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征兵

    罗大胆儿见他们乱哄哄吵闹的不像个样子，一时恼了性子！他伸出双手，奋力扒拉开人群，跳上一张桌子，舌绽春雷，暴喝一声：“呔！吵你娘个球！”

    站在近旁的人都被他的怒喝声震的耳朵嗡嗡作响，铁塔一般的个头，加上强壮的身躯，以及愤怒金刚似得表情，足以让观者胆怯，闻者惊心！一霎时，全场悄悄地安静了下来！

    罗大胆儿收了怒目金刚的表情，哼了一声说：“想报名就排队，谁他娘地再敢乱吵吵，劳资就把他扔出去！”

    一个三十来岁的满面油滑的汉子推开面前的几个人，挤上前来说：“俺要入伙！”

    罗大胆儿见这人不遵守自己刚刚定下的规矩，心下十分恼火，挑起两道眉毛：“俺们这里又不是占山为王的土匪，入个球的伙？”他用食指向地下虚戳了一下：“这里是榆园军！翊戴的是定王殿下！打的是大明的旗号！”他用手一指那满面油滑的汉子：“想要报名，后面排队！

    满面油滑的汉子翘起下巴，不屑地说：“报个鸟名，还要排队！”他上下打量了一眼罗大胆儿，轻蔑地说：“神气个球？”

    罗大胆儿恼怒至极，扮出一副夜叉相，蹭地一下从桌子上跳下来，双手揪住那人的胸襟，双臂发力，口中开声吐气，大喝一声：“滚！”那人被他丢出去一丈多远，骨碌碌在地上打了几个滚，这才止住去势。

    这个满面油滑的汉子满脸通红地从地上爬起来，顾不上拍打身上的尘土，灰溜溜地抱头鼠窜了。

    罗大胆儿这一手，一下子就镇住了场子！其他人都安安静静、规规矩矩地排起了队来，两张桌子的前面，马上就出现了两条长长的人龙。

    王定光看见赵静虎那张桌子前面的队伍中，站着一个瘦瘦弱弱、斯斯文文的白脸年轻人，夹杂在许多黑黄面孔的人群中，显得有些鹤立鸡群。他心里有些奇怪，走上去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以前是做什么的？”

    那个白脸年轻人微微躬身，矜持地作了一个揖：“学生谷峰，见过总爷！”

    王定光眼睛一亮：“读书人啊！”又接着问：“可有功名？”

    谷峰依旧不卑不亢地回答：“学生是崇祯十六年的秀才，鼎革之后，便未再应试。”

    王定光看了看他的体格，有些纳闷地问：“你既然是秀才，怎么会来我这里报名参军呢？”

    谷峰双手抱拳，向左上方拱了一下手：“学生不才，愿效班超，投笔从戎，驱除鞑虏，恢复明朝！”

    王定光击节赞赏道：“好一个投笔从戎！”他将谷峰从人群中拉出来，拽到赵静虎那张桌子前说：“赵静虎，让他来做记录吧！”

    赵静虎让开之后，谷峰就坐在了椅子上。王定光让他先把自己填写在花名册上，谷峰依言行事，在砚台里饱蘸了一下羊毫，便手不停笔地唰唰唰写了起来，不一刻，便填写完毕。

    王定光拿起花名册一看，上面写着，谷峰，字飞巫，年二十一岁，大名府元城县沙河岸村人。他的字写得铁钩银划，看得出来下过一番苦功。王定光点点头，让他给其他人做记录。

    谷峰便开始给站在桌子前面的第一个人做记录。他看着面前这个黑脸青年人，例行公事地问道：“姓名？”

    黑脸青年人抓了抓乱蓬如飞的脑袋，憨头憨脑地问：“啥叫姓名？”

    王定光在一旁见他憨厚的可爱，就和蔼地跟他解释：“就是问你叫啥名字？”

    黑脸青年人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露出了乡下人特有的质朴，投给王定光一个感激的眼神，对赵静虎说：“俺叫鲁铁牛！”

    谷峰照实在花名簿上写了，又问他：“贵庚？”

    鲁铁牛一脸的茫然：“什么更？”

    王定光提点他说：“就是问你几岁了？”

    “哦，哦！”鲁铁牛一边点头一边回答：“俺今年二十三了！”他点头的时候，有一根草梗从头上坠落下来，真是土到掉渣了！不过王定光这次招兵，就是冲着像鲁铁牛这样的乡下粗直汉子来的。

    谷峰记下了之后，又问：“籍贯？”

    这下鲁铁牛更加抓狂了！他把脑后的头发搔得跟鸡窝一样，可怜兮兮地看着王定光。

    王定光真是服了这两个人了！他又解释说：“就是问你住在哪里？”

