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不同人

    四家联合军团被围逼的事暂且告一段落。

    很多人自此变得比原先更加忙碌起来，没个歇脚的时候。

    比如说虚靖天师，比如说弗里斯特院长，比如说艾瑞丝.克拉克……

    这三位平时就是大忙人，各种事情不断找上门来，此次更是忙上加忙，忙个不停。

    林克反倒闲了下来，就像他前面近三年时间一样。

    明明很多事与他息息相关，却偏偏牵扯不到他的头上。

    仿佛他就是一个局外人。

    其实包括林克自己在内的很多人知道，林克.格兰德之所以清闲，只是因为正处于风暴的正中心，风眼的位置。

    等到什么时候风眼开始偏移了，风暴席卷而来，林克就算想闲都闲不下来。

    对于这一点，林克早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耐得住寂寞，坐得住板凳，是林克从人仙武道世界之中，从师父李书文身上新学会的道理。

    故而，林克没有因为自己在巫师文明的时候被闲置而恼火，也没有因为自己来到平行宇宙以后继续被闲置而忿怒。

    这在外人看来，林克.格兰德的形象就发生了偏转，不同的人有了不同的认知。

    一个认知是林克.格兰德巫师沉得住气，胸中自有沟壑，不因一时得失与荣辱而浮躁。

    持有这种观点的人，比如弗里斯特院长，比如瑞沃大贤者与索思大贤者，就会重仓加码。

    另一个面是林克.格兰德的天资依旧，实力依旧，却已经失了昂扬向上的心气。

    持有这种观点的人，比如米歇尔大贤者，比如虚靖天师，就会或观望，或打压。

    观望的是虚靖天师。

    采取实际行动进行打压的是米歇尔大贤者。

    杰茜敏.米歇尔有幸在一旁目睹了针对林克.格兰德与四家联合军团的种种布置，心生疑惑，直接问了出来：“祖爷爷，我一直不是很明白，我们为什么要一直针对格兰德巫师呢？”

    米歇尔大贤者生性薄凉，利益至上。

    种种情谊在他这里，统统都靠边站，一点也不讲。

    包括亲情。

    米歇尔家族成员，只有杰茜敏一个人，能在米歇尔大贤者这里得到些许优待。

    不多，但足以支持杰茜敏在此时问出这样的问题。

    米歇尔大贤者淡漠回道：“不是我要针对林克.格兰德，而是至高议会与局势，在逼着我针对林克.格兰德。”

    “听不懂。”

    杰茜敏摇了摇脑袋，蠢萌的样子，真心无法理解话中之意似的。

    人老成精。

    米歇尔大贤者岂会看不出杰茜敏的小心思，又岂会不知道杰茜敏在卖乖讨巧？

    无所谓罢了。

    甚至很多时候，米歇尔大贤者还挺欣赏这种行为。

    至少让他觉得自己还活着，活得好好的。

    这是一种非常奇怪的状态，米歇尔大贤者自己都搞不清楚，为什么会出现。

    杰茜敏这时又问道：“祖爷爷，至高议会那边，我们要如何应对？”

    话音落下，杰茜敏忐忑不安地等着米歇尔大贤者的反应。

    这一问，并不是她自己想知道，而是很多米歇尔想知道，推她出来当代表而已。

    人多力量大。

    那么多米歇尔加在一起，有贤者，也有大贤者。

    这股意志，杰茜敏无法违背。

    毕竟米歇尔大贤者只是稍微优待一点她，并不是过分宠爱。

    换言之，米歇尔大贤者从来不是杰茜敏的靠山。

    杰茜敏无法借助米歇尔大贤者的优待获得任何特权。

    普通三级巫师在米歇尔大贤者之塔里的地位如何，杰茜敏的地位大致就如何。

    顶多就是高上那么一丝丝。

    因此，杰茜敏不是很敢问出这个问题，却也只能硬着头皮问了出来。

    隔空对话的双方，哪一方都是杰茜敏无法得罪的。

    米歇尔大贤者眼神漠然，深深地看了杰茜敏一眼，沉默无言。

    尽管没有施加威压，米歇尔大贤者这一眼，却也几乎让杰茜敏当场死去。

    好不容易缓过一些劲，杰茜敏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已经跳到嗓子眼了，又不敢大声喘气，来平复紊乱慌张的心跳。

    杰茜敏只能强自忍受这种仿若溺水之人被水呛咳住喉咙的痛苦。

    “我还没死呢！”

