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手印

    所谓夺舍，是仙神文明的说法。

    真灵圣者、智械圣者、炼体圣者与元素圣者炼制的这套巫器，本质上还是参照的“异客”原理。

    或者更准确地说，是逆向了“异客”的过程。

    艾瑞丝.克拉克听完元素圣者的话，脸色当即有些变了。

    她也没忍着，上前一步，来到元素圣者面前，直白问道：“所以，‘我’当年去了其他宇宙成为‘异客’，不是意外，对吗？”

    任何事物的发展都有一个过程。

    哪怕身为圣者，也不能随随便便就拿出一套可以绕开同等位格存在防御体系的方法。

    从生出念头，到确定方法，再到实施、优化，最后得到成果，会有一条清晰脉络。

    艾瑞丝看见这六套“夺舍”巫器，听完元素圣者的话，很难不多想。

    元素圣者没有正面回答艾瑞丝的问题，只是淡淡说道：“为了更伟大的利益。”

    这句话一出，艾瑞丝哪还能不懂？

    或者说，艾瑞丝在问出那个问题之前，就已经懂了。

    她要的不是元素圣者的承认或否认，她要的是自己心意顺畅。

    从元素圣者得到回复，艾瑞丝冷笑一声，退了回去。

    林克冷眼旁观，心中毫无波澜。

    “事不宜迟，这就开始吧。”

    元素圣者没有受到艾瑞丝质问的影响，继续推动既定进程，环视林克、茉莉、艾瑞丝、弗里斯特.迪奥曼德、洛特斯诺、梅迪奇六人一眼，平静说道。

    “哦……呼……”

    洛特斯诺怪叫一声，手舞足蹈冲向一个“夺舍”巫器睡眠舱，“新世界！我来了！”

    这副迫不及待、兴高采烈的模样，像极了可以去春游、去野炊的小学生。

    性情愈发古怪，行为愈发疯颠，让人不忍直视。

    “圣者，我去了。”

    梅迪奇贤者认认真真向元素圣者行了一礼，转身走向最右侧的睡眠舱。

    艾瑞丝瞥了元素圣者一眼，走向左侧第三个睡眠舱，掀开舱门，躺了进去。

    “我们也去吧。”

    林克与茉莉对视一眼，携手走向左侧第一个和第二个睡眠舱。

    来到睡眠舱旁边，两人紧握的手分开，深情凝望。

    “林克。”

    茉莉忽地开口。

    “恩？怎么了？”

    林克及时给出回应。

    “真好。”

    撂下这句没头没脑的话，茉莉不给林克回话的机会，躺进了睡眠舱。

    林克却明白茉莉这是什么意思。

    两人可以并肩作战，不用留她一人在后方痴等，望眼欲穿盼归，真好！

    或许帕罗贤者为了救瑟琳贤者，不惜身受重伤休克，与瑟琳贤者为了救治帕罗贤者，连毁容伤势都顾不上处理，这两件事给了茉莉很深的触动吧。

    让茉莉一直想做一株木棉，而不是攀援的凌霄花的心思，愈发坚定且迫切。

    如今有了实现这个心思的机会，茉莉发自内心的欢喜。

    林克嘴角泛起一丝微笑，却又转瞬即逝，反而坚定了要护好茉莉的心思。

    并肩作战归并肩作战，不代表林克可以容忍茉莉受到伤害。

    平复好心境，林克直接躺进睡眠舱，没有回头去看元素圣者与一直默不作声的虚靖天师。

    弗里斯特.迪奥曼德留在了最后，待其他五个睡眠舱的舱门都关上了，方才走动几步，来到元素圣者面前，恭恭敬敬行礼。

    期间，弗里斯特没有说话，行礼结束以后也没有任何表示，直接进了睡眠舱。

    但是此时无声胜有声。

    弗里斯特代表迪奥曼德家族，代表瑞沃索思学院，在以实际行动向元素圣者，向至高议会，向巫师世界意志表明，迪奥曼德家族与瑞沃索思学院永远对元素圣者、至高议会、巫师文明有价值！

    与其抛弃，不如善加利用！

    “聪明的家伙！”

    虚靖天师冷不丁开口，说出进入这个球形空间以后的第一句话，赞赏弗里斯特。

    “小家伙确实不错。”

    元素圣者同意虚靖天师的话，转而说道，“希望他这次能有个好收获。”

