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谜面

    有些人与事，过去了就过去了。

    有些人与事，却会一辈子记忆深刻，时不时就会回想起来。

    林克与艾瑞丝.克拉克之间发生过什么事，便是如此。

    或有意，或无意，关于那些事情、那些时光的记忆总能蹦进林克的脑海。

    因此，面对艾瑞丝的询问，林克轻轻点了下头：“记得，当然记得。”

    “可惜你当时没有看懂我的暗示。”

    艾瑞丝叹了口气，随后又改口说道，“这也不怪你，谁让那个时候的我人格分裂，行事疯癫，很多时候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些什么呢。”

    “暗示？什么暗示？”

    林克很是疑惑，直接问了出来。

    “果然啊，你也没看懂！”

    艾瑞丝闻言，又长长地叹了口气，“伱还记得你第一次给我喝‘黑糖鹿丸牛乳奶茶’的时候，我有什么表现吗？”

    “黑糖鹿丸牛乳奶茶”八个字，用的是字正腔圆的汉语普通话。

    林克没有急着回答，而是认真搜索起记忆来。

    尽管“氪金抽卡系统”这个金手指早已离他而去，但是“大脑封闭术”已经成为了林克的本能。

    没有学习卡的加成，林克同样能用出大脑封闭术，同样能调出基于记忆宫殿理论构建的思维殿堂，同样能事无巨细地回忆过往。

    再加上一点点巫师的手段。

    第一次给艾瑞丝喝黑糖鹿丸牛乳奶茶之时的情景，包括但不限于环境、家具、茶具、黑糖鹿丸牛乳奶茶的香味、艾瑞丝的情绪反应，一一以光幕的样式呈现出来。

    仿佛林克的双眼就是投影仪，大脑就是胶卷，记忆就是影片内容，在放映一场电影。

    【艾瑞丝浅浅饮了一口，眼神中闪过丝丝缕缕的复杂神色。

    有些甜美，有些怅惘，有些痛苦。

    一个个画面片段在眼前闪现。

    有欢声笑语，有独自一人临窗倚坐，也有手捧一杯漫步街头。

    摇了摇头，将那些断断续续，连不成整体的画面撇开。

    艾瑞丝低下头，一点一点啜饮着口味熟悉却又陌生的奶茶，咀嚼着似苦微焦浓甜的鹿丸。

    似乎被奶茶的热气熏到了，艾瑞丝的双眼被熏得雾蒙蒙的，水汪汪的。

    “好喝。”

    吸了吸鼻子，艾瑞丝轻轻赞叹出声。

    好久没喝过了。

    存于心里的另一个艾瑞丝感慨出声。】

    艾瑞丝当时的所有表情、所有动作，能体现情绪与意志的，全部进行了放大、慢放。

    除此以外，林克的反应，也紧接着慢放、放大，纤毫毕现。

    看着光幕中呈现出来的内容，艾瑞丝更加清晰地回忆起当时的情景与情绪。

    “你当时在想什么？”

    快速摆脱记忆回旋镖的影响，艾瑞丝轻声发问。

    “我在想，果然是半个老乡。”

    林克如实回道。

    “半个老乡？为何会这么觉得？”

    艾瑞丝有些好奇。

    “直觉。”

    皱眉沉思了一下，林克说道，“只是一种直觉，就算你我都是‘异客’，真灵也不可能来自同一个故乡。”

    “为什么？”

    艾瑞丝再问。

    林克想了想，举例说道：“在我前世，同文同种但是自小接受不一样的意识形态教育的人，就有明显的差别。橘生淮南则为橘，橘生淮北则为枳的道理。你与我之间也有这种差别。”

    “是吗？”

    艾瑞丝对林克的说法不予置评，自顾自说道，“我当时情绪激荡，前前世的人格残余跳出来，搅乱了我的思维。我还以为，我给出了足够的暗示呢。”

    “什么暗示？”

    眉头微皱，林克疑惑询问。

    他是真心不明白艾瑞丝口中的“暗示”到底在指什么。

    甚至连这个“暗示”属于哪方面，都不太确切。

    “不知道就算了，不重要了。”

