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大巫之风
春天之时，万物复苏，然而人却不能和其它动物一样，只忙于交配，还得考虑一些更加实际的问题。 比如说春耕，再比如说防疫。 对荆蛮的斗氏而言，现在这个时节没有什么比水稻育苗和插秧更重要的事了，如果不能在进入雨季前育苗并且插好秧，大雨下来后，部落里的人就再也干不了活。 为此，这个斗氏部族的族长“斗鱼”很是花了一番心思，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他掏出了仓库里最好的猎物——去年冬天部族猎获的一头黑熊，用这个做酬谢，找宗主若敖氏的大巫来部落作了法，与族人们好好地祈祷了一番。 有了大巫做法，想必今年必定是风调雨顺、万无一失了。 因为请巫师做了法，斗鱼今年就大意了一些，没有再像往年一样，将贝壳烧成灰后撒到部落房屋周围。 虽然贝壳最近能买到的东西越来越少，但还是留着比较好，至少可恶的商人路过时，这些贝壳还可以为部族换点盐，全烧成灰未免太浪费了点。 他想得倒是很好，但有些时候事情就是这样，人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 就在部族翻好了地，稻种的芽也冒出来时，部落里的人却一个接一个地生起了病。 听说有人生病，斗鱼在难以置信之余，还是本着族长的责任去看了看，结果发现病人的脸已经肿了起来。 见到此情此景，斗鱼反而安心了些，因为这种病斗鱼小时候在部族里的时候听说过，得病的人喉咙会变得肿大无比，吃食都难以下咽，有的人还会头昏眼花，走不动道。 虽然难受，但只要休息过来后，病人通常还是会恢复的，最差的情况也只是耳聋而已，不至于会死人。 但斗鱼安心得未免太早了些——虽然一开始得病的只是小孩子，但没过几天后，很多大人也被那瘴气所传染，一個接一个地染上了病。 如果只是喉咙肿痛那也就罢了，正所谓轻伤不下火线，该干的活还是要干，区区小病还不足以让病人获得休息的权利。 但有几个得了病的壮劳力的反馈却让斗鱼有些坐不住了。 ——“我蛋疼。”他们向族长诉苦道。 不用说，斗鱼这次真的是大惊失色。 蛋疼可是个非常严重的问题啊！ 他斗鱼跟随着族长作战多年，族长这才分给了他一些男丁和女人，让他出来自立门户，成立部族。他还指望着这些男丁繁衍子孙呢，一个个都蛋疼生不出孩子，那他斗鱼的大族长梦找谁来圆？ “赶快去找巫医。”他嘱咐道。 只可惜宗主若敖氏的巫师们只收祭品不办事，听说斗氏部族有人生病后，还没等斗氏部落的人指责，他们反倒先破口大骂了起来。 那些巫师说一定是他们部族的人祭天时心不够诚，所以老天才会怪罪下来，不要连累了他们云云，还让他们赶紧滚蛋，不要将晦气沾染了自己。 他们是这么说的，也确实是这么做的，还没等斗氏部落的人据理力争，这些巫师立刻就用贝壳灰粘上了油彩，开始往身上涂抹花纹，仿佛他们身上真的有什么晦气一样。 听到部族的人汇报结果后，斗鱼彻底呆住了。 这可是天大的冤枉，我斗鱼祷告的时候，心可是比谁都要诚啊！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去年自己的所作所为，可怎么也没想起来哪里做出了触怒上天的事。 思考了再三之后，斗鱼认为这是自己去年对天发誓说要给主播稻种的农户发薪柴，最后却晚了几个月才发的原因。 ——当个教训记下来吧！ 既然巫师不肯帮忙，斗鱼也就没了办法，只好先让染了病的族人回家休息。 可这眼看着就要插秧了，如果这些壮劳力再不能恢复的话，今年的早稻岂不是就全泡汤了？ 短短几天时间，斗鱼就仿佛老了几十年一样，白头发都愁得白了一大半。 可能是天无绝人之路，就在他思考着是不是要放点血给老天爷赔罪的时候，部族外面突然来了一个成氏部族的邻居，而且随行的还有一个最近声名鹊起的大巫师。 “我的病有救了！”来汇报的族人脸上有着按捺不住的喜色，“据说是附近非常灵的大巫，叫‘巫戬’！” “巫戬？”斗鱼愣了一下，“没有听说过此人...莫非除了那‘十巫’外，还有大法力的巫师遗于山野？” “管他呢，现在是人家来救命了，族长！我们是不是赶紧把人请进来？”那汉子急不可耐。 斗鱼一想也对：“你说得对，快快请入...算了，我还是亲自出去迎接吧！” 尊严事小，蛋疼事大，面临族群生死存亡之机，斗鱼也就顾不上自己那点威严了。 他拄起自己的拐杖，带着几个儿子穿好最华贵的衣服，快步走出了寨门。 寨门处，一辆堆满着货物的芦蓬大车早已停在了那里，而车旁还站着一个成氏部落的青年。 这车的车轮上抹了桐油，车舆上涂上了红色的漆，芦蓬两侧还挂了一大堆叮叮当当响的贝壳，有铜的、玉的，也有大如拳头一样的海螺，看上去华美异常。 不过和这些相比，最惹人注目的还是拉车的那牲口——它不是牛也不是驴，而是一头白色巨犬。 它全身毛发雪白，身如巨象，面上的毛发还盖着眼睛，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势，端的是威风凛凛。 见到这大狗后，斗鱼愣了一下。 哪怕是见过了诸多有怪脾气的大巫，他也没有见过如此有个性的，居然用狗来拉车。 不过现在不是他迟疑的时候，族人们都还在受苦，他得尽快求到巫师的帮助才行。 “不知大巫莅临，小子怠慢了！全国上下都在等着您呐...” 他一边说着一边露出了谄媚的笑，快步迎上前去，毫无一国之主的尊严。 他的儿子们看着他这样也不以为意——这年头的巫师，尤其是巫祭的地位都比较高，在他们面前，一个小族之长还真算不了什么。 芦蓬下，一个戴着狰狞面具的身形发出了嘶哑的男声。 “斗伯但请自便，我来此是为了度苦救难、爙灾祈福，何需礼数...我听成氏小子说，你们这里恶了天神？” 斗鱼脸上露出了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笑容：“这...若是真的恶了天神，也定是无意...还请大巫帮忙消解一二....” “好说。” 这大巫闻言便从芦蓬中站了起来，两步便走下了车，斗氏部族的人这才看到了这位“巫戬”的全貌。 领头的斗鱼顿时瞪大了眼睛，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巫师身高大约九尺，皮肤黝黑、身材强健，面上戴着一张狰狞的青铜面具，手上还提了一把长长的尖矛，身披红色斗篷，身穿天蓝色的华贵绸衣，胸前一抹鹅黄色的菱形方块，方块中间还涂着一个大大的“蛇”形红色纹饰。 这... 斗鱼眼睛都在发亮——好威风啊，一定是法力深厚的大巫！ 看着瞠目结舌的族长，那条拉车的大狗不知道为什么，喉咙中发出了含混的咕噜一声。 （瞧，又看呆了一个！我就说了，戬...这超人服绝对能镇住这帮土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