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当堂对质
“大胆!何人在此喧哗?没看到这里是审案的大堂吗?”县官一拍惊堂木,一双利眼带着威压,冷冷扫向门口几人。 罗忠孝连忙跪拜:“草民罗忠孝拜见县令大人,特带着证人证据前来,帮舍妹伸冤,还请青天大人恩准!” 宋居财两眼如刀,恶狠狠瞪向他。 想当初在罗阳村,自己就一直被这位大舅子压制,村里的罗氏族人占了大半儿,几乎都把他当成了上门女婿,剩下的人虽然面儿上谦和,背地里定也少不了贬损他。 “哼,我们之间的家务事,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插手!”宋居财忍不住抢白。 罗忠孝也不示弱,眼神轻蔑的瞥了他一眼:“你一个靠女人吃饭的忘恩负义之徒,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大放厥词?没看到县老爷还在呢吗?” 宋莲担心他们再打嘴仗,引得县官反感,连忙轻拽了下宋玫衣角,悄声道:“你快去陈述证据。” 因为路上已经被反复交代过,宋玫倒是很配合,对衙门里的阵势丝毫不以为惧,扬起稍显病态的娇媚小脸儿,对着堂上的县老爷哀声道:“青天老爷在上,您可要为奴家做主啊!” 县令一听,怎么又来个喊冤的,眉毛不禁拧成一团:“你又有何冤屈?” 见到自己的大女儿竟也敢反目告自己,宋居财顿时心头火起,伸手怒指:“你个逆子,我是你老子,难道你也要与我对立吗?” “求大人明鉴!”宋玫不为所动,膝行两步,声音里带上了哭腔:“年前,宋居财反复游说我娘罗氏,说要带奴家去思遥城里寻一户好婆家,我娘心疼女儿,被他说动了,便由着他带了奴家进城。 哪知这姓宋的根本没安好心,他事先寻了人牙子,偷偷将奴家卖给人做烈女,自己则昧着良心收受大笔银钱,好用来娶新妇。 可怜奴家花儿一般的年纪,却要承受非人折磨,身中剧毒凄苦等死,而奴家的娘却还以为她的好女儿嫁入富贵人家享福去了,呜呜......” 宋莲心里大写的佩服,宋玫难得正经一回,哭的期期艾艾,就连跪在那里的羸弱姿态,都做的恰到好处。 县令果然有了动容之色,双目盯着宋枚,好一瞬都没舍得错开。 罗氏一听自己的女儿竟遭受了这般苦楚,心疼的无以复加,猛的冲到宋居财面前,手脚并用好一顿暴打。 县官由于愣神,反应慢了几许,等一旁的师爷轻咳一声,这才醒悟,忙正了正神色,一拍惊堂木:“大胆罗氏,公然挑衅公堂,拉出去,先打二十大板!” 宋居财被打得难以招架,听到此话瞬间有了精神,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双唇开合吐出几个字:“罗氏,你完了。” “青天老爷,小女在这里给您赔罪了。求您别怪我娘,她是因为遭受的打击太过,才一时冲动的,并不是有意扰乱公堂。求您念在她身为慈母的份儿,宽恕一二。”宋莲急的不行,不得已冲将上去,拼命拉开罗氏。 罗氏两眼通红,看到左右走过来的衙役,也忘了恐惧,绷着脸只顾喘气,嘴中反复嘟囔着:“你不是人,不是人......” “娘,娘您别吓莲儿,莲儿害怕,娘,您看,那是咱们的父母官,他会为咱们主持公道的,娘,娘您别急,娘?” 小姑娘声音微颤,一双大眼闪着泪花,嫩白的小手指了指大堂之上的位置,娇声道:“娘,您别慌,咱们听县老爷说可好?” 两位衙役偷眼儿瞄了下上司,迟疑着没有出手。 县官皱了下眉,示意两人先下去。 其实这也就是新任的县官年轻,还没有官场老手那种处变不惊,永远以上帝视角看人的心态,容易被情绪左右,也容易心软。 罗氏被她的一声声娘,渐渐唤回了神智,连忙冲着堂上一拜:“大人,民妇自知有错,不该在堂上喧哗,可身为母亲,有哪个舍得送女儿去死的?即便是父亲,应该也没有。 又不是吃不上饭的日子,何苦要这样狠心,就算是流落异乡的灾民,实在难以为继,顶多也是卖儿女到大户人家做仆从,哪有好端端的女儿卖去殉葬的? 试问在座的各位,你们舍得吗?” 趁着众人被罗氏带动情绪的当口,宋莲将怀中的证据一一拿出:“小女有证据证明,宋家城里的产业都是我娘的,这里有小女娘亲的嫁妆单子,还有她卖房卖地的凭证,从族人那里借银两的欠条。” 县官招手,吩咐小厮将证物呈上去。 宋居财眼中寒光一闪,忙开口拦阻:“求大人念在不知者不怪的份儿上,网开一面,莫要惩罚她一个小孩子。