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如果可以，我想做黑夜的星星（2）
“你来了。” 时淮到天台的时候，易瑾已经在护栏前站着了。 男生今晚穿的是一件白色的毛衣，本来应该是比较显眼的，但是时淮却觉得他和黑夜已经融为一体了。 “穿的这么少，你不冷吗？” 这时候南方已经降温了，冷风一吹就仿佛是要钻到人的骨头里面去，就连迎面而来的空气都是冰冷的。 “还好，这样可以清醒一点。” 易瑾扭头看向时淮，她今天晚上穿的很多，毛衣外加一件厚外套，就连手都是插在衣服口袋里。 “你穿的还挺多的，这么怕冷？” 语气里满是揶揄，话音刚落还用手肘轻轻地撞了一下时淮。 “当然了，晚上的风一吹简直了好吗？” 时淮像是故意气他似的，还把停留在胸口处的拉链向上拉到顶。 易瑾笑了一声，“快看，今天晚上的星星好多。” 抬头看去，好像今晚的夜空都在安慰心情不好的两个人，就连星星都格外配合，月亮也比以往更加皎洁。 两人没有再说话，而是静静地并肩站着，以同一个姿势趴在栏杆上望着远方的天空。 “他们说人死后都会变成天上的星星，如果看到最亮的那颗，就是故去的亲人在守护着留在世间的人。” “但是为什么我觉得这片星空格外的黯淡？” 易瑾的语气很是平静，但是有若有若无的流露着淡淡的悲伤。 “如果是星星都灿烂呢？这样你看去，你就会觉得他们都很黯淡，但是其实是你爸爸mama化作漫天星空在守护你。” 时淮不会安慰别人，但是她知道这时候易瑾需要安慰，他的状态和平时很不一样，有种枯木逢雨的感觉。 枯木逢雨不是新生，而是腐朽，直到化为尘土。而易瑾现在就是这种消极的状态。 “真的吗？可是他们既然生出了我，为什么要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 这些年，所有人都在向前看，爷爷为了不想起丧子之痛，去到了国外旅游，一年都难得回来几次；外婆外公和舅舅一家搬去了北方，过上了新的生活。 只有他，被永远的留在了这里，也许有一天他也会离开，到那个时候，就只有两座墓碑永远的留在这里了。 “我虽然不了解他们的事情，但是我知道，他们一定是很伟大的人。” “我们国家有这些无私奉献的人，我们这一代才能幸福的生活，不用为温饱奔波，不用怕战火来袭。” “他们对得起国家，但是他们对不起你，因为他们留下你孤身一人。但是他们也对得起你，因为他们给了你安全的成长环境。” 时淮不知道他父母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她只偶然在高磊那里听到易瑾的父母都是军人，离世的时候易瑾才上初中。 易瑾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时淮，他的眼睛溢着光。 “第一次听到有人说他们对不起我，从小到大，身边的人都说他们是英雄，我要尊重他们，永远都记着他们，但从来没有人站在我的角度考虑。” “他们不知道我的痛苦，他们只会一次又一次的揭开我的伤疤，一味地歌颂和赞美，来衬得他们是多么高尚的人。” 时淮从来没有见过易瑾这么失态的样子，他平时都是脸上带着笑，对谁都是温温和和的态度。 但是今晚的他很不对劲，像是所有的坏情绪一下子涌了出来，将他整个人都包裹住。 “今天是你爸妈的忌日对吗？” 时淮突然猜到这件事情，易瑾不会晚上把她约出来，因为这种行为本质上是唐突的，况且这段时间年级一直在传他们的绯闻，即使现在学校没有多少人了，易瑾也不可能这样做。 唯一的原因就只有这一个了，也只有这个原因会让易瑾看起来这么崩溃。 “对，但我今年没有去看他们，我一个人去了三年了，现在我爷爷回来了，我就不去了。” 他的话说的没头没尾，但是时淮似乎体会到了她的意思，他想放下重新生活了，逝者已逝，生者还要继续生活。 “我懂，一切的事情都放在高考后吧，生活还要继续，没人可以永远活在过去的痛苦中。” 易瑾很震惊时淮会这么说，一般人不都会觉得他狼心狗肺吗，连祭奠都没有，缅怀也没有。 时淮突然靠近他，一把抱了上来，还用手轻轻拍打着她的背，“我觉得你现在需要一个肩膀，勉强借你靠一会儿吧。” 她踮起脚尖，企图变得高一点让易瑾好靠上来，她原本以为自己165的身高在女生中间已经算是中等的了，谁知道她才到易瑾的肩膀。 易瑾小心翼翼的把头搭在她的肩膀上，自从父母去世后，时淮是第一个给他拥抱的人。 他的手慢慢环上了时淮的腰，不过双手都是握拳的状态，毕竟男女有别，但他真的贪念这一刻的温暖。 “我们的大学霸要坚强啊，你还有我们呢，未来依旧是光芒万丈。”时淮揉了揉他的头，企图把能量都传递给他，虽然她自己今天的心情也很不好。 这是少年人之间最纯粹的拥抱，不带一丝情爱，是一颗破碎的心在修补另一颗破碎的心。 “时淮，谢谢你。” 大概过了一分钟，他们就松开了怀抱。 易瑾感觉自己心里的阴霾已经被扫去一半，而这一分钟也值得他回味一生，是更加心动，也是温暖。 “我们都要好好的，即使现在我们过的很痛苦，但是未来是我们的，除了我们自己，谁也决定不了我们的好坏。” 这是对易瑾说的，也是对她自己说的。 她原本以为自己的原生家庭很不幸福，但是易瑾比她更痛苦，至少她回家还是有人间烟火气，虽然周雪不待见她，但又比空荡凄凉的房子要好。 “会的，我们未来都会很好的。” 这一晚，同样心事重重的少年凑到了一处，相互鼓励着取暖。 “如果可以，我希望下辈子我也能做黑夜中的一颗星星，黯淡没关系，只要可以照亮一隅就可以了。” 易瑾侧头望着少女，而少女则抬头望着黑夜的星空，她不知道，在他心里，她已经是最闪耀的星星了，照亮了他的现在，照明了他的未来。 时淮一直以为她和易瑾是高中时才认识的，但是易瑾早在初一就见过她，所有的相遇和相识，都只是他精心策划的。 初一的时候，易瑾收到了父母去世的噩耗。处理完一切回到学校后，他经常一个人跑到顶楼偷偷的哭。 可是有一天，有个女生也上来了，她一个人投入的哭了很久，临走时还暗暗给自己打气，“时淮，要坚强，等大学就好了，等大学你就可以摆脱她的掌控了。” 这时候易瑾才知道，原来常年年级第三的时淮就是她。 女生走时，还递给他一包纸巾，“同学，要天天开心啊，天大的事情哭出来就好了。” 易瑾把脸埋在臂弯处，时淮没有看到他的样子，但是易瑾却记住了她，这个同样悲观但是又很乐观的女生，直到上了高中，他们才正式成为朋友。 但是之前毕业搬箱子，是易瑾在远处就看见了搬不动的时淮，一路小跑过去，后来又装作是漫不经心的搭把手。 一切的相遇，都是他处心积虑的规划，但是他不会越界这份感情，把它停留在朋友之上，只要可以默默地陪着时淮就好了。 等到考完高考，等到时淮可以逃离她mama，等到时淮也喜欢他，他再进一步走进她的人生。 现在他们只是朋友，也只能是朋友，他懂时淮的痛苦，知道时淮的煎熬，只要以朋友之名守护她就已经很满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