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一章 箴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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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热闹非凡的地下仓库前，再度安静了下来。

    林希心中疑惑，不明白柳三变生命的最后时刻，偏偏留下了自己而不是柳家的家主。

    不过出于敬重，他只是保持沉默。

    “是不是奇怪我为什么留下你而不是柳林青？”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柳三变呵呵笑道。

    林希老老实实点了点头。

    “我不用和林青多说什么，他有自己的决断。”

    所以我就没有自己的决断了？

    “至于你，小友，其实说句伤人的话，你一直在自欺欺人。”

    林希有些奇怪，“为什么这么说。”

    “执念，不管是善恶，都会被称为邪灵，是有原因的。那就是执念常常会陷入一种魔怔的状态，就是不愿意接收任何信息，只沉浸在自己的认知中。”

    柳三变解释道。“我的执念被放在那里后，自己给自己一个理由落位阵眼之中。自闭自封。”

    “只不过不愿意接收，不代表不知道。你的所作所为，我都看在眼里。”

    “你帮他们破阵，破铭文，拯救这些无辜之人。无一不是极危险的事情。可是你甘愿为他们冒险，虽然你总是一种开玩笑的借口来给自己理由。可那不过是为了缓解你心中的不情愿而已。”

    “为什么不情愿，是不甘心？不满？害怕？当然我没资格去揣测一个愿意帮助他人的一个善良的心灵。我只是可惜一个纯净无暇的心灵将来因为迷茫而最终自暴自弃。所以我愿意竭尽全力去保护你。”

    柳三变吐了一口气，总结道。

    “其实，你和我当年，太像了。路见不平，却总想着要给自己一个借口。不那样做，就会觉得好像亏了似的。所以我学着，自己给自己找一个偶像，找一个信念。用榜样的力量标榜自己的动力。这个榜样，也就是神帝昊天。我想，你应该也有一个榜样吧，作为你行动的力量。”

    林希默默的点了点头。

    “我承认，昊天确实对我影响颇深，虽然我和他隔了有万年，但是他的言行，确实对我的启蒙，树立自己的观念，有极大的作用。然而榜样只是一个动力，真正的源泉还是我在战乱年代品尝过足够过的艰辛，痛苦之中成长起来坚韧不拔的心灵。正因为这个心灵，才让我认同昊天的理念，为标榜为行动源泉。”

    “昊天只是我执念形成的一部分。我真正的执念。”柳三变敲了敲自己几乎快要透明的胸口。“是我的心。”

    “所以当时，你那蹩脚的借口才能动摇我的执念。”

    “我想，你的经历应该跟我一样。一个对自己影响颇深的榜样，当成自己的行为动力。这才是你一直需要给自己一个借口的原因。你不愿意面对自己的内心。从这一点来说，你和我其实差不多，不错吧。”

    林希默然不语，轻轻按在胸口，有些疼。

    “再纯净无暇的心灵，尘封太久了话，也会被深深埋葬。下一次，你不一定能在遇到愿意趴开尘土，让你直视内心之人了。”

    所以上一个替他扒开因为痛苦被埋葬的心灵的人，是珞珈吗。

    并不是把珞珈当成榜样，把她的期望当成自己行为的借口。而是珞珈扒开了尘封的泥土，释放了他纯净的心灵吗？

    如果一直以珞珈为借口，终有一日，会因为疲惫，厌倦，而停下脚步吧。

    只不过，他害怕了。害怕直面自己的内心。因为曾经的伤疤。

    “我能问一下吗？为什么你宁愿自己危险，也要救我们？”林希沉默一会，迟疑的问道。

    “这个问题，我等你很久了。我也想问你，为什么你会为了那些和你无关的人，以身犯险呢。”

    当时哪有想这么多，只觉得我应该这么做，所以就做了呗。林希心中腹诽。却不知道他的这个理所当然，对于很多人来说，是多么弥足珍贵。

    “你的答案，就是我的答案了。”

    “就是因为疑惑，所以才问你的啊。”林希很不满柳三变这种敷衍的回答。

    柳三变叹了口气，似乎有些遗憾。

    “你觉得，人们更想生活在一个和平公正的秩序呢，还是生活在一个混乱无度的秩序中呢。”

    “自然是和平公正的秩序里。除非是欲望横流为所欲为的人，否则，谁愿意生活在混乱无度之中？”

    “说的不错。欲望这种东西，人人都无法避免。但也有大小之分，绝大多数的人，都仅仅有着一点小小的欲望，但能守住自己的底线，无伤大雅。他们更希望生活在一个有秩序和平的环境中，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守着自己的喜怒哀乐。只有被欲望吞噬之人，才想要生活在混乱无度的秩序中。”

