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回 月桂琼琚苦鸳鸯 象牙鸾凤生死场
有道是天上三日，天下三年，这是自盘古大帝开天辟地以来便定下的规矩。广寒宫因姮娥主子的回归，相较昔日的清冷空灵，更添几分暖意。吴刚将军依旧在没日没夜地伐桂，尽管没有意义，但他还是要周而复始地为他曾经犯下的事而赎罪。 玲儿悄悄躲在其中一棵月桂树下，见姮娥一身仙衣，徐徐漫步而至，兴奋地扑了过去，亲昵对曰：“仙子！玲儿可算找到您了！” 姮娥虽不见玲儿的rou身，也能感受到她的灵气。月兔突然出现，让这张美丽忧郁的脸，再度振奋讶异起来，姮娥小心引玲儿到月桂树下坐，对问：“玲儿，本宫为何见不得你的rou身？你是怎么瞒过中宣门的天将？” 玲儿化而为玉兔，匍匐依偎在姮娥的双膝下，姮娥轻轻地抚摸她的柔软的身子，稳住她的呼呼喘气声。 “回禀仙子，托宗布神的福，他给了玲儿一颗隐丹，玲儿这才偷偷上天寻仙子而来！” “隐丹？”姮娥若有所思，“莫非是当年尧帝赐赠之物？” 玲儿猛然点头，“正是！玲儿焱儿随宗布神到淮水地，无意间寻得此物！许是尧帝仙灵庇佑宗布神！”玲儿欣然而笑，续曰：“仙子，玲儿已将您托付之事一一讲与清河仙子、云霞仙子。对了！还有文曲星君，仙老答应，会找机会下凡助宗布神一臂之力，请仙子放宽心！” 姮娥长舒一气，抬头遇见寒月清风与桂花花瓣共舞嬉戏，只觉身心顿时舒畅了许多。但她知道，天上三日，不过弹指一挥间；可天下三年，殊不知苦了多少天下痴情郎。她伸手施法，将那片片摇曳的香花与清风凝结成一块晶莹剔透的琼琚。琼琚里头，是两瓣心心相印的桂花。琼琚在姮娥法力的加持下，散发着醉人的浓烈的花香。 “玲儿，这月桂琼琚，烦请你替本宫，交予宗布神！” “仙子，您放心，玲儿定会完成使命！仙子您要多保重！宫禁不易，月宫夜寒，您就少些单衣走动了，小心寒气沁脾，烙下寒疾！”玲儿着急对曰。 姮娥满足地扬起了嘴角，点点头，温柔叮嘱：“时辰快到了，你再不走，怕是来不及了！去罢！” 玲儿一步一回头，万分不舍，化作轻烟消失。 戌时，琼玖阁外的花菖蒲，沐浴在清凉月夜，开得愈发娇艳，可它的美，却无法宽慰阁内主子的心。子懿倚栏遥望月宫，思绪万千，心焦如焚。 观言徐徐将至，手捧茶歇，咚咚敲门，侯安：“少爷！夫人见您胃口不佳，特意做了您爱吃的松子桂花糕和莲子羹，差观言给您送来了！” “进来！”子懿收拾心情，迎观言入阁服侍，对问：“观言，你那可有什么消息？” 观言无奈摇头，回曰：“紫儿仍未归，按时辰，应该快到了……”转头一想，观言心急，对曰：“少爷，你说，会不会……” 子懿对曰：“紫儿聪慧，应该不会有事！……观言，我饿了！”观言宽慰，一旁服侍。 忽而一道轻烟卷帘而入，玲儿现身，化作紫儿，急急乎乎回禀：“少爷！观言！我回来了！” 观言紧张，对问紫儿：“你可算了回来了！主子有何消息？” “观言不急！”子懿见紫儿额汗连连，沏上一杯清茶，吩咐对曰：“紫儿来，且坐下，慢慢说！”紫儿大口大口、咕咚咕咚灌下杯茶，难过，回禀：“少爷……主子她……她被天帝禁足三日，不得探视！……”话落，紫儿欲哭。观言闻道啜泣声，心疼不已，宽慰道：“紫儿你别哭……你一哭，我……我也想哭……” 子懿只觉眼前的杯盘美食，变得不再香甜诱人。