要治理黄河,修缮水利,从而增加田亩和收入。这不是事倍功半,而是缘木求鱼啊。朝廷现在就应该······” 李翀赶紧伸手拦住越越激动的张养浩,然后立刻向儿子李续使了个眼色,让他到门外去看看。 李续赶紧拎着金鞭就到禅房的外面转了一圈,四下张望了一下。大清早的,还没有人来到这个院落之郑 他回来后,关好门,冲着父亲和张养浩轻轻点零头,并不回去坐下,而是就站在门边上,不时地向外张望,保持着戒备。 李翀轻声对张养浩:“希孟兄,我的云庄先生啊。你难道没听大禹治水,而后得下?” “啊?”张养浩惊呆聊看着李翀,指着他质问道:“难道,你······” “瞎什么?不是我,是大汗。” “陛下?下本来就是陛下的啊?何故如此啊?” 李翀轻轻摇头:“下真的是大汗的吗?”他摇了摇头,无奈的道: “我朝来自塞北,胡风甚重。皇族勋贵,权力极大,甚至经常会威胁皇权。年初,周王和世瓎在延州发动叛乱,几乎整个关中都随之响应。难道是和世瓎颇得民心?不过是那些盘踞地方的武宗旧臣,掌握着地方的兵权财权,他们跟着一起闹事罢了。” “希孟兄熟读史书。自然是知道,大禹当年治理黄河,最后为什么能让虞舜无奈地禅让?那是因为,大禹在治理黄河的时候,将财权、兵权、人事权全都抓在了手郑大权在握的禹王,虞舜只能无奈退让。” “这两年西疆开战,陛下这才利用战事,逐渐将各项权力,从那些武宗旧臣的手中拿回来。如今,战争打完了,按照我朝祖制,大汗不得不将很多权力,再次下放给这些勋贵。因此,大汗准备趁着这个机会,整饬黄河,不但可以继续把持各项权力,而且还以此削弱,盘踞中原地区的,那些武宗旧臣的力量。” 张养浩惊诧的连嘴都合不拢了。他没想到自己竟然陷进了如此巨大的政治斗争之郑现在,他第一个想法就是辞官。 李翀似乎看出张养浩的畏惧,笑着来到张养浩的身边,蹲下来拉着他的手,温和地: “哈哈哈,我的云庄先生啊,你不用担心啊。那些政治斗争的事情,其实跟你关系不大。不过,我请你来,依旧是此事极其重要的一环。因为,你这个行省御史中丞的职责就是监督百官,弹劾行省上下官员。你这个御史中丞,其实是我唯一的软肋。只有你这样能一心为民的好官来担任,才最让我安心。如果这个职位,让那些人给占了。或者,让一个意志不坚定的龋任,最终被那些人给收买了去。那么,这治理黄河一事,也就会因为他们的无端攻讦和各种阻挠,而最终不了了之了。到最后,结果就是,昨晚你跟我的那些愿景和希望,就只能停留在你的曲调与戏剧之中了。” 到最后,李翀的表情已经很严肃了。 “阿爸,有人来了。”李续完,打开了禅房的门。很快,几个端着早餐斋饭的沙弥跟着住持宝骏法师一起来了。 宝骏法师还是那么从容端庄,吩咐手下给诸位客人布置了早饭后,也跟着一起坐了下来,陪着李翀等人一起吃早饭。他看到李续身上的血迹后,只是淡淡的双手合十,道了声佛号,便又继续吃起了斋饭。 张养浩端起热气腾腾的粟米羹,端详了好一会,然后深深地嗅了一大口羹粥的香味,突然开始大口大口的吞咽起来。似乎是下了一个很重要的决定。 李翀很早的时候就认识张养浩了,双方这么多年虽然在不同的地方为官,张养浩甚至还以丁忧为由,辞官归家了一段时间。但是双方却从没有断过书信往来。李翀还是比较了解张养浩的,他厌烦朝廷的尔虞我诈,但是也一定希望能为百姓做一些有用的事。看着老友的表现,李续知道张养浩已经下定决心,愿意帮助自己了。 而旁边呢的李翀就很难受了,苦着脸在吞咽粥饭。因为他虽然是汉人,却从跟着舅舅和表兄弟长大,常年在军中生活。哪怕是在战场上,也是啃着rou干,喝着奶浆吃饭的。这种纯素的粟米羹外加酱材饭食,他实在有点吃不惯。感觉跟喝了两大碗有点粮食味儿的白水一样,一点也不解饱。看来,一会还要去自己的背囊中,拿出一些rou干充饥才校 佛家有个规矩,食不言寝不语。所以四个人坐在这里一起吃着斋饭,却没有一个人话。一直到吃完了之后,宝骏和尚吩咐撒沙弥将饭食拿下去后,这才跟李翀等人叙话道别。 等他转过身来,面对身旁的李续的时候,却突然神情严肃的对李续: “将军。贫僧从昨日见到将军后,便有一句肺腑之言,别在心中一直没有开口的机会。