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三个破折号劫音千电

    科雅市西部旧工业区，废弃已久的汽车检验场地上堆满了尚未处理的建材垃圾。

    一柄缠绕毒藤的长刀穿过折损的钢梁洞穿了狂奔着的森精种的胸膛。

    毒藤疯长，迅速吞没目标。

    留着狼尾发的灰衣青年走上前拔出藤蔓中的长刀，催动灵力清除刀身的污渍。

    百扬盯着被毒藤包裹成茧的人，冷哼一声道：“反派死于话多。”

    在人群中暴露自己的身份可不是明智的逃亡选择。

    没有过多停留，他收刀转身，身后却不见搭档。他扯出一丝苦笑，骂自己不够独立。

    倏忽间，他被握住脚踝扯倒在地，一柄利刃悬在头顶。

    百扬紧急握住那人的手腕，两人扭打起来。

    就在利刃即将刺入的那一刻，熟悉的金色魔法阵出现在他眼前。一头从中奔出金牛，将森精种击飞。

    金轮高悬，重重砸下。顷刻间，尘灰飞扬。

    “反派死于轻敌。”棕色短发少女走过来俯身看着他说。

    “这是意外！平常都是一刀毙命。”他边说边爬起来，站直后看着她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金尤，你怎么来了？”

    金尤双手叉腰反问：“我是你的搭档啊，怎么不能来？”

    “我……”

    “好啦，别浪费时间了。极限组织盯得紧，再不行动此地的异化魔法师们也要被他们拐了去。”金尤伸手收回金轮，“那些家伙最擅长的不就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嘛。”

    “嗯。”

    科雅市第一精神卫生中心。

    平静的上午被一柄沾血的医用刀打破。

    趁病人失神，图南和图兰迅速上前控制住他。

    “与我无关，与我无关……”病人不停颤抖着，口中念念有词。

    “筱瑶，你没事吧？”图南看着她被划破的手臂，很是担忧。

    叫做筱瑶的护士摇摇头，回头问酷米：“你呢，怎么样？”

    酷米也摇摇头，“谢谢。”

    图兰一剂镇定剂打下去，病人的情绪终于稳定下来。随后对图南说：“老弟，带他去休息。我帮筱瑶处理伤口。”

    “好。”图南看了一眼筱瑶，带着病人回他的房间。

    “哥哥！”可米闻讯跑过来，拉着酷米看了一圈，确认没有受伤才放下心。

    时寒冰：“换岗吧，他很危险，我替你。”

    酷米果断摇头，“他说有人要杀他，不是胡话。”

    “哥哥如何判断出他说的是真话还是胡话？”可米抱着玩具熊，眸中满是疑惑，“明明科鲁种的种族特性都无法百分之百辨别病人们话语的真假啊。”

    酷米扶起桌上倾倒的碘伏瓶示意给两人看，“是这位化学家的衣服被人用淀粉溶液写上了威胁语。”

    “话是这么写的：‘璀璨的烟火会见证你的死亡，世人不必得知真相’。他看到后就突然发疯，攻击我和筱瑶jiejie。”

    “嗯，是这样的。”筱瑶肯定地点头。

    一旁的图兰闻言抬头，“你们的意思是，卫生中心潜入了危险分子？”

    酷米：“有可能。”

    化学家生病后一直待在卫生中心，若要写字，只能潜入进来。

    图兰似乎明白了什么，“难怪孩子们都说他们晚上看到了穿斗篷的怪人。”

    “图兰姐，要不要报警？”筱瑶扶着刚包扎好的手臂问。

    “暂不能打草惊蛇。通知在岗的医生和护士召开临时会议。”

    “我这就去。”

    她们走后，医室内只剩下酷米三人。

    “哥哥要调查这件事吗？”

    酷米摇摇头，“如今的科雅市并不安全，我们还是不要牵扯太多。交给图兰姐她们就好。”

    “嗯。”

    午饭时，伏幻学院众人难得聚在一起。

    “小凡，你怎么又受伤了？”野子皱眉看着埋头扒饭的计逸凡，计逸凡闻言默默把左手藏到桌子下面。

    章奇松冷声问：“又是那家伙干的？”