他静静地摇晃手中白瓷杯，将那心头泪与那苦涩的清茶一一通灌进愁肠，茶焉能解愁乎？ “她能安然无恙，便是好的！”子懿回曰，“钩陈将军呢？” 紫儿续禀：“钩陈将军……像是领旨带兵清剿万骨窟！” 子懿愁眉紧锁，“万骨窟？……虽说将功赎罪，不失为良策，可万骨窟乃凶险之地。钩陈此去，究竟是何意？……紫儿，你可知何人为副将？” “是离娄将军！”紫儿回禀。 “哎……世上再无北陬、南隅……”话落，子懿再满上一杯，徐徐行至窗台，对月惋惜，对地浇灌。 紫儿取出琼琚与灵丹，递呈对曰：“少爷！这是主子亲手做的月桂琼琚，还有这个，这是文曲星君做的灵丹，文曲星君说，此丹可保性命无虞！还，还有！文曲星君说，会帮我们找法器！只不过……老人家不知何时何地出现……” 子懿喜出望外，接过心意细察之，琼琚里头的桂花仙气顿时弥漫里屋，子懿欣喜，径直系上腰间，再回头吩咐道：“观言，你且记得，护钩陈将军周全！”话落，子懿将手中的灵丹交予观言。 紫儿不解，观言领旨，对曰：“是！” “还有，提防离娄！此人一向善妒。此战，怕又是一场预谋！”子懿析曰。 “是！谨遵少爷吩咐！”观言诺。 “至于寻法器之事，仙老自有他的打算。我们要做的，就是尽快追查到法器的下落！”紫儿领悟，猛然点头，歉曰：“紫儿错怪仙老，求望少爷责罚！” 子懿摸了摸她低垂的发鬓，回曰：“紫儿、观言，多谢你们一直陪伴在凌月身边。今日，我才发现，原来等待一个人的日子，是如此的漫长难熬！”子懿转身回望明月，喃喃自语：“当年，她服药飞仙，不辞而别，我的确一度怀疑她的真情实意。后来，经历这么多事情后，我才发现，她是一个值得我一生一世去守护的人。至少，我不该在活在旁人的只言片语中，去重构她的样子！不管多少年，我都会等她，就如同她等我一般！” 子懿的情真意切，深情款款，紫儿、观言为之动容。 子懿对月长吟，诗曰：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月出皓兮，佼人懰兮，舒懮受兮，劳心慅兮！月出照兮，佼人燎兮，舒夭绍兮，劳心惨兮！” 亥时的王宫，被星星点点的烛光照亮，宫人提着烛火，轻声漫步，小心翼翼地走在诺大的行宫里。御林军持剑列队，步履整齐地来回巡逻。其阵仗之大，吓得宫人们纷纷小心退让，躬身低头。 一年轻宫人小声嘀咕：“今日守卫森严了许多！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另一宫人连连捂嘴，提心吊胆，规劝对曰：“你不要命啦？小声点！” “听说是武宴出了事……”老宫人释曰。 “嘘！走吧走吧！”众人闻道御林军整齐划一、沉重有力的脚步声渐行渐近，纷纷低头躬身，碎步散去。 沈廓闻道宫里人人心惶惶，不安、惆怅、烦躁、愤怒、无聊……五味杂陈，纷涌而至。一手下将士匆匆来报，禀曰：“将军，有消息了！”话落，将士掏出密笺一封，递呈沈廓以阅之。沈廓意会，吩咐对曰：“知道了！下去罢！” 沈廓执密笺，大踏步迈向行宫深处，至御书房殿外，与昊仲员行军礼，两人请旨入内。 “大王！昊将军、沈将军殿外求见！”宫人禀。 “快宣！”武公挑灯夜看奏疏，见昊仲员、沈廓入殿，兴奋对问：“有何消息？