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地魔峡谷之泰幽峰

    走下霓虹云梯，视野骤然开阔。两人驻足眺望，前方百米外一座山峰高耸入云。

    已是仲秋，山色层染，千叶异色。

    碧溪出山口，汇流成清河，传说河水鉴心，能明善恶。

    万年前，地魔种遭遇外患，时地魔种首领诚明君率军队护百姓入地魔峡谷，藏身于衡齐岭。

    诚明君为百姓断后，与将士们战死于衡齐岭前。他们的魔法心阵聚集化为泰幽峰，阻挡了敌军前路——

    山上草木皆有毒，会攻击入侵者。它们不会攻击地魔种，却仅限于心善者。

    站在河岸边，蓝浮捡了几块石头，边把玩边说：“万魔路，百木朽，泰古幽峰，善灵泣。”

    他回头看素月，却见她已换上了胶鞋。

    “没我的吗？”

    “自己准备。”

    “我以为优衣会帮我准备……”

    素月看着他努力委屈的神情，暗自无语。

    “那你把鞋脱掉走吧，淌清河是不能用〔避水〕的。”

    摇头。

    “那就穿着。”

    摇头。

    “那你说怎么办？”素月有些无奈。

    “我穿胶鞋抱着你淌水。”

    素月果断摇头拒绝。

    “为什么？”蓝浮不解，明明刚才坠崖时还让抱的。

    素月没回答，沉默半晌选择脱去胶鞋，赤脚淌水。

    “走不走？”

    蓝浮因她此举有一瞬的失落，短暂郁闷后脱鞋。

    泰幽峰自古只清河一条水路可走，任何人想通过泰幽峰，都必须淌着清河水走。

    两人同步踏入河流，逆流前行。

    清河水最深不过三十厘米，因水至清，故无鱼。两岸峭壁悬崖多藏于葱郁的原生植被的保护衣下。

    “泰幽峰的植物看似平常却暗藏杀机。”

    素月：“你不犯它，它不犯你。何苦自找麻烦？”

    蓝浮笑答：“活着，就要有探索精神！”

    “探索不等于作死。”

    蓝浮哑然失笑，后道：“优衣说的对。”

    见他突然乖巧，素月有些不适应。第一次听说他时，还以为他是高冷派，相处之后才发现，他更符合“古怪”这个词。

    只要是顺他心意的事，他都会顺手推舟帮一把，像是没有原则的“捣蛋娃娃”。

    “优衣。”

    蓝浮突然凑过来，吓了素月一跳。

    他在她耳畔低语：“都是些常见的毒物。真正强大的那个，应该在暗处盯着我们呢。”

    素月乖巧地点点头。

    原来是汇报情况，她还以为他用〖天眼〗听到什么东西了呢。

    “别惹事。”

    “遵命，优衣！”

    两人一路淌着水，水流的速度因地势的起伏渐渐加快。

    “对了，达令先生那边可都安排妥当了？”

    蓝浮点点头。

    “确定万无一失吗？毕竟他们那边……”

    “放心，那个人的天赋只能通过五感感知。他现在最多追溯到达令先生的先祖是何人。”蓝浮自信地笑着，“就算碰到达令先生的随身物品也没用，我已经把有关于我们的一切，从达令先生的生活空间中删除了。”

    “那记忆呢？”素月还是有些不放心。

    蓝浮知道她在担心什么，解答道：“放心，那位科鲁种继承的种族特性是〖精神删除〗，只能删除，不能读取。”

    一听他提到别的异性，素月心里不由得生出点异样的情绪。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巫医种种族特性〖天眼〗。比起人类的天赋『追本溯源』，我能探到的消息更多。”

    她问的不是这个啊！

    想了想，素月打算换个问法：“那你探听到什么？”

    “你爱我。”

    闻言，素月大脑短暂空白。回过神后，素月对准那张笑容满面的俊脸就是一拳。

    “无赖！”

    毫不留情的一拳，彻底把蓝浮打蔫儿了。捂着通红的鼻子，他委屈地用哭腔喊道：“优衣怎么可以这么说纳加呢？”

