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婚宴（三）

    第六章婚宴（三）

    热闹的庭院，其他宾客并没有发现这处的异常，只以为是茶苍家主在贵宴上宾，因而也并无围观聚集，都在尽情享受这场茶苍举办的盛大喜宴。

    苍缳本以为苍幽夜也会训斥于他，却不曾想，竟只字未言及他，他不知该喜还是该悲。

    心中难免一酸却片刻消散。因为在祖母名下教养，生长在南院，于是就从来不管束于他，所以此番，也对他视而不见么？苍缳看着苍幽夜离开的方向，心中苦笑一下，面上却丝毫不显。

    这件纠纷最终以苍幽夜给那几个权贵赔礼解决了，可是他给二哥带去的麻烦依旧在，比方说父亲的禁足，比方说他二哥以后是否继续被人为难。

    “二哥……”苍缳声音哑哑地唤到。

    “嗯，三弟，你不必如此介怀。刚刚也多亏你帮我挡着。那酒，似有些怪异，你可有感到不适？”苍缳身量略高于苍墨一二，但也是他刚好摸到苍缳后脑勺而不太怪异。

    “并无，只是……”苍缳感受着苍墨的安抚，心中愧疚更甚。

    “那便好。只是缳儿以后一定要谋定而后动，三思之后再做行动，不管是见义勇为还是拔刀相助，如若不能确保十成益于对方，那便就旁观着吧，这才是对彼此最好的决定。这次也多亏父亲解围。”苍缳听着，一阵不是滋味了，他果然是给二哥带去了麻烦。虽然二哥言语无一句责怪，但是字字让他内心煎熬，愧疚难当，还有些旁的恼意，他不晓得是什么，只听闻父亲儿子，扎心得紧。

    “这边也没甚要事了，母亲他们早早离席，想必是安排查验三妹之事以及安排大哥和嫂嫂洞房事宜了，父亲那边想来此刻也不想再看到你我二人，我也有些醉意，你和我出去走走吧。”苍墨又扯了扯暖煦的微笑，仿佛刚刚被为难，被训斥的人不是他一般。苍缳点点头，随着苍墨一同离了宴席，往后院僻静处走。

    “二，二哥……三，三妹她……”本来不想说这事的，只是想好好聊天的他，就是不知道为何，张口只能提到这事。

    “嘘……”苍墨食指轻飘飘按上他唇珠，“这是家里的秘密，不可张扬，三弟，声音小些，隔墙有耳，这里的客人，可都不是吃素的。”苍墨说着，眼睛眯了眯，盯着不远处投过来打量他们的几个客人。

    苍墨看他又静默不言语了，就知道这高大若兄的弟弟还在自责，看到他持重模样，苍墨总想逗弄一二，仿佛在逗弄一只不懂世事的小白兔。

    几巡酒过，宾客也都散的差不多了，大哥还没有醉倒，苍墨看着他装作不胜酒力的模样，任由小厮往新房里搀扶。

    苍缳也看到了醉弱的大哥，喃喃了几句之前和环滁说过的话，或许是自己真的着了那杯酒的道，晕乎间，许是说了想去看新嫂的话，没一会儿，当他自己被屋檐上的冷风吹醒的时候，分外惊讶地看着一旁的二哥。

    “……二哥……这……”

    “刚刚不是你说想看新嫂模样么？我这不就带你过来了？”苍墨看着苍缳一脸疑惑的模样，便开口问道。

    “不，不是，二哥，我不是……。”苍缳笨嘴拙舌，觉得自己情况蹊跷，立马解释。

    “这样么？你身体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不适？”

    “不不不，没，没有了。”苍缳连忙摆手。脸上飘起了红晕，煞是可爱。

    “要不，我还是送你回去吧。免得……”苍墨话还没说完，苍缳立马拉着他蹲下，并用手捂住了他的嘴。

    大哥要揭盖头了，但是仿佛感应到了什么，四处打量着。

    “呜……”苍墨被他突如其来的捂嘴惊讶到了，待缓过神来，发现自己呼吸都有些不畅。连忙拍着苍缳大力的手，这孩子年龄不大，怎么一身蛮力这般让他都觉得不好对付。

    苍缳被苍墨的拍打拉扯的动作弄得东倒西歪，颤巍着坐直身形后连忙放开手，此刻他脑海里除了对他哥又多了一层歉意外，满脑子的就是他二哥怎么会有这么俊的身手，居然可以飞檐走壁。

    “只是为了保命罢了，腿脚功夫而已。你若是想学，改时间我教你便是了。”苍墨回答完之后，苍缳才惊觉自己居然将心中的疑问说出了口，看来自己抢下的那杯酒果然如二哥所言，十分蹊跷。苍缳这会儿自然无法正常去思考二哥所言的给他教功夫这事，因为他被新房内的新婚夫妻吸引了全部目光。

    苍缳看着新房内，大哥没有一点醉意的模样，干净利落地挑开新妇盖头，那一刹那，苍缳的心都在怦怦直跳，他也说不清是为什么，不知是大哥那一刹那眼神上的冰凉，还是新嫂脆弱却漂亮柔软的眉眼……

    “老二，三弟，你们俩还要看到什么时候？！”大哥的眼神准确抓捕到他们的位置的时候，苍缳才知道，刚刚那种怦怦心跳的感觉并不是什么好兆头，是灾厄来临的征兆……

    两枚胡桃准确砸向他们，二哥一伸手，就把“暗器”握紧手里，只有苍缳，脑门精准地被砸了一个包。

    大哥见三弟居然都没躲开，嫌弃地摇了摇头，大嫂也应是知道了有人偷看，慌张地往床榻里闪躲，不知道是被裙摆缠绕还是被身后的被褥吓到，大嫂忘记自己衣裙和大哥的绑在一起了，这一下，直接让玉树临风站着的大哥也重心不稳，直接扑倒进床榻里。