    话音落下，元素圣者举起了右手，轻轻握拳。

    组成球形空间里侧球面的一个个分割到不能再分割的“点”，发出一束束细小到不能再细小的“光”。

    圣者以下绝对数不清到底有多少束的“光”汇聚至六个睡眠舱上面，然后被吞噬一空。

    顷刻间，球形空间从“白洞”变为“黑洞”。

    在“白洞”到“黑洞”的这个过程中，六个睡眠舱中躺着的林克、茉莉、艾瑞丝、弗里斯特、洛特斯诺、梅迪奇安稳睡了过去。

    他们的真灵依然留在自己体内，却在“夺舍”巫器的作用之下，生出一个“复制体”，投入玄妙难言的通道之中。

    “这就好了？”

    待到球形空间恢复正常的光景，虚靖天师出声问道。

    “嗯。”

    元素圣者平静肯定。

    “那我们接下来就等着？”

    虚靖天师再问。

    “当然不是。”

    元素圣者语气淡淡说道，“中心开花，里应外合，扫清障碍，没那么简单。趁着这段时间，你们天庭打算如何，我管不着，但是至高议会决定加大对妖魔文明的压制，同时展开对诸神文明的进攻。”

    “两线开战，吃得消吗？”

    虚靖天师眉头微蹙，有些不解，“有末法危机的是我们仙神文明，急的应该是我们天庭，怎么感觉你们至高议会比我们还更急。是有什么事情我不知道吗？”

    “巫师文明起源比这方宇宙的仙神文明、妖魔文明晚得多，也比我们那方宇宙的虫族文明、诸神文明、深渊文明晚得多，你说，为什么巫师文明能后来居上，不仅登临我们那方宇宙的顶端，还主导干掉了虫族文明呢？”

    元素圣者反问。

    虚靖天师认真想了想，心中有猜测，但没直接说出来。

    元素圣者见状，嘴角露出一丝微笑，闪现离开球形空间。

    这就是巫师文明与仙神文明最大的区别。

    一个直接，一个含蓄。

    一个从不满足现状，积极开拓，一个如非必要，绝不折腾。

    从根子上讲，巫师文明与仙神文明的底色迥异，宛如海盗\/游牧与农耕的不同。

    ……

    这是林克第二次体验这样的感觉。

    第一次是接受至高议会的征召，参与进至高议会对艾瑞丝.克拉克接受考验的支援或干扰，以转生的形式进入彼时处于特殊状态的人仙武道世界。

    相对于上次，这一次的感觉更糟糕一些。

    如果说那时是把人塞进滚筒洗衣机里旋转，这次就是把人塞进了绞rou机里。

    前者只是转得人头晕，后者则给出了极为强烈的痛苦。

    痛！

    好痛！

    头好痛！

    不知过了多久，不知发生了什么，其它感觉全部消失，林克只余这一种感觉。

    整个人除了能感受到痛苦，再也感受不到其它。

    又不知过了多久，不知发生了什么，痛苦渐渐消退。

    一缕清清凉凉的气流进入了脑袋，开始修复被搅得稀碎的“脑子”。

    可惜这缕清清凉凉的气流的量不太够，不能一次性就把搅得稀碎的“脑子”彻底修复好。

    浑浑噩噩，迷迷蒙蒙之中，林克粗略判断，还得再来上五六次这个量的清凉气流。

    好在后续还真的来了五六次清凉气流，修复稀碎“脑子”。

    脖子以上的知觉终于恢复。

    眼睛还无法睁开，但是能够听到声音，嗅到气味，尝到味道了。

    咚、咚、咚……

    听着沉重的脚步声，林克知道，一个名为了尘的和尚来了，又到了喝药的时间。

    砰的一声。

    一个托盘搁在床榻旁边的柜子上。

    林克的身体被一双粗壮大手拖起，靠坐在床上。

    脖颈间垫了一块毛巾，嘴巴被扒拉开。

    随即，一勺苦涩至极的药汤灌进了嘴里，咕噜咽下。

    “了凡师弟啊，师兄知道你已经醒啦。”

    了尘和尚一边给林克喂药，一边嘀咕道，“只是现在睁不开眼，说不出话而已，但是师兄做什么，说什么，你都能知道。师兄跟你讲啊，你得快点彻底清醒过来。不然的话……”

    “不然的话什么？”