    察觉到死党竭力压制的怒火，计逸凡赶忙摇头。芋儿愤慨出声，又一次被捂嘴。

    “计逸凡，你是真傻啊。”

    “哎呦，内部不和？”马乖喵不知从何处冒出，站在两人中间好一番打量。

    “与你何干？去吃你的饭吧。”

    “呵，你管不着我。”

    眼瞅局面僵住，窦篱菊赶忙出来缓解气氛。一个班星梓，一个马乖喵，她这些天净跟着这俩人忙活了——心累。

    长安世成员观望着他们，各有所思。其他志愿者即来即走，似乎不愿意待在人多的地方。

    “感觉学员们的压力很大。”坐在角落吃饭的筱瑶观察了一阵后说。

    图南也察觉到了这一点，解释道：“想来是不适应这里的环境，要尽快恢复卫生中心的正常运转了。有必要的话给孩子们进行一下心理疏导吧，突然待在这样的环境里太久总不是好事。”

    筱瑶点点头，而后又说：“感觉你们魔法师好难，从小接受训练，未成年就要执行维和任务，与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嘛。”图南笑着安慰她，“魔法师注定与普通人不同。这些说辞日复一日听着也渐渐顺耳了。”

    吃完饭，他找到上图子响，“按表姐的计划，今天就让他们早些休息吧。”

    “好。”

    “你也一样。”

    “可是哥……”

    “这些天你们已经很累了，现在，好好休息比什么都重要。这是任务的一部分。”

    权衡之后，图子响点点头，“嗯，我知道了。”

    今晚，大概是十几天来伏幻志愿者们休息得最好的一晚，在助眠药物的帮助下。

    为避免出现遗漏，图兰特地安排筱瑶在内的十名护士巡查志愿者宿舍。

    残月隐没于层云间，路灯尚未熄灭，照在走廊上呈灰白色。

    房间里，孩子们安睡着。护士们逐一查看过之后准备回去休息。

    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宁静的夏夜渐渐转凉。暗处蹲守着的人员交接过一岗又一岗，尚未发现异常。

    “老弟，你觉得对方会行动吗？”图兰一边调配药剂一边问。

    图南摇摇头，“概率很小，但不能放松。处在边境地区，科雅市本就鱼龙混杂，现在遭战斗波及，很难说是否会被有心之人利用。”

    图兰摇晃着药剂，忽然腕上的维和手环提示有新消息。

    “那位化学家的社会关系网已经调查清楚，是他的仇人在黑市雇佣的杀手。”

    看完，她忍不住吐槽：“镜种和巫衣种的处理手段还是不够狠呐。”

    “那地方势力盘根错节，一时半会儿清理不干净。”图南倒是不意外，只是这样的话卫生中心的安全就很难保证了。

    他们这些医生和护士都不擅长战斗，而对方是身经百战的杀手——

    “谁？”

    表姐弟俩联合铺开的〔精神探网〕中出现三个精神波动点。

    距离他们最近的就在六号楼二层的走廊上。是化学家的房间！

    糟糕！俩人紧急行动，赶到时正撞见拖着昏迷化学家的斗篷杀手。

    房间内突然飞出一张扑克牌，在杀手身前爆开。电火花与碎冰碰撞生雾，杀手趁机施展〔空间传送〕离开。

    冰空双域系！

    图兰迅速洒出药剂干扰了对方。同时，图南一挥手，事先设下的魔法阵转动，自空中垂下六十二条金色锁链，封锁了整个卫生中心。

    〔罡星流金坠〕金域系领域类高级魔法。陆空全方位封锁，在此领域内空域系魔法无法生效。

    杀手见形势不妙，便提起化学家的衣领将他扔下楼。岂料雷鸟千电一飞冲天，抢走了化学家。

    数不清的冰雹猛地砸下，击碎玻璃，吵醒了睡梦中的人们。场面开始混乱，〔精神探网〕中随之出现波动异常点。

    紧接着，卫生中心全体科鲁种都接入了〔精神探网〕。

    图兰：“通过〖精神链接〗释放〔安抚素〕，尽全力控制病人情绪。”她说话间，杀手已经跃下楼栏逃跑。

    酷米唤回千电，与图南一起接下化学家。

    与酷米记忆同步后，图南关切地问：“你怎么样？”