    鲁铁牛夸张地摸了一下额头，赶紧回答：“俺家住在南乐县张集！”回答完之后，长长出了一口气。

    王定光实在是忍不住了，对谷峰说：“语言就是个交流的工具，你问他们话的时候，直白一些，不然我还得给你配个翻译。”

    谷峰腼腆地笑了一下，点了点头，然后继续做记录。这次他开始用白话询问了。

    王定光又转到何宗林的桌子边观看。

    何宗林望着眼前这个又瘦又小的半大孩子，皱了皱眉头问：“叫啥名字？”

    “俺叫肖臭蛋！”这个半大孩子怯生生的回答。

    “多大了？”何宗林不停地打量这个肖臭蛋。

    “十七……”平生第一次说假话的肖臭蛋，紧张的声音都有点变了腔调。

    何宗林停了笔，盯着他问：“到底几岁？”

    肖臭蛋紧张的快要哭了，嗫喏着小声说：“十六……岁半……了……”

    何宗林见他如此瘦弱，有些不大满意他的体格，搁下笔，摆了摆手说：“不行！你岁数太小！”

    肖臭蛋“噗通”一下跪在地下，哭着说：“求求你了！让俺当兵吧！俺家七口人都被那该死的投充法给逼死了！俺要当兵去杀清狗！”

    何宗林内心十分同情这个肖臭蛋，但还是摇着头说：“不行，不行！上阵厮杀可不是闹着耍子的！”

    肖臭蛋还跪在那里哭求，身后站着的一个红脸壮汉不乐意了，揪着他的后衣领，提溜起来，扔到一边，嘴里不耐烦地说：“小屁孩，滚一边去！吃几年糙米饭再来吧！”

    没想到旁边有个石头墩子，肖臭蛋的脑袋正磕在上面，一下子就被磕得头破血流！他捂着脑袋哇哇大哭起来。

    红脸壮汉哈哈大笑着说：“磕破了脑袋就哭鼻子了？瞅瞅你这副熊样儿！还想当兵杀清狗呢！俺看清狗不用被你杀死，就直接被你笑死了！哈哈哈！”

    王定光看到这副场景，皱了皱鼻子。他走到鲁铁牛的身边，小声地向他打听：“听说昨天已经有人来征召过了，身体强壮，身手不错的人都被招去当亲兵了，那个红脸壮汉条件不错怎么没有被招去？”

    鲁铁牛憨厚的笑了一下说：“哦，那个莽撞人啊！昨天他也被人招去了。不过他跟人干了一架，又被撵出来啦！”

    “原来是这样。”王定光点点头，又好奇地问：“哎，你的身体条件也不错啊，怎么没被挑去呢？”

    鲁铁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嘿嘿，他们嫌俺太笨、太傻、不够伶俐！”

    王定光重重地点点头，心说，诚如所言！

    红脸壮汉笑完了之后，大声对何宗林说：“俺叫许占魁，今年三十岁，家住清丰县沙窝村。”他拍了拍手，抱着膀子说：“快帮俺记在花名册上！

    何宗林见这个许占魁长得膀大腰圆，体壮如牛，料想必定是个猛士！他心里头高兴，点头说了一声：好！”

    许占魁得意洋洋翘起了下巴，准备站在鲁铁牛那一边。

    “站住！”他身后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精壮小伙子冷冷地说：“朋友，先别急着走！你忘记了一件事情！”

    许占魁转过射来，摸着脑袋想了一下，纳罕地问：“什么事情？”

    精壮小伙子一指肖臭蛋，对他睥睨而视：“你忘记给他道歉，赔偿汤药费了！”

    许占魁闻言大怒，心头火往上撞，怒骂了一声：“劳资赔你个拳头！”说完，拎起一只硕大的拳头就砸了过来。精壮小伙子脚不移，身不避，只歪了歪脑袋，就将这凌厉的一击闪了过去。

    许占魁顺势向前迈了一步，欺近那精壮小伙子的身前，伸出双手揪住他的前襟，使了个背肩靠，将他摔了出去。那精壮小伙子在空中折了两个跟斗，卸了力，又稳稳当当地站在地上。

    “呦呵！有两下子啊！难怪敢替人出头！”许占魁晃了晃拳头，又要上前。

    “住手！”何宗林一拍桌子：“按照榆园军营规：私自斗殴，无论理屈理直，先吃二十军棍，再去论理！你们两个再敢动手，就按私自斗殴论处！”

    许占魁听了这话，不敢再乱来，只是斗气冲牛地瞪着那精壮小伙子。那精壮小伙子也不甘示弱，一双眼睛斜瞅着他，傲然相视。