    艾瑞丝摆摆手，叹了口气，恬静淡雅的气质中，泛起些许的忧郁。

    看着眼前艾瑞丝的状态，林克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一些。

    今天的艾瑞丝显得奇奇怪怪的，既不像以前那个疯疯癫癫的艾瑞丝，也不像后来斩断人格分裂的艾瑞丝。

    反倒更像姓艾名瑞丝的那位。

    可是，艾瑞丝.克拉克不是已经把所有前世与前前世的人格残余给净化掉了吗？

    当时林克也在场呢。

    法身庞大无比、容纳了无数生命世界、捆绑了无数有情众生的白莲圣母，给林克留下的印象可太深刻了。

    至今不敢或亡。

    等等！

    白莲圣母？

    艾瑞丝.克拉克的那位姓艾名瑞丝的前前世，不会就是某方宇宙白莲圣母或者白莲圣母降世身吧？

    林克心中不由得生出这样的怀疑。

    “你在想什么？”

    这时，艾瑞丝.克拉克轻声发问，语气柔柔糯糯的。

    “我在想，你现在到底是艾瑞丝.克拉克，还是‘艾瑞丝’，或者根本就是白莲圣母。”

    林克没有隐瞒，如实说出自己的怀疑与猜测。

    说到“艾瑞丝”与白莲圣母时，林克用的也是字正腔圆的汉语普通话。

    艾瑞丝.克拉克莞尔一笑，俏皮地眨了下左眼：“你猜。”

    “不猜。”

    林克摇头，“我从不去猜女人心。”

    “无趣。”

    艾瑞丝.克拉克撇了下嘴角，略有些讥讽说道，“你与茉莉相处的时候，也这么枯燥乏味吗？茉莉到底是喜欢上你哪一点啊，不仅愿意为你生下一个女儿，还愿意忍受离别之痛、孤独之苦，替你看好后方！”

    “今天约你见面，是聊你我之间的事，与茉莉无关，不要把她扯进来。”

    林克神情平静，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地划出一条底线。

    艾瑞丝.克拉克能从林克的姿态中，感受到这股意志有多坚决，因而收起了不合时宜的打趣。

    只是女生嘛，小性子总是有的，而且挺大。

    艾瑞丝.克拉克当即拉下了脸，冷冷说道：“林克.格兰德，你很好，你果然是个好丈夫！茉莉嫁给你，可真是嫁对了！”

    “谢谢。”

    林克面不改色地道谢，然后把艾瑞丝.克拉克故意歪掉的话题拉了回来，“闲话、气话少说一些，我们来说正事吧。”

    “呵呵……”

    冷笑几声，艾瑞丝.克拉克身上气质顿时一变，不再恬静淡然，不再恬静淡然中泛出些许忧郁。

    那个去了平行宇宙以后，杀伐果断的艾瑞丝.克拉克回来了。

    属于六级贤者的气场全开。

    原本有些微澜的湖面受这股气场一压，顿时宛如死水，毫无波澜般沉寂。

    面对来自六级贤者艾瑞丝.克拉克的气场冲击，林克岿然不动，也没有什么动作，无声无息便化解了去。

    在这次简单而又短暂的气场冲击里，林克探出了一些艾瑞丝.克拉克的底，艾瑞丝.克拉克也探出了一些林克的底。

    或者说，林克给出了一些自己的底，艾瑞丝.克拉克也给出了一些自己的底。

    两人互相交完底，便算结束了这次绕了好几个圈，显得拖泥带水的“寒暄”。

    “换个地方吧，我不想在这里聊那些蝇营狗苟的事。”

    聊正事之前，艾瑞丝.克拉克提出一个要求。

    “好。”

    林克毫不犹豫答应。

    记忆已经褪色，过去的美好却不应该掺杂旁的东西。

    那样既会让过去的美好不纯，更有可能让过去的美好变质，甚至变得恶心！

    两人瞬移离开瑞沃索思学院的湖边草坪，来到艾瑞丝.克拉克不知何时置办的一栋别墅之中。

    这栋别墅位于深山，风景着实不错，却有魔力不够浓郁的缺点。

    因而没有多少巫师，特别是中高阶巫师，在这里置办别墅或定居。

    住在这里，或是偶尔来歇上一段时间，倒是能得个清静。

    在客厅坐下，艾瑞丝吩咐智能管家端来两杯黑糖鹿丸牛乳奶茶，径直开口问道：“说吧，约我出来见面，到底有什么正事。”

    林克看了一眼与他的做法有很大区别，更接近于原版的黑糖鹿丸牛乳奶茶，没有端起来喝的想法。

    听到艾瑞丝的问题，林克平静说道：“发现了一件与你有关的事，来告诉你，也是来听听你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