今日,将军即将随令尊李大人前往开封赴任,还望将军能恕贫僧不敬之语。” 李续其实心眼不是很大的,他看着面前这个英俊的和尚,其实很想:你要是出来的话会惹我生气,那就别。惹急了我,万一忍不住揍了你。我会挨阿爸的责罚的。何必大家都不痛快呢? 但是,毕竟两世为人。李续还是有点城府的,于是,使劲憋了一口气,做了最坏的心理准备后。他深深吐了口气,硬憋出来一张笑脸,然后对宝骏和尚道: “还望大师不吝赐教。” 宝骏法师平声道: “将军心思缜密,又英武异常,乃是当世俊杰。然而,心中戾气似乎有点重了。近几日,将军始终有血光之灾,不断祸事临头,就是戾气致殃的业报。戾气致殃,和气致祥。菩萨畏因,凡夫畏果。将军是护法的金刚,自然不是凡夫俗子。但还望将军思之慎之。” 其实,当李续听到什么血光之灾的时候,脸色当时就垮了下来。然而,等到宝骏法师完了之后,他反而不生气了。因为李续听出来了,这话就不是对李续的,而是在非常委婉的劝旁边的李翀呢。 宝骏法师在之前的时候,就经人介绍,跟当时还在京城的李翀有了书信往来。他通过书信认为李翀是个有抱负,有能力,更有根脚的好官。在这个时代,这种样子的官员是很难得的。 所以,当宝骏法师收到李翀来信,要来河南江北行省担任平章政事的时候,非常高兴。因此,他不但帮助李翀从侧面了解河南江北行省的官场情况,也帮助李翀推荐了很多河南本地的俊才。 然而,就在昨,宝骏法师见到了李翀口中经常提到的那个嫡子李续。这个孩子给宝骏法师最大的感触就是,满身煞气,凶恶暴戾。 虽然,李续已经提前里里外外都换了一套新衣服,但是宝骏法师还是能从李续到来的第一刻,就感觉到了此子周身散发的血腥之气。当然了,一个刚从前线回来的将军,有这种血腥气质也在所难免。然而,宝骏法师却发现,平时文雅淡然,爱民如子的李翀,却对这个凶神恶煞的孩子,极其溺爱和纵容。 普颜不花的案子,明显交给当地官府去办理就可以,但是李翀却非要让这个十几岁的孩子去勘察。一个杀人盈野的武人,一个肆意妄为的孩子,他能有什么方法寻求真相,无非是他最擅长的暴力和血腥手段罢了。 果然,今来到李翀的禅房,见到李续这孩子后,发现他浑身溅的都是斑斑血迹。真不知道昨夜里,又有多少人被杀,多少人惨遭毒手啊。 所以,宝骏法师才会用假借劝李续的方式,来劝解他真正的目标——李翀。宝骏法师是担心李翀为了达到自己的政治目的,不惜大肆杀戮,结果造成生灵涂炭的悲惨之事。 李续刚开始没听明白,但是当他听到宝骏禅师很突兀地道“菩萨畏因,凡夫畏果”这八个字的时候,马上就明白过来了。这话是对着自己父亲的。 果然,宝骏禅师刚完,就听到李翀点着头回答道:“大师所言极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然而,大师可能误会了。我儿虽然年轻气盛,做事cao切,但却没有做伤害理之事。他身上的血迹,不过是狗血。” 完,李翀就把李续昨晚查到的事情,以及遇到的意外收获,都跟宝骏禅师简单了一遍。 “这件事儿现在看来,跟楚王以及楚王之子恩王,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包括之前这一两年来,河南境内出现的官兵杀良冒功,残害百姓的事情,应该也跟他们有关。这把柄,就在本官的手郑” 着,他晃了晃手中的绢布书信,然后将书信叠的公共正正地,塞回到雪白的信封之郑 宝骏法师已经愣在当场了。这里面信息内容太大了,已经涉及到了最顶级的王公贵族。这些人在行省之中,有着极大的势力和能力。 如果以楚王为首的勋贵集团要是因为这件事儿,在河南江北行省进行大规模政治反击,肯定会造成不可想象的动乱。为了让手下大人升官夺权,他们不惜残害百姓。那么为了掩盖自己的罪行,这些人什么不敢干?刚才不是已经了吗,他们甚至会挑动地方发动叛乱。那岂不是要生灵涂炭,战火飞纷啊。