    “我没事。”

    “哥哥！”

    “酷米！”

    远航者其他人经图子响指路匆忙赶来。见酷米安全，班星梓松了一口气：“吓死我了，那家伙不知从哪儿冒出来把你掳走，我还以为……”

    “放心，他的目标不是我。”这一点，他很肯定，“呃，虽然我也很奇怪他为何把我带到这里。”

    另一边，表姐弟俩查看过化学家的情况后将他放回床上，并设下防护罩。

    二人转身时，恰好看到天上一弯残月盈满。

    血月？！

    杭源望着血月周圈飞舞的无数荧蓝之物发出疑问：“那是什么？”

    吱嘎，吱嘎，吱嘎……

    “人体骨架模型？”章奇松看着一步一步朝他们走来的周身环绕着幽火的白骨，感到一阵恶寒。

    明月魄想起《种族大全》上一段描述，与眼前的景象颇为相似。

    “莫非是骨种？”

    “子响，怎么办？”计逸凡扭头看向正与其他科鲁种交流的图子响。

    “别让它们靠近病人。”图子响刚说完这一句，身后传来尖叫声。

    “是姚姚她们！”章奇松最先反应过来跑过去。

    血月出现的第十分钟，大量白骨汇聚，将卫生中心包围。

    科鲁种和志愿者们一边保护病人，一边将白骨引到一块儿。白骨们并未表现出攻击性，它们似乎也是被人控制着。

    图南尝试通过〔精神探网〕找出幕后cao控者，可惜没有收获。

    忽然，他检测到一个强烈且熟悉的精神异常点。图南心跳一缓，来不及告知其他人，兀自奔向那个熟悉的精神波动点。

    〔金·融定〕

    三副白骨被束缚，被它们围到角落里的几名小护士见到图南都忍不住哭出声。

    “主任——”

    图南顾不上她们，径直奔向跌坐在地抱着自己颤抖的人。

    “筱瑶，你没事吧？”他握住她冰冷的手，尽量将自己的声音放的温柔。

    “……”

    她紧紧抓着他不说话，他能检测到她的恐惧。记忆共享后，他抵住她的额头释放〔安抚素〕。

    “别怕，我在。”

    良久，她无力地问：“为什么……”

    图南当即说：“不是你的错，从来都不是。”

    几个小护士见状止住了哭声，站在旁边看着两人。她们第一次见主任这么慌张，还是抱着护理长。

    她们不知道，七年前那个黑暗的小巷里，十六岁的少年也是这样抱着小他两岁的女孩，安慰她不要怕，以后由他保护她。

    “……引渡，引渡，前路归身，清灵之海——”

    白骨聚集之地，位于中心位置的橙衣男人吹响了骨哨。白骨闻声静立，天空中的荧蓝之物也停止运动。

    世界瞬间寂静。

    外围站着和平鸽全员和一众科鲁种。图子响警惕地盯着他，轻声问：“你是谁？”

    那人没有回答，他望着天空。荧蓝之物消散的那一刻，他随众多白骨一同化为齑粉，借风行远。

    血月几秒后恢复为原来的模样。

    ……

    翌日清晨。

    紫都，中华主峰峰顶地魔祠堂。

    “你要去科雅市？”

    由兰刚批阅完奏折，月拉格就神色焦急地出现，告诉她自己外出的消息。

    “昨晚的血月毫无预兆，目前没有一所天文机构对此作出科学的解释。那么，答案只能是魔法造成的。”

    由兰表示认同：“如果是魔法，那新闻报道出的一切都好解释。但同时，嫌疑人范围会无限扩大。”

    “不，在已知所有能长时间改变天象的魔法中，只有一种会引起血月。”月拉格十分肯定地说。

    “骨种，〔渡魂谣〕。”

    由兰垂眸思索。她对骨种并不了解，地魔种的史册中也未有详细记载。

    “要去多久？”

    “不会耽误下一步计划，我保证。”

    见他信誓旦旦，她也不好意思再说挽留的话。

    “好，我等你。”

    “谢谢。”说完，月拉格转身离开。

    整理好奏折，由兰望着天边初升的太阳发呆。她想不通科雅市目前发生的事件之间有何关联，也想不明白他焦急的原因。

    骨种，渡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