    “嗯。”

    艾瑞丝微微点头，等着林克接下来的话。

    林克继续说道：“元素圣者从我身上取了一点性命之光，虚靖天师带我到时间长河中激发我的性命之光，两人都想借此来寻找一束光，或者说确定那束光的状态。四十五天前，我根据从我的性命之光在时间长河中低语的‘废墟’一词，以及我心生的直觉，找到了特殊废墟世界原来所在的坐标。在那里，我主动激发了性命之光，又听到了新的低语，‘艾瑞丝’。”

    最后的“艾瑞丝”一词，林克用的是前世母语，汉语普通话。

    这也是林克在特殊废墟世界地心原先所在的坐标处，聆听到的性命之光低语原话。

    稍微停顿了一下，给出艾瑞丝思考时间，林克继续说道：“根据仙神文明天师府祖天师的说法，他在仙神文明宇宙时间长河源头处，发现两束光从其它宇宙穿梭而来，路过仙神文明宇宙，落至巫师文明宇宙。其中一束光明确了行踪去向，光里载着的就是我的真灵；另一束光不知所踪，到现在仍在寻找。”

    “所以，你根据种种线索，以及自己的发现，认为另一束光里载着的是我的真灵？”

    听完林克的话，艾瑞丝笑了笑，如此说道。

    “不是，我没有这么认为。”

    林克毫不犹豫否定了艾瑞丝的说法。

    “那你怎么认为的？”

    艾瑞丝有些意外，疑惑询问。

    “我没什么认为，只是觉得必须与你见面聊一聊。”

    林克说着，表情忽然变了一下，转而说道，“或许我有什么认为，但是现在还没清晰意识到，约你见面，是在凭本能行事。毕竟我为了听清楚性命之光的低语，耗费了四十五年的寿元。”

    “这样吗？”

    艾瑞丝信了林克的话，若有所思。

    不过她没有立即将自己的“所思”告诉林克，而是端起黑糖鹿丸牛乳奶茶，浅浅饮了一口。

    明明她自己调整的配方，更接近记忆中原版的味道，可是这一刻，艾瑞丝突然觉得，还是林克给的那一杯黑糖鹿丸牛乳奶茶更好喝一些。

    或者说不是更好喝，而是更合她的心意。

    挺想再喝一杯的。

    这般想着，艾瑞丝顺势提出请求。

    林克没有推脱，直接答应下来，跟着智能管家走进厨房，开始烹煮奶茶。

    趁着林克去厨房的时间，艾瑞丝进行了一次长考。

    她知道，在林克看来，关于两束光的事情，她多少有些耳闻。

    甚至，米歇尔大贤者甫一转修且晋升为天尊，就被一束光定住命运的秘闻，她也会有所了解。

    仙神文明的天庭与巫师文明的至高议会共同确定的事情，林克.格兰德的真灵就是那两束光中明确行踪的光里搭载之物，绝不可能出错。

    另一束光不知所踪，必然也是真的不知所踪，内里搭载之物更是毫无头绪。

    现在，天庭与至高议会合力，用第二束光的“外壳”布局，定住了米歇尔天尊的命运，还在苦苦寻找第二束光里搭载之物，可见两者的重视。

    林克.格兰德的真灵既是其中一束光内里搭载之物，他的性命之光能生出的玄妙联系，他的性命之光与时间长河的共鸣，必然与第二束光里搭载之物高度相关。

    无论是元素圣者与虚靖天师的“旁观”，还是林克在特殊废墟世界地心原本所在的座标处，以四十五年寿元为代价听到的低语，都指向了她艾瑞丝.克拉克。

    恰好，她艾瑞丝.克拉克是一个真灵来自于巫师文明之外的“异客”，是诺斯特洛达姆圣者寂灭前预言的那个特殊“异客”，也确实以她为核心开启了两方宇宙的通道。

    基于这些特殊之处，要说她不是第二束光内里搭载的真灵，或者她与第二束光没有关系，别说林克不信，她自己都不信。

    事实是，她确实与第二束光有很深切的联系！

    艾瑞丝长考结束，林克这时也端着一杯黑糖鹿丸牛乳奶茶走出厨房。

    浅浅饮了一口林克版的黑糖鹿丸牛乳奶茶，味道与记忆中的对上，心意得到满足，艾瑞丝随意说道：“有件事你说对了，我确实只是你的半个老乡。而且，严格意义算起来……”

    “我并不是‘异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