    “那要怎么说？”

    恼羞着的素月头也不回的疾步向前。

    “身为十万年来唯一拥有〖天眼〗的巫医种，甘愿为优衣赴汤蹈火，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蓝浮紧跟着她的脚步。

    “啰嗦。”

    “优衣――”

    “说人话！”

    蓝浮暗暗苦恼，要是说真话，那自己岂不是还没娶亲就成寡夫了！

    为了避免此类情况发生，他胡乱扯了一句：“我心疼那三颗橙晶石……可以给奖励吗？”

    素月停下脚步，侧身望着他。看了几秒后，她说：“闭眼。”

    意外惊喜？

    蓝浮不敢妄自揣测，于是听话的闭上双眼。

    脸颊被落印，蓝浮心头一颤，呆呆地睁开眼，眼前却是雪月。

    蓝浮脱口喊道：“我要的不是这个奖励啊！”

    雪月见他的反应，知道自己被嫌弃了，便不开心地低吼起来。

    “我不是那个意思，雪月。”见雪月生气，蓝浮赶忙解释，可换来却是雪月的炸毛。

    “嗷！”

    “林剑，救我！”

    林剑在魔法心阵里摇头叹息，表示爱莫能助。蓝浮不知道雪月的想法，它却知道：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事实。

    素月忽视挨打的蓝浮快步前行，流过脚踝的河水紧随着加速。

    有风吹扬起她额前散落的银发，悄悄地递交给幽隐之处的——

    “叶子，朝我们飞过来了！”

    一叶出鞘，万叶千声。

    接连躲过叶刃围杀的夙景夜悬浮在如镜的湖面上，一双凤目紧盯着十尾仙音狐的动作。

    不论是音属性还是音域系，但凡跟“音”沾上边，万物皆在可控范围之内，实力高低只影响控制时长。

    可谓是天生的“控制型”。

    她平静的于亭中弹着古筝，他右手执扇，左手负背，静浮于湖上。

    橙色绫绸正面袭来，他展开双臂，后背近乎紧贴于湖面向后滑行。湖面则被他带起的风吹开波纹。

    竹扇开，腕转扇出。竹扇甩出一道弧与绫绸相撞，随后二者各自反弹。

    丘妤飞身过来，一把抓住绫绸，旋身收回，复而击出。

    夙景夜挥手升起一道水幕，绫绸触而冰封。

    丘妤轻轻一扯，火焰顺着绫绸燃起，在冰墙面上蔓延开来。

    冰与火的对抗从来不是“成王败寇”而是“两败俱伤”。

    两人于湖面悬浮对望。

    夙景夜藏在袖中的右手止不住的颤抖。该死的旧伤！

    “仙音姑姑，还要继续吗？”

    丘妤抚着绫绸，静默不语。

    “小夜，到今年你也有二十万零三岁了吧。”

    夙景夜一听，这是什么意思？虽然他一时不明白，但话还是要接着说的。

    “是。今年冬至之日，年满二十万零三周岁。”

    “十万年过去了，你也长大了。”

    绫绸像蛇一样自行缠绕上丘妤的手臂，高高的昂起头颅。丘妤轻轻一挥手，平静的元婴心湖掀起了波浪。

    ……

    叼着巧克力棒的双极种赭衣少年惬意地躺在草丛里，在他身侧放着一个竹编鱼篓。

    一位人类少女走过来，随手勾画了一个魔法阵丢进湖里。

    霎时间，湖中的鱼儿蹦得比舞厅里喝了假酒的人都厉害。

    远征猛地坐起，仰头看着她，怒目圆瞪。

    “Mujie——”

    “别玩了，干正事。”说完，少女转身就走。

    然而少女走了几步没见他跟上，回头疑问道：“远征？”

    只见远征凝望着湖对面，一蓝一紫两眸微眯：“Mujie刚才有看到什么人吗？”

    少女漫不经心道：“也许是路过。问题不大，别耽误正事。”

    远征蔫蔫地回了一声：“哦。”

    唉，Mujie真是越来越严格了。

    “还不走？”

    “来了！”

