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珞珈 下 心愿

    月色下，一老一少，漫步在星河点缀间的一处不知名的青山石台上。

    老的，一袭青衫，鹤发童颜。小的，红衣红带，粉雕玉琢。

    “爷爷，”

    可爱的小丫头撒娇的拽着老者的手，嘟着嘴，一副不满的样子。

    “你有必要那么讨好他么？”

    老者一指头点在女孩眉心，宠溺的道

    “还不是你这丫头惹得祸。为了你，我也只能如此卑躬屈膝啊。”

    “哼”

    女孩插着腰，傲娇的道

    “不就是，。。”

    一根指头按在了她的唇边，打断了她后面的话。

    “嘘。”

    老者拍了拍小丫头的脑袋，语重心长

    “多给他留点时间吧。”

    女孩‘哦’了一声，顺着老者的方向，不再提这个话题。

    “可是爷爷，你们之间不是有约定，不能插手么？你今天，投入了这么多。如果真被他们知道的话，会不会立刻就会撕破脸皮啊”

    老者嘿嘿笑了声

    “这是我们内部的事，我做错了事的赔偿，谁敢多说什么？归根结底，还不是他们牵扯的头？真有本事，他们也成长一个凤栖炎出来呗？”

    回忆起今天的所为，老者笑了笑，拉着女孩远去。

    两人悠闲的漫步，身后，踩过的青石台上，一串串透明的纹路浮现出来。又随着两人的远去，渐渐消散。

    ————

    “小友，还记得那个接受灌顶的年轻人么？”

    “你说你厌恶他，因为残忍，把他人的痛苦当成享受。”

    刚刚才调整好情绪的林不由皱了一下眉，没有说话。

    “我曾问过你，如果换个位置，你又会如何表现呢？”

    “你其实给过我答案了。”

