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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裂(一)

    寒来暑往,冬去春来。转眼已是天佑十七年三月,肖仲望今日遍发请柬,前面秋天纳的那房小妾,过了年给他添了个大胖小子,这肖仲望虽然妻妾众多,但是子息艰难,年过四旬才得了这么个儿子,自然是喜出望外,虽不是嫡出,但肖家就这么个独苗,所受宠爱自然非比寻常。

    肖仲望贵为副都指挥使,又是谷王爷的心腹之人,在这谷阳城里也是炙手可热的一方权贵,诸位文武官员收到请柬后也是纷纷赴约,甚至城外六卫的指挥使们也均是交接营务,亲自前往。

    肖仲望自从去年高升至都指挥司,便在城内置下一大大宅子,从京城将一家老小都接到了谷阳城里。此刻肖府上下都是张灯结彩,喜气洋洋,肖仲望站在府前,笑着迎接络绎不绝前来道喜的官员。

    富贵这两年跟着肖副都司,身份也是水涨船高,多少秘事也是带着富贵一起,特别榆树沟内的兵工作坊,因富贵地形熟悉,道路了解,往来通讯均是交给了富贵,富贵做事勤勉,办事细致,为人也是低调不张扬,深得肖仲望的信任,去年底也抬举做了个小小伍长,如此也算是个不错的后生,谷阳城里也有些媒婆来给富贵说亲,倒是富贵常摸摸怀里的银钗,婉言谢绝了好意。

    富贵摸着怀里的精巧手弩,心中安定了不少。虽说这两年马术大有长进,但毕竟吃了不是从小习武的亏,与同僚相比,富贵的武艺还是差了不少,今天肖副都司吩咐下来,还给亲卫每人发了把手弩以策万全,这手弩三十步内洞金裂石,莫可抵御,如此看来,今天这场喜宴,也未必如同面前一派和气。

    “老肖,我他娘就说你那小妾有宜男像,我丘成发家的婆娘,哪个生男,哪个生女,咱老丘他娘的一说一个准,可从没看走眼过。”只见一赤面男子笑呵呵的走了过来,人还未到,声已先至。

    “我说丘成发,你这么准,咋不把自己塑个金身放去送子娘娘庙里供着?一天到晚尽胡吹大气!”跟着旁边来的白面长须男子,正是威武卫指挥使岑岳忠,这岑岳忠和丘成发两人也是在边军里相处久了的老人,倒是一点面子没给丘成发留。

    两人骂骂咧咧到了肖仲望面前,肖仲望看着两个活宝也是微微一笑,上前赶紧挽住两人:“两位指挥使大人,给我肖某人一个面子,咱们改天再来斗嘴,今天是小儿满月之喜,还请两位化敌意为酒量,咱酒桌上分个高低如何?”

    岑岳忠听此也就不再多言,让跟着的卫兵送上礼物,自解了佩剑交给了门房,倒是丘成发装模作样,甩了甩袖子,单膝下跪行了个军礼:“标下丘成发,拜见肖副都司!”

    肖仲望看他这副作态,对准屁股就是一脚:“就是你这老丘八,非得在今天臊臊我,也不晓得哪位不自量力的人物,一年时间找谷王爷比试了三场,射箭,枪棒,角力,别说一场没赢,三场加起来没超过十个回合。”

    丘成发听到这话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哈哈一笑:“咱他娘不是眼馋你老肖升的快,也想走走王爷的门路么?倒是你老肖别乱说,三场加起来咱老丘可是他娘的整整撑了十二合,啥叫不足十合?”看见肖仲望又再翘动脚尖,丘成发赶紧跑进门房解下佩剑撒腿追着岑岳忠去了。

    肖府内,肖仲望父母双亲和正房朱氏正坐在内堂之上,看着在奶妈子怀里嘟囔着嘴做着美梦的肖小少爷,小妾许氏陪着笑站在一边。

    二位老人看着长的白白胖胖的大孙子,正是笑的乐开了花,正房朱氏也是个颇有大妇风范的女子,看着许氏娇怯怯的站在一旁不敢坐下,便笑着说道:“meimei是我肖家的大功臣,咱肖家有后还要多谢谢meimei,回头我和老爷说一声,咱老爷现在也是从二品的大人,在有个平妻也是应该的,meimei就别站着侍候了,你刚生产不久,还要多多歇息。”

    许氏看两位老人家也是点头称是,心花怒放,赶着给三位行了礼,自去下位坐下休息不提。这时听见前厅鼓乐大作,便知道这喜宴已经开始,一家人并几个亲戚自到内厅里自留的一桌酒菜坐定。

    此刻前厅里,觥筹交错之中几个喝的起兴的军官干脆换了小杯,吩咐侍从取来海碗,便吆五喝六的喝了起来,只有主桌上众人还是斯斯文文的推杯换盏。

    只见丘成发拖着已是喝的面色通红的岑岳忠来到主桌,看着主桌上端坐着的都司王元挺和肖仲望,扯着嗓子喊道:“王大人,肖大人,你们他娘给我老丘评评理,这岑岳忠说好了和咱一人一碗,谁先不喝不下谁喊谁一声爹,咱老丘他娘的喝完了,他老岑又不喝又不喊算个什么道理?”

    岑岳忠扒开丘成发的大手:“别乌鸦落在猪身上,你竟瞧着别人黑了,你自己看看你这身袍子湿的,一碗酒半碗都喂了衣服,这账怎么算?”

    肖仲望看着这两人也不多言语,和王元挺交换了一下眼神,端起酒杯站了起来,丘岑二人看到肖仲望似是有话要说,也就停下拉扯,肖仲望看到已经在前厅门口站定的富贵,清了清嗓子:“诸位同僚,今日有幸,请各位来此共庆小儿满月之喜,肖某不胜感激,肖某能有今日,还需感谢诸位,更要感谢王爷抬举,肖某还望各位共饮一杯,为王爷祈福!”说罢将手中酒杯一饮而尽。

    “我谷阳军自去年王爷就藩以来,军中薪水已从每月二两,加至每月三两五钱,在座诸位月例也都翻番,这都是谷王爷的恩典。”王元挺也起身说道。

    “他娘的,我说怎么今年饷银怎么从不拖欠呢,以前那帮户部的老爷官,发个饷银比娘们来月事还麻烦!更别提什么涨饷了,闹了半天是王爷掏的私囊!”丘成发一听这话立马火了起来,端起海碗又是一杯:“这杯我敬王爷!”

    肖仲望满意的看了眼丘成发一眼,接着说道:“老丘说的不错,如今朝中jian臣当道,我等边军士兵军饷时有克扣,更有甚者,有人捏造证据,摆弄是非,硬生生夺走本该属于王爷的太子之位,士为知己者死,我等今日在此,便是想问各位,可愿与我等一起,共扶谷王,重回大位!”

    一时间,整个前厅寂静无声,只能依稀听到后院传来的婴儿啼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