    她的语调一冷，远征立马抓了鱼篓和钓竿奔过去。

    巨木后，夙景夜合上了掩面的扇。

    “零度光辉。”

    望着二人离去的背影，夙景夜内心起疑。

    那个方向是——巨森堡，森精种首都。

    他随手捻了一叶，附唇低语，以扇起风，送之去往元初森林。随后，他幻形成一花喜鹊飞往巨森堡。

    信叶飞天际，风佑云护行。

    叶刃千千万，擒王皆萎靡。

    “域宠里少见实力这么强的木灵。不如，让我拿来入药？”

    蓝浮坐在玄武岩石上面带微笑的看着林剑和雪月爪下瑟瑟发抖的箭毒木木灵。

    “你们的乳白色汁液含有剧毒，一经接触生命伤口，即可使中毒者心脏麻痹，血管封闭，血液凝固，以至窒息死亡。所以又被称为‘见血封喉’。”

    “性味苦，性温，大毒。”

    “鲜树汁功效:强心、催吐、泻下、麻醉，外用治淋巴结结核。”

    “种子功效：解热，主治痢疾。”

    “是一剂好药。”

    木灵听着他的话，欲哭无泪。

    完了完了，落谁手里不好，偏偏落在巫医种手里，这下要小命不保了，嘤嘤——

    “大，大，大……”

    木灵讲话磕磕巴巴，其实正在急速思索怎么称呼眼前这两位。

    “大木君！”

    闻言，蓝浮笑出了声：“我又不是植物，不必用你们的尊称。”

    “我叫蓝浮。她是我妻子，素月。”

    木灵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看两人。

    “你放心，抓你不是要欺负你。只是想问问，泰幽峰剩下的路怎么走。”

    “只，只要淌着清河水走就行。”

    “是吗？”

    瞥见他脸上深不可测的笑容，木灵脊背一凉，颤声道：“是，是的。”

    “可路上总会有些不规矩的……”

    “我，我马上通知他们，让他们为两位放行！”

    “好。”蓝浮满意地拍了拍手，又说，“可我还有一个问题。”

    “您，您请讲。”木灵攥着拳，跪在地上不敢多说一句。

    “护此峰万年，除我之外，还有没有其他巫医种来过？”

    木灵没料想到他会问这个，明显愣了一下才开口：“近百年确实有两位巫医种来过，但他们并未翻越泰幽峰，只是取了清河水，便回去了。”

    “嘱咐你们拦下后世来此的巫医种的可是他们？”

    蓝浮冷不丁一句话，令在场的人和域宠皆面露疑态。

    “讲话。”

    木灵见他有些愠色，赶忙磕了几个头，道：“小的才十年灵智，刚才所说只是听老人们提起过，详情小的一概不知啊！”

    蓝浮盯着清河默然不语。

    一旁站着的素月拍了拍他的肩以示安慰，又对箭毒木木灵说：“没事，你走吧。”

    林剑和雪月松了爪，木灵仰视着她，眼神既惊慌又感激。木灵又看了一眼蓝浮，他什么也没说，像是默认了素月的话。

    林剑戳了木灵一下，用眼神示意它尽快走。

    木灵读懂了它的意思，慌忙起身往草丛里跑。

    它走后，素月陪着蓝浮坐在清河畔。很长一段时间里，两个人除了流水声，什么也听不到。

    “我找不到他们……什么线索也没有……”

    素月单手托着腮静静凝望着河水，许久才开口：“那你会放弃寻找吗？”

    “不会。”

    他回答的很小声，但很决绝。

    “可如果……”

    素月下意识回身捂住他的嘴，直视着他的眼睛说：“没有如果。”

    她听过太多人说“如果”，可结果不是由“如果”来决定的。

    “你不用怕，空白不代表消失。”

    他凝视着她，有点想哭。他的父母只是下落不明，可她的父母却与她阴阳两隔。这种时候，竟然要她来安慰他，真是……

    “生灵的脆弱没有区别，你不必逞强。”

    她拘谨地抱住他，在他耳边低语。

    他轻“嗯”一声，反将她锁在怀里。

    “优衣，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