    林的心中，忽然紧紧的一揪。几乎就要喘不过气来。

    心中的怀疑，难道真的？

    周围的环境，忽然荡漾起无数的光圈，光圈下，似乎有着另一层的空间，随着光圈不规则的扩大，空间也逐渐的清晰着。

    随着光圈都融汇到了一块，出现在林面前的，赫然是一颗硕大的老榕树！

    树荫下，摆着一副棋盘，一个皮肤黝黑，面相市侩的干瘦小老头正坐在树下，嘎巴嘎巴的抽着旱烟。

    林漆墨的双眸，轻微的跳动着。

    他认得这里，这也是他最曾经怀疑过的地方！

    他和那个神秘老叟，每天下棋的地方。

    这正是这里，他最后看见过珞珈的地方。

    那一天，她突然出现，画着艳丽的妆。其实比起她的素颜，并不漂亮，但她还是画着。突兀的出现在林的面前，给他精心的布置任务，一切如常。

    但却没想到，那一次，却是林最后一次，完好的看见的她了。

    也就是那一次后，他的身体素质，莫名其妙的提升了一个台阶。而他，却一无所知。

    那一天，珞珈好像让他闭上眼睛，然后，一股暖流，流变四肢百骸。最终，汇聚在小腹中。

    那股暖洋洋的温暖感觉，他忘不了。

    他忽然神情一滞，接着，好像疯癫了一般，围着榕树，找着什么。

    然后，在榕树的不远处，他找到了那两个熟悉的人影。

    目光一凝，漆墨的双眸中，将视野中的两个人影完整的拓进脑中。

    他愣住了。

    他看见了自己，那个任性，鲁莽的少年。还有自己对面的，那个陌生的，熟悉身影。

    曾经窈窕的背影，变得消瘦不堪，靓丽的蓝发，也变成了凌乱，干枯的苍白。

    放在少年头上，失去了光泽的手臂一松。那个熟悉的身影，倒在了地上，昏迷不醒。

    老者没有给他展示过程，兴许也是心中有愧吧。这般亵渎这样一个纯粹的女子，他也实在不忍心，再将她被痛苦折腾的几乎没有人形的丑态再放出来了。

    灌顶的痛苦，比起抽筋拔髓，还要疼痛百倍，千倍！老者见过的，没有一个能够露出哪怕一丝从容的姿态。狰狞的神色，一个比一个更甚，就算是珞珈，也不例外。

    当然，林永远也不会觉得她丑陋，任何时候。

    林并不知道这些，他跑了过去，跪在了她的面前，挥泪如雨。

    即使昏迷，也享受不到任何的恬淡。精致的五官，都紧紧的缩在了一起，看得林心痛不已。

    他甚至都忘了这是幻觉，一双手，颤抖不已的伸过去，想要将她抱起。

    然而得到的，也只是穿过了她的胸膛，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一双手臂而已。

    空空如也！

    更可气的，是当时的那个自己，此刻，竟然还表情销魂，闭着眼睛，惬意的享受着。

    “你看，这就是你的答案，不是么？”

    老者不合时宜的嘲笑了一声。

    “闭嘴！”

    林头也不回，沉浸在深深的自责之中。

    老者缓了缓，继续他的旁白。

    “你复仇心切，想要变强。她没有办法，只能采用最原始的办法，通过最野性的搏杀，来让你变强。”

    “但偏偏，她又完全对你放心不下。每时每刻，都不得不守在你的身后永远。生怕你不小心，出了意外。”

    “你只知道闯荡的痛快，却不知道暗中的她，cao碎了心”

    “之后，她知道卡勒特对你起了心思。为了保护你，同时为了去除你的野性。她将你藏在一处与世隔绝的荒凉小镇中。而她，则去外面，对那些摸索过来，不开眼的家伙痛下杀手。”

    “这样的日子，又是一年。”

    “被仇恨的欲望吞噬的你，难得的享受了一年安然的心境。却不知道，外面为你遮风挡雨的她，时刻绷紧了神经，不敢放过一个漏网之鱼。”

    “她一次又一次，终于惹恼了那些对立的阶层。他们组织了天罗地网，埋伏在她周围。只为将她，彻底消灭。”

    “她很厉害。即使在那种情况下，依然杀出了生天。”

    “但结果，却也受了重伤。”

    “之前安祖给她的旧伤，就在一直恶化。找到了气这种资源，却不会使用，直接作用在身体上，增加着身体的负担。再加上这一次的重伤。”

    “她知道，自己应该差不多了。所以，她决定，将气海给你。那是她最后能为你做的了。”

    “然后，就有了这一幕。”

    老者忽然提高了声音。

    “你只感觉到她对你好，对你关心。但你真的知道，她是怎么对你好的吗？”

    已经泣不成声的林，突然回过头，气势汹汹的一拳砸了过来

    “够了！”

    老者不闪不避，任凭那一拳打到自己身上。

    就像一阵轻风，没有任何感觉。

    “她对你的好，就在于，她发自内心的，照顾你的情绪，完成你的愿望，保护你的安危。而这一切，只是为了让你能够抚平伤痕，安然的活下去！”

    最后一句，仿佛连自己的情绪都带上了。老者情绪激动，厉声的咆哮出声，振聋发聩！

    这一番喊完，且不论林究竟如何心情。老者自己反倒是深吸了口气，苦笑一声，声音小了不少。

    “不夹杂任何利益，就是那么纯粹的。想要你安然的生活下去而已。”

    “没有包袱，没有负担，按你自己的想法。活下去而已。”

    “这才是，她真正的对你好的地方。”

    “你到底，”

    对面的少年，低垂着头，看不清神色。唯有那一滴一滴的雨水，顺着俊逸的轮毂，滴落而下。

    少年的声音里，已经带着沉闷的哭腔。

    “想要说什么。”

    老者不为所动，一挥长袖，周边的环境。再一次的变化。

    “她的体质特殊，灌顶之后。竟没有立刻死去。”

    “她也已经下定决心，让你独自去面对。只有这样，你才能真正的成长起来。”

    “不过你也知道，对于你，她的决定，从来没有一次硬气过。所以她还是悄悄的跟在了你的身后，并且通知了乔，打算让他照顾你以后的生活。”

