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水与火共舞

    “古羽皇。”

    昏暗的宫殿中，王座前跪坐着一位折翼的古羽妖。

    “这个位置，究竟要如何担得起？”他伸手抓住受伤的羽翼，上面的灵血早已凝结。他在这里跪了多久？不知道。他只记得，皇位继承人决斗结束后，他就一直跪坐着，望着王座深思。

    殿门忽然打开一道缝隙，光亮照出来人的影子。他没有回头，肯定地告诉她：“从今往后，没有人能再威胁到我们。”

    她靠近，一言不发地给他上药。他仍跪坐着，像一尊雕像。

    直到负责加冕典仪的礼官来找他商讨流程，他才缓缓起身，甩甩鱼尾示意她回避。

    “一切从简。”

    这便是他给出的答案，谨遵内心，打破陈规。

    精灵史载：公元140004年，新任古羽皇登基。一年后古羽皇力排众议，下旨废除族群内长达三万年的〔海羽奴役制〕，归还海羽族所有应得权利。

    双方矛盾虽有缓解，但阳奉阴违者众。

    “除了海羽族人的魔法心阵，再难找到修正古羽妖族天生缺陷的物品。”

    宫殿内，受邀而来的巫医种给出结论，他的话几乎是断了王座上那位的希望。

    海羽族被古羽妖族当作活命的炉鼎，待其留下后嗣就将其杀害，吞噬其魔法心阵。这种方法非但治标不治本，且带来太多痛苦。

    他不能这样做。“难找不代表没有，还望阁下指点。”

    “水者无形，灵变顺通，因时而变，因势而变。”巫医种念完〔巫医谱〕给出的答案后，抬头看向他，“水魔法之元，或许能带来转机。”

    他缓缓抬眸，却又轻轻闭上。片刻后，他双手交叉抚心，缓抬过程中平放，最后定于眉心前，以古羽妖族至高礼回应对方。

    那天，也是他册封海羽族女子为皇后的日子。

    一切禁忌皆由他破除，代价亦由他承担。可惜，寻觅的道路必然漫长，流逝的时间只会让积怨更深。

    “哥哥，政令继续执行下去只会让你两方为难。”

    他却说：“我不能放弃。一定有其他修正古羽妖族缺陷的办法，海羽族不该继续遭受那样的待遇！”

    “哥哥能这样想，海羽族的大家都会理解的。”她不愿让他继续承担矛盾的风险，只想要他平平安安的。

    “我不想你重蹈母亲的路……”

    提起母亲，她的眼中更添一份悲伤——父皇爱母亲，却敌不过天生的缺陷。尽管母亲并不意外，但她知道，父亲失控之时汹涌的杀意仍伤了母亲的心。

    “不会的。我相信哥哥。”她说的肯定，哪怕深知事态的不可控。

    他凝视着她瑰红色的眼睛，渐渐收起恐惧，他早已做好抉择……他无比清楚，最初确实是继承母亲的遗愿，但最终是因她成为执念。

    公元170004年初，地中海中央火山地震带频繁活动，大量火山灰弥漫，海中各族被迫迁移。史称：热灰浪潮。

    年中，古羽皇驱动古羽巨鲸载卡羽帝古开始迁徙。名义上在宫殿闭关，实际抽身前往中央火山地震带寻找水魔法之元。

    海羽反抗军趁机暴动，双方陷入混战。激战白热化阶段，古羽巨鲸突然调头游向火山带。

    深海在燃烧。

    海螺声自深处传来，火山再次喷发，巨鲸张开羽翼为自己蒙上一层紫雾。紫雾一出现，周遭温度快速下降。

    螺声再度传来，古羽妖族族人听令自鲸口游出，紫雾伴随着他们，隔断炙热。

    她穿过人群，见到伤痕累累却强撑着皇的尊严的他，心脏猛地揪痛。她颤声问：“哥……吾皇，发生了什么？”

    “火山中暴动的水魔法之元是这场灾难的源头，必须安抚它，否则，地中海各族难逃灭顶之灾。”

    他的声音不大，但通过海螺传到了古羽妖族与海羽族所有人耳中。

    “我将以空魔法之元封印暴动的水魔法之元。”

    此话一出，人群哗然。他们都知道，古羽巨鲸正是空魔法之元所化，如若施行，那他们的家园不就……

    “这是我们最后的办法，必须平息暴动！”他吼出这一句后，手举海螺发号施令，“古羽妖族全体听令，以身为阵眼，随我同家园共生死。”

    人群寂静了片刻，紧接着爆发出：“谨遵皇命！吾皇圣明！”

    “哥哥，我也帮你。”

    “不用。”他拒绝得不假思索，“就当是古羽妖族的宿命吧。为战而生，为众生亡——这是再好不过的命。”

    “纵然史书载我杀伐阴鸷，冷血无情；古羽妖族嗜战成性，敛财如命，都不过后人饭后茶余的闲谈，事实如何，当事人自有判断。”

    “只要你懂，此身足矣。”

    “此后海羽族不必再生活在古羽妖族的阴影之下。离开这里，去见阳光吧。”

    他的语气中满是释然，可是他自以为的解脱对她而言根本就是痛苦。

    “哥哥。”

    “别叫我哥哥，你没有我这个哥哥！”

    她被这一声怒吼吓得愣住，他趁机将召令海螺塞进她手中，并用坚定地语气告诉她：“你是海羽族的皇，不是古羽皇的后。”一挥手，紫雾带着她朝巨鲸游去。

    “哥哥？哥哥！哥哥——”