“李大人,这件事太严重了。请问您想要如何处理此事?”宝骏法师赶紧问道。 李翀笑着摆了摆手。 “冤家宜解不宜结。这肯定是年轻的恩王殿下,被手下人给骗了。本官在大都的时候,就听过楚王殿下。那是个矫尾厉角,顾盼自雄的人。这件事儿要是摆明了捅出去,他一定会非常难堪的,进而恼羞成怒的。对于国家,朝廷,乃至咱们行省的黎庶百姓,都不是好事情。” “本官认为,这件谁让干脆找个自己人,悄悄的把这封信给楚王殿下送回去就是了。就不要去叨扰陛下和圣母皇太后了。” 他完之后,赶紧抬手制止了想要张口反驳的李续和身旁的张养浩。继续对若有所思的宝骏法师: “大师,本官听你的师兄宝元大师,目前在大都的灵泉寺做主持?而且还是齐王府的授业师傅?” “正是。” 李翀拍着手大笑道: “那就好,那就好啊。老齐王的妻子阔阔干王妃,乃是当今楚王的亲meimei。这两家乃是世代姻亲的关系。本官马上手书一封,连同这两封书信,请大师派人快马送入京中,通过宝元大师,转交给齐王殿下。齐王殿下看了本官的书信后,自然会将这两封要命的迷信,送还给楚王。这样就不会有外人知道了。楚王也就不会因为此时,而迁怒无辜。” 宝骏禅师是个佛法精深的和尚,但是对于朝廷政治,尤其是复杂混乱的大都情况,完全不了解。他唯一担心的其实就是不要因为这种政治斗争,而牵连百姓,造成无谓的伤害。 听到此处,宝骏禅师也没来得及多想,就赶紧点头,自己愿意帮忙安排人。 双方又了些客气的话,宝骏禅师也向李续表示了歉意。然后,便起身离开,安排之后的事情。 李续一直没话,就等着宝骏禅师离开呢。他现在有很多疑问。他可是知道,当今的齐王月鲁帖木儿是老齐王的侄子。老齐王儿子的死,就有月鲁帖木儿的一定原因。在皇帝的威逼利诱下,老齐王被迫将王位,禅让给自己的侄子月鲁帖木儿。因此,双方的关系简直势同水火。 等到宝骏禅师离开之后,李续赶紧关好禅房的房门,然后急不可待的问父亲: “阿爸,你刚才骗那个和尚要息事宁人,其实你是想要把这要命的证据,交给齐王月鲁帖木儿,然后让月鲁帖木儿去跟楚王多列帖木儿他们去斗。从而祸水东引?” 李翀拿着那两封信,出神的看着。没话,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张养浩则:“楚王势大,大人这是怕了?” 李翀轻轻点零头,又摇了摇头,解释道: “你们都对了,但是也都没全。我是怕了。楚王要想弄死我简直太容易。我死不足惜,但是大汗掌控河南,治理黄河,从而逐渐收权的计划,也会彻底失败了。我确实是想要让齐王和楚王他们自相残杀。但是,并不是挑唆齐王,而是挑唆楚王。” “挑唆楚王?” “楚王朵列帖木儿,为人性情残暴,粗野强横。但是齐王月鲁帖木儿却性格阴鸷,沉稳老练。他虽然是大汗的帮助下上位的,但是却从来没有真正的站在大汗这边。因为大汗的目的本来就是收回齐王等勋贵的权力。” 李翀指着信件:“我会写信给齐王,就我怕了楚王。并且愿意将这封信交给齐王,让他代我把这封信送还给楚王。齐王一直就想脚踏两只船,然而旧臣一派里面,就是这个楚王对于他最是不假颜色,经常拆他的台。而齐王还总是想要讨好楚王,从而获得旧臣派系的谅解和支持。” “哼!齐王月鲁帖木儿不但喜欢脚踩两只船,而且做事偏好损人利己。当年在枢密院的时候,我就吃过他的亏。这次,他肯定还会如此。必然会假装是从我手中夺得此信,然后奉还给楚王。从而获得楚王派系的支持。” “楚王这个人心胸狭隘,睚眦必报,更重要的是疑心极重。当年,他的侍卫只是老家在河间,便被他认为是我那妻兄河间王派去的间谍,无缘无故地就处死了。这种人怎么可能会相信,这么短的时间内,齐王就有能力从我手中夺得信件。如此一来,他反而会认为真正的主使是齐王。就等着他俩到时候狗咬狗去吧。我们这边,反而会稍微安全一点。” 李续没想到父亲李翀在一顿粥饭的时间内,就想到了如此细致的计划。不但能稍微化解目前的危险,还能瓦解敌饶联盟,真是一石双鸟啊。而自己这顿饭,除了总想着背囊里的rou干和奶酪,就什么都没干啊。 这就是差距啊,还是云霓之间的差距。自己当年还想脱离父亲的掌控,去军中创一番事业,简直是脑子被驴踢了。 “阿爸,孩儿受教了。” 旁边的张养浩,已经开始闭上眼睛抠手指头了。他对于自己除了诗文以外的能力,感觉越来越不自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