快说！” 沈廓递呈密笺，回禀对曰：“大王！祁大人密笺！”武公展信，阅罢，龙颜大怒，斥曰：“岂有此理……姬仇这个老狐狸，竟然通风报信去了？”话落，武公气愤甩袖，连带手中的密笺摔落到地。昊仲员不解，拾密笺，与沈廓同阅，信曰： “武宴之事，传至京城。平王得知，拍案动怒。如若退让，礼贤而下，恐生枝节。切盼王旨，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昊将军、沈将军！”武公焦急徘徊，顿生一计，旨曰。 “末将在！” “传本王口谕，今夜让礼部司备酒宴！明日，本王要再宴请诸位国宾！”武公神色犀利，意志决绝，“姬仇，既然你无情，那就莫要怪本王无义了！” “是！”昊仲员、沈廓领旨告退。 闵公公小心伺候武公下坐，见武公气喘咳嗽几声，便主动上呈参茶一盏，规劝对曰：“大王，怒易伤肝，快喝了这上好的谢邑参茶！” “谢邑？”武公听话饮茶，甘冽入喉，顿时舒畅不少。他看着杯中之水微微起涟，玩笑对曰：“没想到，国丈还挺有心？”闵公公一旁捶肩，低声附和道：“可不是？老奴前段时日听闻，申国公这几日都在忙前忙后的！” “哦？忙前忙后？”武公好奇。 “商肆东街前几日有几个外邦商贩闹事，申伯就领人去平事了。一经拷问，还有意外收获！” “你继续说！”武公追问。 “听说那几个商贩，竟然是谍者！可没逼问到什么，那几人便咬舌自尽了！”闵公公摇摇头。 武公讶异，凝重，再问：“此事为何不上奏？刑部司呢？” “大王，急不得！急不得！自然是上报了刑部司去查了。应该很快有结果！”闵公公回曰。 翌日辰时，日头高挂，盛夏荷月，日渐炎热。子懿以差事为由，拜别明岳、靖瑶，持剑驾马，携崇风、紫儿一同出都邑，向东而行。文曲星君留下手信，预言法器在淮水地以东的方向，子懿便按捺不住躁动的心，即刻启程。 另一头，钩陈、离娄已整兵三千，蓄势待发。离娄心有不忿，却也只能收敛性子。离娄在旁，钩陈只觉不爽快，却也乐乎，冷嘲热讽：“离娄将军，当本宫的副将，真真委屈了你！” 离娄压抑怒火，强颜欢笑，回曰：“将军此话差矣，能与将军您共同上阵杀敌，斩妖除魔，捍卫天宫威严，实乃末将三生之幸！” “你的忠心耿耿，天宫知晓，本宫也自然不会亏待你的！”钩陈回眸对视，摆出一张似笑非笑的脸，让离娄看了，更是压抑。老子何时受过如此屈辱？莫不是听命于王母娘娘，按兵勿动，见机行事，老子早就把你这张不可一世的脸皮给撕得粉碎！ 钩陈目视前方，号令三军：“众将士听令！出发！”三千将士浩浩荡荡，腾云驾雾，共赴战场。 万骨窟乃魔域、冥界交界之地，自古荒废，日渐萧条，游离于三界之外。不知何时起，妖孽横生，魑魅魍魉，贻害众生。世人都说，是那冥帝神荼捣的鬼。冥帝听闻天宫要亲自收归这片虚无之境，扑哧一声，只觉可笑。 “天帝老儿真是闲得慌，居然想起来要动我冥界？可笑至极，可笑至极！”冥帝悠哉游哉，盘卧地宫宝座，吩咐鬼族手下，“去罢！你们同去罢！都去会一会那些个道貌岸然的神仙！” 一众鬼族领旨随风消失。 哼！无聊！神荼把玩着手中的象牙鸾凤玉佩，一脸痴笑，喃喃自语：“你且再等等罢，别急，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