    “啊呀，大哥可真猴急。”二哥眼睛眯了眯，弯成了弦月的模样，仿佛刚刚那个被大哥训斥的人里没有他似的。

    苍缳眼睛眯了眯，二哥仿佛有什么隐藏的性格，他隐约有些感知，却没法集中精神细想。

    长嫂小猫似的轻浅的惊呼声让大哥也乱了方寸，软玉在怀，焉有不享之理，苍术也不再理会外边还有俩煞风景的，跟刚才一样，手指四下一弹，窗户和红帐都落了下来，完全让外人瞧不见了。

    “真小气，没意思……”苍墨小声嘟囔了几句，这让苍缳内心揪了一下，他这二哥，是不是潜藏了太多他不知道的性子。

    再在屋顶吹凉风也不甚有趣，苍墨就带他回到了地面，一路上听苍墨给他讲这长嫂的家庭身份，才学情貌，若不是早知道苍墨并非于他长嫂有意，外人都会以为这才貌绝佳的苍府二公子对庸家嫡女有什么非分之想。

    “二哥，你怎地如此了解……”

    “嗯？我不应该对我未来的家人多一些了解吗？小缳，你这是什么眼神？”

    其实苍缳也不知道自己什么眼神，只是觉得以前仿佛神仙一般的二哥突然下了地，还卷起了一片烟尘，不过，这样的二哥，让他觉得真切了不少。

    行至院中，苍缳就告辞苍墨，往自己南院走，苍墨告诉他，改日带他长长见识，他那时并不知道他二哥给他开了怎样一扇大门。

    “三少爷，你可算回来了，老祖宗和姑姑等你许久了。”守夜的小厮上前为苍缳披上长氅，更深露重的，万一受了风寒可就不好了。

    “快带我去，和二哥攀聊许久，忘了时辰，还望祖母不怪罪。”小厮听闻三少爷是和二少爷在一起，倒也舒了口气，就怕三少爷去了不该去的地方，惹了不该惹的人。

    “少爷，快进来。”环滁听到屋外脚步声，就赶忙迎上前开了门，掀了帘子让苍缳进来。

    榻上金氏在闭目养神，并没有睁眼看他，只是抬了抬茶碗，半睁了眼眸，示意环滁讲一下今天事情原委。

    苍蓉艳倒也不是真的丢了，只是被几个过来贺喜人家的孩子关在了某一处偏院的房间里，欺凌了一阵子，几个孩子中有几家大员门里的骄纵惯了的孩子，也有跟在一处狐假虎威的小爪牙们，老夫人让仆从们挨个查了一下几个偏院，最终也就找到了，只不过带出来的时候小女孩有些发热，目前唤来郎中诊治，最终结果也得孩子清醒后才知道。

    苍缳知道三妹找回来了，倒也没有太担心，他可不觉得嫡母会随便找人回来照料三妹病榻，必然是国医圣手一类的。

    苍缳听完后也拱拱手，把自己今天席间的情况一一作了汇报，虽然老夫人不一定会干涉他的交际，但他从小养成的习惯便是不让家人担忧，老夫人必然就是最让他挂牵的那一位。

    “如此，你便也多跟你二哥来往一二，跟着他多学些山水总要好过在大房那边沾染到些势利模样。”苍缳知道老夫人素来不喜欢嫡母那边，总是觉得心不齐，苍缳也知晓这纠葛，自己倒是没有和大哥那院结交意思，他只要在意的祖母环滁和一众人安稳就好。随意聊了几句，便也告辞离开了，环滁便随他一同出了房门，送他往他的住处去。

    “环滁姑姑，这期间您和祖母一直在忙，我也没来及跟您询问，和父亲母亲一起的那个小奶娃，您可知他是哪家公子？由嫡母带着，感觉不是一般家里的后辈。”

    “这，姑且，算是你弟弟吧。”环滁听完苍缳询问，自然没想到三少爷对新进府的小公子有了注意，不过这也难怪，那么精致漂亮的男娃，很难不让人注意。

    “姑且？环滁姑姑……这……仿佛今天往来宾客都没有奇怪的样子，难不成我是忽略了什么？”

    “唉，三少爷，咱南院向来清净，丫鬟小厮的，也很少嘴舌。那位小公子，是从盈家出来的，和老爷有血亲关系的小少爷。”环滁遮遮掩掩地把苍幽夜和盈清弦的故事随意讲了一下，苍缳听完，说实话，是有些皱眉，毕竟他从没想过严谨恭肃的父亲会做与身份如此不相符的冲动之事。

    这的确让他困惑。他一向都不觉得父亲平庸软弱，更不是外界所说，在嫡母的衬托下只是个绣花枕头。父亲从来都是运筹帷幄，把茶苍打理得井井有条。

    “既如此，那就是四弟了，不知弟弟……”

    “老爷说，四公子名佑，庇佑的那个佑。”环滁小心翼翼地跟苍缳说着，不时观察一下苍缳神色，看其是否有异样，好在三少爷性子也平静，几乎没有任何波澜。

    “苍佑啊，是个好听又吉祥的名字。忝居兄长，我也希望他健康顺遂。”

    环滁听闻，点点头，并不讲话，直到看顾苍缳睡下，这才离开少爷房间，往老夫人房间的耳室走去，准备侍候一二也就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