    他转身勾勒魔法阵，巨鲸长鸣一声，rou体和羽翼粉碎幻化为粒粒珍珠飘到阵中，紫雾保卫着巨鲸骨架以及其中的海羽族。

    珍珠粒粒嵌入阵法之中，庞大的能量瞬间贯穿古羽妖族全体。“气”的结构使得他们成为最优的能量容器与转化器，也让他们拥有了超高能力上限。

    “空者无束，循环有序，置换阴阳，纵横天地。”

    〔空间拟造〕阵法与卡羽帝古之间横切出一道裂口，其中空无一物。

    〔空间传递〕流动着的岩浆与原油被吸入裂口。

    〔空间封锁〕全境内的泄露原油以卡羽帝古为中心向两翼绵延百里固化，形成山脉。

    〔空间折跃〕地中海涡旋长廊海域平静的海面开始沸腾，随着水魔法之元落入相同的裂口，一切才得以重归平静。

    海洋，生机延续。

    镜头回到巨鲸遗骸，海羽皇率族人结成海羽千刹阵，将卡羽帝古封存。

    她久久凝望着陡峭的黑色山脉，眸中情绪纷乱。可族人还在等她，她需要担当起“皇”的责任。

    手捧召令海螺，她转身对他们说：“自此西行八千里，为我（海羽）族新界。”

    这是哥哥留在海螺里最后的指示，现在却成了她第一条旨意。

    “谨遵皇命！吾皇圣明——”

    八千里，是涡旋长廊到黑金海的距离，也是海羽新城到黑金海的距离，更是涡旋长廊到海羽新城的距离。

    “结束了？”

    劫后余生的海羽族仍在高呼，角落里，旁观者明月魄问了一句。

    “应当是。”古羽念归望着海羽皇的身影若有所思。随后，海羽皇挥手示意族人们退下休整，她注视着人群散去，最后朝着他们游来。

    三人面色平静，直到她向他们伸出手，递来的正是空魔法之元。

    明月魄下意识看向淼淼茶，她同样疑惑，却并无开口的意思。过于简单的获取方式让他隐隐不安，但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态度，他也就没有阻止古羽念归接过魔法之元。

    她满意一笑，之后号召族人们启程。这座城市的记忆，到此为止。

    空魔法之元收敛光芒躲回海螺中，它在此的使命已经完结，只待新的征途开始。

    “任务结束，回去吧。”

    青天碧落的声音从三人身后传来。古羽念归回望她一眼，欲言又止。

    青山疏雨从旁道：“阵心已经关闭，可以自由出入。依照约定，卡羽帝古遗迹的调查工作结束后，古羽妖族后嗣可迁回继续生活。”

    古羽念归轻轻点头。

    一行人回到广场上，除了游若鱼，其他人都醒了。

    “若鱼这小子是怎么得到海螺的？”章奇松看着野子怀抱中的小家伙，很是无奈。

    “是魔烈鲨吧。”

    “嗯？”

    说出这话的计逸凡解释道：“他制作的魔烈鲨模型叼着海螺。”

    “魔烈鲨……”章奇松不由得陷入沉思，可思来想去都觉得不符合常理，便向图子响投去询问的目光，可惜只得到一句：“你们随便猜，不违反我的原则。”

    呃，要是能猜到还需要找你吗？

    一旁的姚姚看不下去了，直言道：“唉，直接问不好吗？世人的认知总会有偏差，就像古羽妖族和樱格，同理，魔烈鲨也并不一定都是凶残的。”

    “有道理。等明天吧。”计逸凡俯身摸了摸游若鱼的头，“或许，真的是我们太过刻板印象了。”

    “大家，我们回来了。”明月魄牵着淼淼茶游过来，告知伙伴们好消息，“事情解决了，准备返程。”

    青山疏雨结阵召唤洋流，并说：“顺着洋流向上，就能抵达海岸。”

    “嗯。”

    就在众人准备动身之际，周遭突然暗下来，众人抬头发现是一团荧蓝色的气体遮挡了泉珠的光，相同的气体还在聚集扩大。

    古羽念归一眼辨别出那是什么。

    “是海羽亡灵。被吞噬魔法心阵的他们，rou体虽消解但灵魂仍被困于此。”

    闻言，青天碧落面色一沉，“莫则，凝然，护送其他人离开。”

    “是。”

    亡灵们嗅着活人的气息迅速行动。在它们的地盘，没人能完整逃脱。

    青山疏雨一边控制洋流一边用漩涡扰乱亡灵们的进攻。“恐怕海羽千刹阵防的就是它们。”

    “现在知道已经晚了。”青天碧落手中的箭矢不停放出，在水中电流得到强化，“得想办法控制住它们。”

    其他人随着洋流钻出海面，可惜没了束缚的亡灵们还是追了上来。

    危机之际，千莫则放出藤蔓编织成网拦住它们，冰凝然配合冰封，和平鸽趁机上岸。

    “学长，快上来！”

    然而，千莫则还未伸出手，就被亡灵抓住脚腕拽入海中。荧蓝色笼罩海面，冰凝然只身对抗不力，也被卷回海中。

    “你们先走，我去帮他们。”尚未上岸明月魄重新潜下去，淼淼茶紧随其后。

    计逸凡望着在亡灵们的搅动下愈发激荡的海面，不安的情绪更加强烈。他没有可米的〖预言〗能力，但直觉告诉他，必须做些什么。

    “奇松，回去找村长来。”说完，他一跃入海。

    才反应过来的章奇松急呼：“月魄！小凡！”他赶忙爬起来，也想跳进海里。

    图子响急忙抓住他的手，严肃道：“咱们回去搬救兵。”

    亡灵这类东西，不是一般魔法师能对付的。它们没有实体却能造成实伤，只有依靠高度融合的精神力与灵力才能与之对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