宋莲她只有五岁,根本不识字,更不懂得什么借条契纸之类,鲜见是有人故意教唆,用来栽赃草民的。 草民深知对不起这孩子,也不想辩驳,但这都是罗氏被休时哭着求我的,说必须把孩子留给她,年老时好有个依靠,草民这才忍痛丢下孩子,只身来到城里闯荡。” 他这番颠倒黑白的话,听得宋莲两眼圆瞪,人都傻了。没想到这世上还有如此无耻之人,她活了两辈子还是头一次见到。 宋居财趁她不备,一把抢过东西,装模作样翻看了两眼,没等任何人反应,七扯咔嚓直接将纸张撕的粉碎,然后扬手将碎屑攘了罗氏满头满脸。 “这就是你的教女有方?啊?我好好的女儿被你养成这样,你还有什么脸面跪在这里? 我好歹也是她们父亲,如今这两个丫头开口闭口没一句尊重,丝毫不顾父女情分,满嘴荒谬之言,如今又在大堂之上当着县令大人的面儿编纂证据。 哼,你知不知道这是犯法的?啊?罗氏,你可真是个好母亲!” 宋居财说得义正严词,一副气怒至极的模样,对着罗氏好一顿训斥,将无奈心酸的父亲形象演绎的以假乱真。 罗忠孝气的几次想冲上去,都被身旁的青壮男子拽住了,因为委屈太过,哭到昏厥的宋玫,也不见了踪影。 “她一个村妇,哪里来的大笔银钱?又怎会有什么上得台面的嫁妆?”宋居财见没人站出来驳斥,神色更加从容,语句越来越顺:“宋某不才,六岁入学堂读书,十三岁便在祖籍考过秀才,虽然因为灾年耽搁了学业,可多少比一般人强些。 开铺子,赚银钱,这是我的本事,城里的院落也是我一手挣来的,与她罗氏,没有半文钱关系。” “胡说!你一个流落异乡,靠要饭苟活的人,哪来的银钱?还不是哄骗我妹的。”罗忠孝气不过,大声吼道。
宋居财却自信满满,冲着县官老爷一抱拳:“大人,草民有证人,可以证明城里的产业都是自己挣下的。” “何人?叫上来!” “是!”宋居财欢喜的跑到堂外,可扫了一圈儿院里瞧热闹的人,都没有熟悉的影子。“诶,人呢?”他有些纳闷儿。 此时,不远处的巷子里,宋玫拍了拍手:“哎呀,早知是你这个狐狸精在作妖,小爷我就不会被那宋居财卖了,真是的,咋不早几天穿过来呢......” 她碎碎念的回到衙门,悄咪咪站到罗忠孝身后。 “呵,宋掌柜真是好手段,不到园子里说书,啧啧,真是可惜了!”从大堂上方的侧门处走进一人,身着乌金色锦袍,两肩处绣着金红色的祥云飞鹤纹,腰间玉带环绕,行走间自带一股凛然之风。 县官一扭头,见到来人不觉一惊,慌忙下座行礼。 “呃,不知赵大人前来,下官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来人摆摆手,自寻了偏位坐下,吓得对面的师爷躬着身子,连坐都不敢坐了,往下挪了又挪,站在了衙役上首。 县官见他并没有指导的意思,战战兢兢回到原位,连连作了两个揖,小小的坐了个边儿,一拍惊堂木,厉声喝道:“宋居财,你可知罪?” 宋居财刚也被来人吓了一跳,但是那男子并未穿官服,衣着样式也不像是哪个王公贵族的打扮,他便放下心来。 再一想,罗家也就在罗阳村耍耍威风,离了那里,什么也不是。 生活了十几年,他也算摸得透彻,罗家没一个读书的料。自家大舅子虽然识得一些字,可幼时父母亡故,根本没机会参加乡试。 “宋居财,你可知罪?”县官见他不为所动,猛的又拍了下惊堂木,惊的宋居财欠点儿没跳起来。 “大…大人,草民刚刚不是讲了吗?都是罗氏她们栽赃的,反而他们偷盗草民财产,拿出去变卖之事,草民是有人证的。” “何人能证?”县官很郁闷,明显赵大人是站在罗家一方的,可他刚刚听那宋居财讲得,似乎也有理。 不过细想想,他又觉得宋连那种小孩子,应该不大会扯谎。世人都说商人狡诈,他虽不全信,但却赞同商人擅变通,懂得趋利避害的道理,更有舌灿莲花的本事。 宋居财冲门外招了招手:“盛源当铺的苏兄弟,请您过来吧。” 宋莲有些想不通他此举的意图,毕竟契纸上并没有主人名姓,当铺的人过来又有什么意义? 她微微蹙眉,扭头看过去,发现是个陌生面孔,并不是自己那日见过的,心中更加疑惑了。 “小的苏虔,见过县老爷!”一位十二三岁的小伙计来到大堂中央,恭敬跪下磕头。 “你是盛源的人?”县官探了探身子,察觉到不远处的赵公子眼睑微垂,似乎对眼前的情况早有预料一般,不禁打起十二分精神,认真对待起这件案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