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回 相繇生浩劫再现 孤魂灭以血献计
幽森的冥府上空,五光十色的锁魂珠被一颗玄青血纹石击碎。这颗纹石毫不客气地融合着吞噬着锁魂珠的光芒,其气力之大,连同冥府上下,都在撼动。 冥帝神荼、王母婉妗,还有冥帝身边的亲属手下鬼判官石卿、黑白无常范无救、谢必安,牛头马面、游星、城隍、无数阴兵鬼将,皆被眼前的神奇景象深深吸引,纷纷驻足仰观。 “下一任冥帝要来了!哼哈!”奈何桥边,孟婆回望见奇景特异,兴奋鼓掌。她再转头,却见一个个排队等着轮回的灵体也跟着聒噪热闹的,瞬时不悦,囔囔嘟嘴呵斥道,“诶!诶!一个个的瞎凑什么热闹,不想投胎重新做人了么?赶紧喝完这碗汤就上路罢!” 婉妗看到那颗不断跳动的心脏与渐渐成形的胚盘,讶异之余,兴奋至极,追问神荼,“帝君,他是九婴吗?” 神荼回曰:“他是九婴,也不完全是九婴!” 婉妗不解,“什么意思?” 神荼释曰:“若是用生魂铸rou身,可成凡胎,再以仙气度之,可活百年;若是以亡魂铸之,可为鬼胎。鬼胎凶煞,性狂嗜血,无法以仙气敢度,是以永失仙籍......”神荼转而自豪大笑,“如此一来,他将会是新一任冥府之主,且拥有超凡卓越的力量!” “也好!本宫便可名正言顺地回到帝君身边!”婉妗欢喜对望,看神荼再施法,虽有不甘却也期待。胚盘正以野蛮的速度不断吞噬冥府的幽魂,慢慢地露出了蛇身九头,目中幽暗无光,诸人不识。 婉妗试着喊了几声,见蛇头不应,她心忧匆匆,对问:“帝君,九婴他何故这般模样?” “由此刻起,他的名字,不是九婴,而是相繇!”只见神荼打了一声响指,眼前的这个九头蛇身便神色发亮,嗷嗷回应。 “九婴......”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庞然之物,纵使婉妗惋惜,也唯有欣然接受。她盼了这一刻,已有三百年。光拼凑九婴散落三界四洲、支离破碎的魂灵,已花了百年;后来,直至神荼再现,两人寻找复生之法、计划复生之计又耗去了百年;而这颗玄青血纹石,在婉妗法力加持百年下,才得以稳住九婴蠢蠢欲动的魂灵。 “父君......母后......”正值婉妗黯然伤神之际,她隐约听到儿子的呼唤,是九婴!就是本宫的九婴! 看着相繇那颗硕大却无神的褐瞳,婉妗纵使难过,却也难以掩盖兴奋之情。 神荼甚是满意,挥一挥手,对曰:“相繇!去罢!去向冥府所有的孤魂野鬼、阴兵鬼将宣告你的存在罢!” 相繇怒吼一声,冥府冤魂聚、万鬼哭;他展开一双赤褐羽翼,呼呼煽动几下,震得冥府微微颤抖;他双爪一蹬,扬起黄沙漫野,扶摇喧嚣,直蹿上那深不见边的上空,渐渐隐没于幽暗之中。 “婉妗,终将有一天,你我、九婴,可以重回天宫!到那时,不管是几个天帝老儿,都挡不住我们团聚!” 亥时一刻,都邑天寒,王宫内不觉下起了茫茫大雪。为了更好地守夜,太子特意命内务府给王宫上下添置灯火蜡烛。百盏油灯簇拥着内殿,照出了通天光明。上回武公胸积淤血,气血有亏,吐血晕厥,让王宫上下陷入阴霾。王宫内廷戒备森严,御林军撑着红血丝站岗,唯恐有一丝懈怠。内官、婢女挑灯夜巡,迎着霜冻,不忍裹紧外袍。 掖庭内,幽暗寒潮,孤苦清冷,智燕静坐于发黄陈旧的案几前,闭目养神。忽而门外听到动静,智燕压抑,起身推门察之,不料撞上她一直心心念念之人。 “父亲!你怎么会在此处?”智燕既讶异又惊喜,不忍脱口而出! 智父警惕四顾,智燕对曰:“父亲放心,庭内除了我,没有其他人!” 智父快步入内,见智燕落魄憔悴,心忧难过之余,更教他内心无比痛恨姬掘突。 智燕生疑,对问道:“父亲怎会知道我在此地?” 智父惋惜回曰:“是晨风,她冒死给我送来了你的消息,我才顺利潜入宫中!” “晨风?她怎么了?”智燕心焦,执手相问。 “前日,为父在江心亭等待晨风消息,不料却见她负伤骑马、奄奄一息,为了掩护为父安然撤退,她骑马将敌人引去了悬崖......”智父续曰,“为父所见,正是郑国暗谍追杀的她!所以,为了你的安慰,为父今日一定要带你离开此地!离开郑国!”智父执意规劝道。 智燕恍惚踉跄,她的从小伴读、心腹之人没了,她心头暗自落泪,喃喃自语,“是我没有保护好她......” 