    就在杰茜敏想到办法，可以动作不大地恢复状态的时候，米歇尔大贤者一句语气幽幽的呢喃，吓得杰茜敏两眼一翻，往后倒了过去，栽倒在地。

    可惜没能成功昏迷，又不敢伪装。

    杰茜敏只能快速站起身，更加痛苦难受了。

    仙神文明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杰茜敏认为自己此刻的遭遇，便是如此。

    这一刻，杰茜敏真心不想要米歇尔大贤者对于自己的优待了。

    有还不如没有呢。

    “你回去告诉他们，”

    米歇尔大贤者才不去管杰茜敏的状态如何，自顾自说道，“在我死前，米歇尔大贤者之塔，永远是米歇尔大贤者之塔。何去何从，还轮不到他们指手画脚。想要脱离米歇尔大贤者之塔，脱离米歇尔家族，成为至高议会的走狗？可以。将我给他们的，还回来就行。”

    “是，祖爷爷。”

    杰茜敏颤颤巍巍地应了声，然后迫不及待又必须克制地小步离开。

    待到走远，杰茜敏才大口喘气，又用巫术来平复状态。

    好不容易让心跳与呼吸平稳，杰茜敏依然无法感觉轻松。

    她还得带话给那些米歇尔们呢。

    也不知带完话以后，自己会落得一个怎样的下场。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杰茜敏来到那些米歇尔们指定的碰头地点。

    说来也奇怪，那些米歇尔们在事前就已经料定，米歇尔大贤者并不会因为杰茜敏有些僭越的询问，而杀了她。

    这个信心来源于什么呢？

    杰茜敏有所猜测，又不敢深思。

    还是做一个蠢萌的工具人，比较适合生存。

    知道的越多，越烦恼，越危险。

    “如何？”

    杰茜敏刚来到指定地点，一位与米歇尔大贤者面容极像的八级大贤者，就发来询问。

    米歇尔家族，明里暗里加起来，现在已经有了一位九级大贤者，两位八级大贤者。

    无论是高端实力，还是综合实力，都强于瑞沃索思学院。

    可惜此一时彼一时了。

    这一位八级大贤者，是米歇尔家族的第三代。

    按血缘关系与辈分算，是米歇尔大贤者的亲孙子，如今却成为了“怀有二心”的米歇尔们的领头者。

    杰茜敏敬畏米歇尔大贤者，自然也敬畏这位八级大贤者。

    她不敢耽搁，连忙米歇尔大贤者的原话复述出来。

    就连语气，都进行了模仿。

    复述完之后，杰茜敏便惴惴不安地等待这位八级大贤者的反应。

    最好是别再让她带话了。

    实在太过于刺激，太过于危险了。

    一不小心，触怒任何一方，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行了，你下去吧。”

    三代八级大贤者的轻轻挥手，让杰茜敏如蒙大赦。

    “谢谢大贤者。”

    杰茜敏哪还敢逗留，一溜烟跑没影了。

    齐聚一堂的“心怀二心”米歇尔们，个个沉默不语，等着领头者发话表态。

    到底是“悬崖勒马”，重新为了米歇尔大贤者之塔的更伟大利益而付出，还是“及时止损”，不叛出也不出力，直接躺平，还是“大义灭亲”，彻底转投至高议会，揭破米歇尔大贤者的阴谋计划。

    就在三代八级大贤者一念之间了。

    就在米歇尔大贤者之塔内部，米歇尔家族面临分裂危机的时候，闲下来的林克终于有了事做。

    弗里斯特院长匆匆忙忙赶回瑞沃索思学院秘密据点，带上林克，去了一个地方。

    来到平行宇宙以后，行踪一直不定，消失得无影无踪的洛特斯诺.格兰德发来了会面邀请。

    林克与弗里斯特院长抵达约定地方的时候，洛特斯诺已经等了一会儿。

    在洛特斯诺身边，还有一个明显出自仙神文明的人。

    这人气息微弱，实力相当于巫师文明的三等巫师学徒，着实普通。

    唯一特殊的地方，是这人的容貌，与林克几乎一致。

    就连身高、胖瘦，也没有不同。

    这人若是换上巫师的打扮，特别是瑞沃索思学院初级学院的制式巫师服，说这人就是三等巫师学徒阶段的林克.格兰德，绝对没人会怀疑。

    林克见到这人的第一眼，就有一种非常奇特的感觉。

    好像这人就是另一个自己。

    不！

    不是另一个自己，而是平行宇宙的同位体！

    “解释一下？”