    “你在城中的莽撞，被两边利用。她一直看在眼里，但她并没有发作。因为她看得出，你的情绪，已经有些不对了。你需要发泄。”

    “所以她不但没有阻止你，反而任由你乱闯，发泄。而她，则用她自己的方法去挽回。”

    “即使已经这样了，她还是由着你的任性，她则费尽心机的替你挽回。”

    “但这一次，她失算了。”

    “她遇到了一个多年以前被她打成了残废，如今，却又成了一个怪物的家伙。”

    “身体机能，已经到了一生中，最低迷的程度。她当然打不过那个怪物。但她有机会跑的，不过”

    画面中，一个白发的女子，和一个面容内媚的恶心中年男子对峙着。男子伸出的手心中，一个精致的小仪器，安静的躺放着。

    “那就是你口中卫星射线的开关。他用这个，留住了她。”

    “结果，当然就是她败了。被折磨的不成人形。直到你赶过来。另一个你大发神威，才终结了她的痛苦。”

    林的双手，紧紧的握在一起，殷红的血液，从掌心中，滴落在地上。

    “这就是，这个平凡，而又纯粹的女子的一生。”

    老者叹了一口气。

    “你应该为她高兴。因为在她生命的最后一刻，她依旧选择了为那些无辜的平民，战斗至死。这是她贯彻了一生，最后的骄傲。”

    林不算挺拔的身躯，忽然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低垂着头，像个懵懂的孩童，无所顾忌的，放声哀恸。

    听完了老者全部的叙述，他也终于可以尽情的释放自己的悲伤，在那份悲伤中，寻找着逝去的缅怀。

    老者缓缓走到了坐着地上的林面前。

    “告诉你一件事，她在被敌人折磨的时候。从他们那里得知了你在卫星射线在西沙城爆发灾难之后的所作所为。尤其是，将那个女孩，从死神的手里夺了回来。”

    “她笑了。百般千般的折磨中，她灿烂的笑了。”

    “那是开心，是骄傲！是自豪！的笑。为你”

    “她是带着那抹灿烂的笑，离开的。”

    还在低声呜咽的林，怔住了，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似的，连哭泣都忘记了。

    老者低下头，将一朵玉质的莲花轻描淡写的放到了林的怀中。同时拿起林的左手，掌心中，泛着一抹盎然的绿意。

    一直以来，连林自己都刻意忘记的，不知从何时起，就失去了所有生命的色彩，干枯，灰败，没有一丝生气，几乎变成了枯骨的手指。竟然在绿光中，缓缓的饱满起来，灰败的死气，也一扫而光，重新恢复了莹莹的光泽。

    “提炼本源这种事，只会对身体，造成不可逆的伤害。万不可再如此了。”

    然而林却没有丝毫的理会，好像被修复的手指，并不是他的一样。依旧痴傻的坐在那儿，没有动静。

    老者拍了拍他，声音轻靡，好像带着某种魔力。

    “你的父母，还有珞珈，都是委屈的。他们善良，却悲惨。你大可以用武力，去镇压所有人。为他们这份被嘲笑的善良，讨个说法。”

    “再或者，报仇以后，洒脱的离去。安然，自由，不必背负任何负担。你就是你，你不亏欠任何人。这也是她们的愿望。”

    老者的声音，恍若轻烟，越来越轻。

    “还有最后一条路。不管你情愿也好，不情愿也好。为了那些逝去之人。你父母，珞珈。他们在心中对你的期望。”

    “不管他们如何掩饰，他们还是会希期望望，你可以成为一个有担当，守护弱小，守护秩序的英雄啊。他们害怕说出口是因为不想让你，再被拖累。不代表他们不期望，不盼望，不在心中骄傲，与有荣焉啊”

    “最重要的，因为他们知道，那才是你的天性。一见面，就可以吸引珞珈沉迷的天性！尽管，早已被你埋葬。”

    “为了他们的期望，把一切重新扛起来。”

    “你，愿意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