智父宽慰对曰:“一入谍门,不论生死。这是我们身为暗谍的命运,她死得其所,你无需自责!” 智燕思前想后,仰头太息,拒曰:“对啊!一入谍门,不论生死。女儿的身份,想必太子早已怀疑,如果我随父亲成功出逃,不仅会惹来太子的追兵,连同晋谍,也会追杀于我!相反,如果我留下,完成最后的任务,父亲便可回家,永保平安!”她望向智父那双怜惜的眼,感动落泪:“女儿能在临死前再看父亲一眼,此生无憾!” “你......”智父被女儿的绝望沮丧气昏了头脑,“没能亲自杀掉那昏君,虽有遗憾,但来日方长,只要躲过这一劫,我们便有东山再起之日啊!” “父亲!”智燕恳求对曰,“女儿还有一事,不知父亲愿不愿意助我一臂之力?”智燕取出一份药方交给了智父,释曰:“父亲定要将此药方藏于王后寝宫内,想方设法让内务府的人重新将此药送入内殿,如此一来,哪怕昏君侥幸留得一命,也叫王宫内鸡犬不宁。届时侯爷一举出击,内忧外患之下,郑国必将元气大衰!” 看着女儿坚定不移、视死如归的眼神,智父咬咬牙,还是答应了下来,“好!为父答应你!待为父处理好了,再来接应你!” 智燕心满意足,含泪沁沁,点点头。夜色渐浓,智父收好药方,翻墙速离。智燕看着父亲消失的背影,拭去眼角的泪水,向着父亲离开的方向,下跪再三叩首,“父亲的养育之恩,女儿唯有来世再报......” 这一夜过得足够漫长,好不容易熬到卯时五刻。 内殿里的烛火,是点了再点,添了再添。徐公公碎碎步入殿,见武姜王后愣是又不眠不休了一宿,惶恐焦急,叩首侯安:“老奴叩见王后娘娘!” 正所谓一日夫妻百日恩。纵使武姜心中再有怨恨,可当她看到陪伴数十载的夫君病卧床榻时,她还是难掩痛苦与惋惜之情。武姜醒了醒眼,问道:“现下是什么时辰了?”
“回娘娘的话,卯时五刻了!”徐公公规劝对曰:“娘娘不眠不休已有数日,如此下去,身子怎会受得了呢?大王醒来,万一娘娘倒下了,老奴就算有十个脑袋都不够掉啊!” 武姜见徐公公与众奴婢胆战心惊,太息回曰:“罢了!本宫乏了,换你来守罢!” “是!老奴遵旨!恭送王后娘娘!”徐公公接旨。 “对了,徐公公,你且吩咐御厨再煎几碗药来,伺候大王服下罢!大王一旦醒来,即刻通传来报!”武姜吩咐道,她再看武公苍白的脸,喃喃自语道,“大王!你且快些醒来罢!” 戌时三刻,武姜被突如其来的噩梦惊醒,“二郎!二郎!”内官墨玉闻声入殿,紧忙服侍,关切问道:“娘娘!可是梦魇了?”见武姜额汗沁沁、心有余悸,墨玉小心翼翼擦拭之余,宽慰对曰:“许是娘娘近日cao劳过度,这才神思紧张,墨玉这就去给娘娘熬碗安神汤来!” “不必了!”武姜拒曰,问道:“大王呢?醒了么?” 话落,毓华殿外,便传来徐公公急切的声音,“王后娘娘!大王已醒!” 武姜欣喜,“墨玉!快替我更衣!” 内殿,武公醒,服下汤药后,却不见智燕在旁,忧思更重,质问道:“燕嫔呢?徐经年,本王问你燕嫔何在?” 徐公公慌慌张张、支支吾吾,回曰:“燕嫔娘娘在......在......掖庭......” 武公气,咳嗽连连,叱骂对曰:“一群废物......本王要砍了你......来人......”吓得徐公公连连叩首,匍匐发抖。 太子闻声而至,止曰:“父王息怒!” “太子!你来得正好!燕嫔何以在掖庭?是不是你母妃嫉妒成性,把燕嫔......” 太子跪而释曰:“父王!是儿臣下的旨!与母妃无关!父王若要降罪,就请罚儿臣罢!” “你!.......”武公复又咳嗽不止。 “王后娘娘到!”武姜匆匆至,欣喜侯安:“臣妾拜见大王,大王万寿无疆!” 武公见武姜喜色,更叫他气血上涌,揶揄道:“你来作甚?燕嫔去了掖庭,真真随了你王后的心愿了!” 武姜哑口无言。没想到,等来她的,将会是枕边人的曲解与谩骂,更教她心头一寒,生怒,反驳对曰:“本宫来看大王,便是看大王究竟醒了没?没想到,大王还是执迷不悟、迷糊不醒!自从燕嫔入宫,大王就变了!变得如此冷漠,变得如此无情!” 武公气得咳嗽更甚,有气无力,嘶声喊道:“徐经年,传燕嫔,快啊......” 不料内宫人至,慌慌张张下跪,禀报:“大王,燕嫔......燕嫔薨了......” 武公惊,五内如焚,吐血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