    林克压下心中的奇怪感觉，看向自己的血亲弟弟，转世重生的神秘系巫师圣者，洛特斯诺.格兰德。

    转生就得有个转生的样子。

    洛特斯诺.格兰德除了在谈及正事之时，平日里绝大部分时候，都让自己的性格与作派与外在年龄保持一致。

    就像此时，面对林克的提问，洛特斯诺耸了耸肩，稚气撇嘴说道：“没什么好解释的，我凭着直觉瞎逛，就遇上了这人。”

    一边说着，洛特斯诺一边挥手将自己与这人相遇的场景重现了一遍。

    凭空生成的光幕之中，洛特斯诺将自己伪装成仙神文明之人，在仙神文明世界本土闲逛。

    或者说，看似闲逛，实则在寻找什么东西。

    林克与弗里斯特院长都看出来了这一点，也都没揭破，安静看着光幕。

    洛特斯诺逛着逛着，突然就偶遇了目前来看，极有可能是林克平行宇宙同位体的这人。

    重现完偶遇场景，以及自己如何将这人带到这里的过程，洛特斯诺偏头咧嘴，邪魅笑道：“那么问题来了，仙神文明天庭如此重视林克，为什么没有发现林克的平行宇宙同位体？”

    见自己的话引起了弗里斯特院长与林克的注意，洛特斯诺讥讽笑道：“还是说，他们早就发现了，却一直没行动，就是在等着我们来发现呢？难不成是‘命运’的安排？”

    这句话有些绕。

    巫师文明不相信“命运”，但是洛特斯诺的前世，即诺斯特洛达姆圣者乃是专精预言与诅咒的神秘系圣者。

    所谓预言，便是提前窥见“命运”的可能。

    巫师文明在吸收其它文明的过程中，也曾拥有并消化了一些文明对于“命运”的研究。

    其中有一句话，将“命运”与“光”联系在了一起。

    即，光锥之内，便是命运。

    从这个角度理解，“命运”真实存在。

    总而言之，巫师文明不相信“命运”，但是又认可“命运”的存在。

    作为专精预言与诅咒的神秘系圣者转世，洛特斯诺应当是在场四人之中，最为认可“命运”存在的那位。

    然而，听洛特斯诺说话的语气，似乎极度鄙夷所谓“命运”的安排。

    当事人林克没有理会洛特斯诺的话中讥讽，只是认真盯着疑似自己平行宇宙同位体看，若有所思。

    弗里斯特院长则接下了洛特斯诺的话头，沉声说道：“不是‘命运’的安排，是天庭的安排。”

    “怎么说？”

    洛特斯诺笑着问了一句。

    “在天庭，有好些位存在，都执掌着‘福’、‘祸’、‘寿’、‘禄’、‘姻缘’之类的与‘命运’相近或者相容的权柄。其中有位格与实力不输于你前世的天尊，你能随意逛逛就碰到林克的同位体，没道理天庭发现不了。之所以不将同位体控制起来，至少密切监视，可能另有原因。”

    弗里斯特院长缓缓道出自己的猜测。

    “什么原因？”

    洛特斯诺又问，而且很期待弗里斯特院长接下来会说什么的样子。

    弗里斯特院长瞥了明知一切却故作不知的洛特斯诺一眼，闭口不言了。

    传说中，诺斯特洛达姆圣者的性格极其沉稳，寡言少语。

    但是弗里斯特院长与洛特斯诺打交道的过程中，只有在涉及到正事的时候，才能看到一些这方面的表现。

    越是洛特斯诺不甚在意的，越是吊儿郎当。

    因此，弗里斯特院长反应过来，洛特斯诺已经查清了一些关于同位体的隐密。

    先前的这副表现，只是在玩罢了。

    “没劲！”

    洛特斯诺见自己的小心思被发现，扁嘴耸了耸肩。

    不过很快，洛特斯诺收起了一切玩世不恭的姿态，认真起来，郑重说道：“严格意义上讲，这人并不是林克的平行宇宙同位体，只是真灵相性……”

    然而不等洛特斯诺说完，林克就已经动了。

    只见林克抬起右手，食中二指并拢，轻轻点在疑似同位体的眉心。

    精神力与魔力尽皆沉寂，没有运用。

    人仙武道“见神”武者的“打破虚空，可以见神”激发，从外而内，逼出疑似同位体的“神”。

    与此同时，林克自己的“神”，也就是rou眼与精神力都无法直接观察的“真灵”，自头顶百会xue出窍。

    两“神”相对，一经对比，立即看出不同来。

    披着画皮，依然是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