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弥之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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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我马上从座位上弹了起来,只拿了钱包和证件,跟狄波拉说了声叫她帮我照顾Mogu酱和行李,便挤着冲到车头,跟威廉打了个双手合十,央个儿他说我要留后,临时见个朋友。他没为难我,邪笑着说: “临时的朋友可能不可靠哦,小心点,上学别迟太多!”我也来不及计较,给了他一个大姆指,单了个眼。便扬长而去。 半个小时之后,我凭着自我感应系统,还有妳传过来的地址,成功地在六本木青山的一个小商场里找到了妳。说是小商场,其实也足足有一个篮球场大,十多层高。只不过,这个锥型旋转玻璃幕墙,看上去好像水晶螺蛳似的商场,刚好位于两幢摩天大厦的中间,而且是在拐角处,好像门合页的销钉,又好像堵在缺口的石柱。从繁华的大街走进商场,很快就发现妳正在大堂一角的咖啡店认真地看着手机信息。妳也很快发觉我向妳走了过去,抬起头朝我笑了笑。妳还是昨天那个打扮,但没扎头发,换了对白色短靴款的便装球鞋。 太阳已经沉下了大半,失去了杀伤力。于是,我们从商场的另一边走了出去,进入小山坡的内街,漫无目的地悠然在街上逛着。 这个水晶螺蛳商场,很奇妙地把六本木青山的心脏地带分隔了开来。一边是繁华的商业街,展现其妩媚的一面,吸引了密密麻麻的豪客。而另一边则是依山的一片时尚街区,有着雍容奢丽地让人却步的特色名品专卖店,又有夹杂其中毫不起眼或躲藏在暗角的静谥精品小店,还有神密又诡异的具乐部和会所,当然,也少不了星罗棋布的公寓和高级住宅。 “昨天的晚餐还顺利吗?”一边走着我一边说道。 “为什么会这么问?”妳皱着眉看了我一眼。 “因为,呃……”我稍微犹豫了一下说:“我觉得妳那个晚餐好像并不轻松。” “嗯……”妳微微地笑了笑说:“那我们去吃个轻松点儿的吧。” “妳想吃什么?”既然妳不想说的话,我心想。 “无所谓。”这几乎是妳的习惯语。 “那妳喜欢吃什么?”我记忆中妳除了喜欢寿司、街边小吃,和一些妳不喜欢的食物之外,也没什么特别的喜好。 “没有什么偏好,但有些不吃的。” “嗯……西餐?”我一直以为也认为西红柿是很开胃、容易入口的佳肴。 “可以。” “啊,这里刚好有一间。”我指着一间名字不太会读,但应该是大草意大利文挺别致的小餐厅入口说。妳没反对。 晚餐,我们都吃得不多,那只是一间过场的小西餐厅,白汤(芝士蘑菇汤)是妳的,红汤(罗宋汤)是我的,一个凯萨沙拉,一个海鲜意粉大家分。然后每人一杯咖啡和一小块巧克力蛋糕是甜品。那个时候我还没有小酌的习惯,妳更基本是滴酒不沾。我们一边吃,我一边分享了一下今天的行程,包括对靖国和一些东亚历史政治发展的感受。妳皱着眉静静地听着,只说了一句: “Hon桑,如果你将来搞政治的话,那我就不会再理你了。”这句话我记得妳说过,而且不只一次,不过,并不记得第一次是在此时此地。 “妳放心吧,我不会让妳受伤害的。”我当然明白妳的意思,背后还闪现了一大堆信息,没来得及处理,先勉强用惯用的真心语言伪术糊弄了一下。 我知道妳对政治的反感和担心,担心家人受到牵连,担心无力保护重要的东西。因为,当年的今天,妳还在身不由己地玩着相关的游戏,虽然我从来不知道详细的情况。只有在不久的将来,妳才能挣扎着勉强全身而退,但筋疲力尽,休养了好长一段时间。但以我们家的背景,政治却会自然而然、最终找上门来,而我说的,是对妳最大的承诺。妳皱着眉,把大半个脸藏到了咖啡杯后。 吃完饭,夜幕已降,我们继续散步。妳和我都是能认真感受平凡的街道的人,虽然这里的街道很有脱俗的氛围,但在我们的眼中和心中,也只不过是供人散步的地方。或者说,这种闲逛从来不闲,除了陪身边的人之外,也一定是在想别的事情。 不知不觉之间,我们好像走进了更深入夜色的六本木青山的一条小街里。很干净很清静的小街,街的右边是个小山坡,左边是林林种种的珍品小商铺和小食肆、小酒吧和小居酒屋。街的尽头右手边有一条沿着小山丘而建的小楼梯,通向山上面一幢六层楼的高级公寓。铺子都还在营业中,餐厅里还时不时地传出隐约的欢笑声,但街上却没有行人,只飘着淡淡地料理香味。 我们去的那间小酒吧,叫作“弥”,英文是:Mi。不知是位置问题还是特别的装修,酒吧的门口是在地下半层,要走一条小楼梯下去,楼梯的扶手是精致的巴洛克式黑色雕花铁枝,看得出有人在精心地护理清洁着。 酒吧木门的重量洽到好处,给人一种无比顺滑但又不会失控的生命感和相对应的重量。开门时的“叮当”一声铃响,刚好提醒门两边的人,即将到来的相遇。 “弥”店里的灯光是偏暗的,好像夜幕才是真正的主人。偶尔一处光源,却一点也不耀眼。