    “秩序的好处，你应该见识过了。正因为秩序的公正，所以你才能在轩辕勿的保护下，对柳家如此折腾。换位思考一下，你觉得轩辕家那种势力，实力超然，建立秩序是公信，也需要面对挑衅，他们有必要组织这种麻烦吗？”

    馨儿眉头紧锁，似乎在思索着答案。

    “因为我们还是人！不是一个称呼，而是区别于野兽的一个荣誉！”不等馨儿回答，柳三变已经大声说了出来。

    “因为人有思想，有情感。建立文明，和野兽划清界限。建立秩序，是为了给自己所珍视之人一个安然的环境。”

    “文明与秩序，才是我们可以冠之以人为荣誉的根本。”

    “强大的人保护弱小的人，更强大的人保护强大的人。这种阶级性的保护，就是秩序建立的开端。”

    “弱者在强者建立的公平的秩序下成长，敬畏强者，尊崇强者，然后继承强者的意志，成为下一代文明秩序的守护者。这是人作为文明得以传承的原因。”

    “文明秩序的建立需要漫长的适应和调整，可想要崩坏，却只需要一念之间。能力代表责任，如果我们这些人都不能承担起责任，还怎么指望更多平凡的人能够抵御住欲望的诱惑呢？一旦欲望横流，那么秩序的崩坏，也就不远了。”

    “不要总想着‘为什么是我’，多想想‘为什么不是我’。先纠正这种心态，付出总会有收获。放下心中的纠结，你才能直面自己的内心。”

    说到这里，柳三变苦笑一声，道

    “忽然有感而发，说了这么多，你不一定能理解。当你真正的明白，人，这个字背后代表的荣誉和责任后，你就会体谅这一番感触了。”

    “而在此之前，我能做的，就是发挥我最后的余热，为你这个纯净心灵的成长，尽一份力。”

    林希听得懵懂，还在纠结所谓尽一份力，指的是？就听柳三变道

    “孩子，靠近我一点。”

    “老太爷，这。”没等林希回答，馨儿已经先一步抱着林希，迟疑的问道。

    虽然对于你的救命之恩无比感激，但也不能用林希开玩笑啊。你刚刚不是还说，天青火毒，靠近了会被传染吗。

    “小友的神魂强度，无与伦比。天青火毒自神魂而燃，烧至rou体。故而别人畏之如虎的火毒，对于小友根本无关痛痒。”柳三变全身几乎已经被青色覆盖，越发透明起来，已经可以透过他的身体看见身后的狼藉。

    “我相信你。”林希看着这一幕不知为何心中一痛，轻轻挣开馨儿，走了过去。

    “手放在我胸口。”柳三变四肢几乎已经淡化，动弹不得。

    没有凤九提示危险，林希依言放了上去。

    柳三变的胸口，除了一点淡青色之外，几乎什么看不到了。林希放了上去，感觉像是被草叶划拉了一下，他知道那应该就是天青火毒的效果，而后再无其他异常。

    “老太爷。”林希正想问柳老爷子是什么意思，忽然感觉一股精纯的灵气包裹着一块细小的黄色晶体，忽然钻入手心。

    没等林希反应过来，那股灵气已经安静的躺在自己的气海之中，甚至还控制着自己的力量。否则以自己帅阶的气海，怎么可能容纳皇阶的灵气力量。

    而那一簇黄色的晶体很快也出现在自己神魂空间，在神魂面前，犹如一颗精致的甜点。

    “这是。”

    “你的神魂强度恐怖，rou体也远远超过你的能力范围。唯有精神孱弱，致使你无法协调强大的神魂和rou体。黄色的晶体是我残缺的执念，以你的神魂强度，想要吞噬轻而易举，里面包含有三变之法，加上我一声精炼的灵气，足以辅导你练成三变之法。”

    “三变之法，其实就是精神锤炼，控制协调之法。可以让你协调rou体和神魂，达成最好的状态。”

    林希大惊失色。“这是你一生精研的辛苦，这么贵重，如何使得？”

    将灵气送入之后，柳三变整个人已经几乎看不见了。唯有淡淡的声音，在空气中传递着。

    “这是我应做的。若是心中有愧，便带着我未完成的理想继续走下去吧。就当是报答我了。”

    淡淡的声音最后飘荡着，逐渐飘忽。

    “想想，明天就是我九百岁诞辰了呢，真是造化弄人。造了孽，注定我过不得这百岁诞辰。九百年回首，浮沉经年，善恶有报。唯留下念想的，竟然只有一句箴言。”

    “人之为人，不为牲畜，不欺，不禁，不屈，互帮互助，不平而鸣，”

    最后一缕轻的几乎听不见的声音，但林希确确实实的捕捉到了。

    “始为。。。人也。”

    万籁俱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