    一个温和宽厚的声音从了尘和尚身后传来。

    了尘和尚似乎没有发现异样，自顾自给林克喂药，自顾自继续嘀咕：“不然的话，这一次达摩堂选拔，就没你的份咯。了心那家伙，绝对是冲着这次进入达摩堂的名额，才故意害你跌下山崖，磕坏脑袋的。师弟你得赶紧醒来，打败了心那个败类，挫败阴险小人的诡计！”

    “哼！”

    温和宽厚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些威严，带着些愠怒，斥道，“了尘，贫僧何时教了你在背后说师兄弟坏话？”

    “啊？”

    了尘和尚这时终于反应过来，赶紧反向药碗，起身行礼，“了尘见过师父。”

    行完礼后，了尘彻底麻爪了，神情讪讪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是真没发现师父无声无息来了了凡师弟的卧房，先前也没听出搭话的是师父的声音。

    “出去吧，自己去戒律堂领罚。”

    温和宽厚的声音给出对了尘和尚的处罚，却让了尘和尚松了一口气。

    “多谢师父。”

    了尘和尚如释重负，又是一礼，然后忙不迭地逃离。

    去戒律堂领罚，可比听师父念经轻多了。

    已经可以感知外界动静的林克，听着了尘和尚的师父一步步靠近床榻，然后坐下，拿起碗继续喂药，也不说话。

    沉默之中，一碗苦涩药汤灌入肚中，滋生出一缕清凉气流，修复躯干与四肢受的伤。

    这药汤着实神奇，躯干与四肢受的伤也比脑袋轻。

    只一缕清凉气流就让林克恢复了感觉功能。

    要是再来上一碗或两碗，运动功能想来也就彻底恢复了。

    了尘和尚的师父喂完了药，把碗放在一旁，既不离开，也不开口，就那么静静地注视着林克。

    或者说，在注视他的弟子了凡和尚。

    林克控制着自己的思绪，不外泄一丝一毫的波动。

    过了好一会儿，温和宽厚的声音响起：“南无阿弥陀佛。了凡，你记住了，佛门中人，既要有菩萨心肠，亦需行金刚手段。了心害你一事，不能善了，那便不了，了了了心便是。你彻底恢复后，来为师处，为师传你一式须弥托掌。”

    撂下这句话，了尘和尚的师父起身离开。

    林克没有听得一头雾水，却也只获得了片面信息。

    毕竟他并没有在“夺舍”过程中，拿到前身的人生记忆。

    只是通过两个和尚的话，整理出了一个有用的点，即前身了凡和尚是被另一个了心和尚害得跌下山崖，才受了这么重的伤。

    而了心和尚害了凡和尚的动机，是提前排除竞争对手，“预定”进入达摩堂的名额。

    果然啊，世间熙熙攘攘，无有清静地。

    不过林克眼下最重要的事，并不是了了了心，争夺进入达摩堂的名额，而是养伤，以及想一个可以不露馅的理由。

    要不，失忆？

    反正了凡和尚的脑袋受伤最重，灌了足足七碗药汤，才把脑袋受的伤治好。

    脑袋受伤又是最容易引发失忆的，用这个理由掩饰自己，站得住脚。

    “且再等等。”

    想了一会儿，林克便没有继续想了，沉沉睡去。

    第二天，还是了尘和尚来给林克喂药，还是一样的节奏，一边喂药一边嘀咕。

    通过了尘和尚嘀咕的内容，林克知道了“师父”的法号，圆智。

    也知道了了尘和尚昨天在戒律堂硬生生挨了十记戒棍，打得屁股生疼。

    喝完这碗药汤，躯干和身体的运动功能没有完全恢复，眼睛倒是能够睁开，也能张嘴说话了。

    这让了尘和尚很是开心。

    不过林克故意展现出来的呆傻迟滞，又让身形宛如丈二金刚的了尘和尚忧心不已，赶紧去请师父圆智和尚。

    “师父，师弟这是怎么了？”

    了尘和尚踱来踱去，踩得木地板嘎吱嘎吱地响，着急问道。

    “无妨。”

    圆智和尚仔细检查了一遍林克伪装出来的呆傻迟滞状态，温和说道，“脑袋受伤，本就没那么容易靠药汤治好，待为师施法，便可彻底唤醒你师弟了。”

    说着，圆智和尚伸出右手，结施无畏印，虚空点在了凡和尚眉心。

    下一秒，了凡和尚的人生记忆复苏，悉数被林克接收。

    感谢老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