而光照的范围,刚好可以看清桌上的酒菜餐具,又能保护稍微在光照之外的桌旁客人的隐私。一进门,穿着整齐英式酒保装的亲切中年男人已静静地恭候在门旁,向我们微微地鞠了个躬,用日文和浑厚的嗓音欢迎我们临,并示意我们可以坐到再里面一些的座位,并不像普通的餐厅,喜欢把客人带到门口附近充场,或填进一些不舒适的空位里。 我们一直向里面走,发觉这是一个狭长的空间,设计成有一些曲折的走廊。每个转角的地方,都有一张双人枱,刚好被墙角和一些古典的布置隐藏起来。而且,所有的座位都只有两张椅子,勉强可以加到三张。想要再坐多些人的话,就只有把几张枱子拼在一起。吧枱在靠中间的位置,经过一小段走廊才能看到若大的酒架,酒架的背景是柔和的介乎于浅蓝和浅绿之间的光,颇有一种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室内的音乐很轻柔,介乎古典和爵士或蓝调之间,刚好是隐隐约约、若即若离的程度,似乎是特意不想打扰到客人之余,又不至于被耳鸣所烦扰。 可能是因为时间尚早吧,除了我们之外,还没有别的客人。我们坐在了最里面的位子上,再往里,还有一点点空间,一个角落里,放着一架黑色的旧钢琴,是直立式的那种,琴的牌子是Yamaha。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样的环境里,就自然有一种一定要吸收一些酒精的感觉。虽然我的记忆一再告诉我,当年的我对酒是敬而远之的,甚至很少去酒吧,而妳对喝酒的态度也是差不多。但我们还是很自然地每人叫了杯鸡尾酒,我的是普通的琴汤尼,妳的就是“弥”。我们静静地坐在这个好像与世隔绝的角落里,我因为无法从记忆中找到话题而沉默。妳,则一定有妳无语的原因。 那杯“弥”差不多喝到一半的时候,妳对我笑了笑,然后走到那架旧钢琴前坐下,揭开琴盖,轻轻地,用一只手指,敲起了一个单音的旋律。 “1—1—2—……2—3—……3—2—……3—2—1—……”妳试着把C调先找出来,琴音很准,一定是有很好地保养着。 “3—2—1—3—,3—2—1—7.—”〔注1〕妳很慢很小心地把旋律一个音一个音地轻轻敲出来,技巧是那种速成式的,但却流露很深的情感。 店里还只有我们这一枱客人,我走到妳身边,倚在钢琴边的墙上,微笑着看妳“敲”琴。妳也微笑着看了我一眼,然后再低头继续认真地一个音一个音地敲着,节奏掌握得不错。
“3-2-1-3-,3-2-1-7.- 7.-6.-6-6-6-5-3-5-……” 我听了一会儿,隐约记起了那个旋律。但因为我是最不记歌名歌词的人,尤其流行曲,我出生之后的。所以,无论怎么想,也想不起来是什么曲子。但这并不妨碍我对乐谱的记忆,尤其是一首好听的旋律。 不一会儿,我轻轻地坐到妳右边,用右手在高音那边给妳弹了几个和音: “3-2-1-3—4-4543, 3-2-1-7.—1-1213……” 妳停了下来,皱着眉,有些惊讶不解地望着我。我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把妳的眉间抚平。然后把左手楔在妳的右手下面,弹起妳的那只曲子。 “3213,3217., 7.6.666535, 571‘4,2675, 5436,654322, 3213,3217., 7.16.666535, 571’4,26751’2’1’, 671‘1‘44,671’2‘, 53‘3‘66,671‘2‘3‘2‘51‘,......” 大概是到了这里,妳轻轻用右手握住了我的左手,示意我别再弹下去。我睄到妳用左手抺了一下眼角,然后把头靠在了我的肩膀上。我们就这样,静静地坐了一会儿。 “御客人样,不好意思,打扰了。”过了不知多久,那个酒保的声音很自然地从沉默中走了出来。“弹得很好,怎么不弹了?” “噢,不是太记得了,哈哈……”我稍稍扭头向着他用生硬的日文答着。妳也抬起头。 “噢,是这样吗……”酒保微笑着说:“真是一首好听的曲子,有点可惜。不过,无论如何,还是很多谢御客人样的演奏。鄙店(大概是这个意思,用字很深)奉上本店特制饮品“Tashi”〔注2〕两杯,还有轻食,请享用。”酒保一边说着,一边恭敬地伸手示意饮品和轻食都已经摆到了我们的桌上,然后悄悄退去。 我们坐回自己的位子上,我想跟妳解释,那只曲子应该是属于以萨克斯风为主旋律的轻爵士乐音乐类型……当然,更想问妳那曲子叫什么。 妳微笑着轻轻摇头,示意我不要再讲下去。然后,妳从包包里拿出了一盒烟,一边站起来准备走出去,一边跟我说:“别出去,等我。” 我视线滑过桌上的烟灰缸,点了点头。 …… 从“弥”出来的时候,夜还很年青。我们继续沿着陌生的街道静静地走着,妳看着遥远的前方,我看着妳。 (待续……) +++++ 〔注1〕由于篇幅和排版,最重要的是反反的技术问题,唯有用简谱来演绎。有“.”的是低八度,“’”是高八度。 〔注2〕“Tashi”是“系”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